远方寄来明信片

　　闻清心下暗道果然，又问:“那你现在在家吗？”

　　“在，”许昭的声音苦巴巴的，“我没有药，也没有温度计。”

　　“那你等会，我过来。”闻清放下手中的事，起身去拿医药箱。

　　她在国外的时候，养成了准备医药箱的习惯，就怕自己独居，有个三长两短都没办法急救。

　　许昭在那边应了声好，又把家门密码告诉闻清，说:“我应该没有力气来给你开门了。”

　　闻清没想到他严重至此，赶忙应下，说马上就过来。

　　到了许昭家门口，闻清输入密码，慢慢推开门。

　　满室灯光，照出一个歪坐在沙发上，黑色西装配着蓝色医用口罩的许昭。

　　诚然他现在的境况很惨，可闻清也止不住想笑。

　　他这是什么搭配？

　　许昭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她，白色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眸似乎蕴含水汽。

　　走近，才发现是错觉。

　　闻清在茶几上放下医药箱，从里拿出电子体温计，道:“帮你测一下温度。”

　　许昭乖乖伸出手，让闻清帮他测量。

　　“嘀”的一声，温度计显示38°2。

　　闻清看一眼，道:“有点发热。”

　　说完，她看一眼许昭，又弯了嘴角:“你把口罩取下来吧。”

　　许昭摇头:“等下传染给你了。”

　　亏他这样细心，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不会的，”闻清道，“哪有那么容易。”

　　许昭却固执，执着不肯。

　　闻清看着，有些无奈，可她不是多么会说漂亮话的人，顿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把口罩摘了，我给你泡药。”

　　这句话出奇的奏效，许昭没再说什么，把口罩摘了，露出因为发烧而红热的脸颊和嘴唇。

　　闻清愣了一瞬。

　　这样清贵的一张脸，配上这样令人遐想的水红色，着实是另外一番风景。

　　况且他现在又这般脆弱，这般的对人不设防。

　　闻清挪开视线，起身去给许昭烧水泡药。

　　是普通的感冒灵冲剂，喝上一杯休息下，应该能好不少。

　　闻清拿了杯子，准备去水吧接水。

　　吧台上，两盒南州特产饼干清晰地跃入她的视线。

　　闻清扫过一眼，眼神没在那块多停留。

　　刚想按下接水键，许昭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闻清，我还没吃饭。”

　　闻清回身望他，问:“你没吃饭？”

　　许昭缓慢地点个头。

　　也是，他一个人感冒在家，哪有精力去吃饭，这会儿估计是饿了，才和闻清说。

　　闻清正好也没吃，索性放下杯子，道:“那就先吃点东西，我来点外卖吧。”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

　　许昭发热，只能吃些清淡的，闻清看了会，问:“喝粥行不行？”

　　许昭对这些没有意见。

　　闻清点了两碗粥，又加了些清淡的小菜，下了单。

　　“可能要等一会儿，别着急。”闻清开口道。

　　许昭点点头，整个人靠倒在沙发背上，扭头跟闻清说:“麻烦你了。”

　　闻清一笑:“不麻烦。”

　　只是她没想到许昭生病感冒都是一个人在家，没有人搭把手，忍不住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家，许晞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啊，”许昭笑了笑，“她带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不在北城。”

　　闻清了然，点点头。

　　“况且，”许昭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语气故作轻松，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的视线直直落到闻清身上，眼里的情绪倾数泄露，明明白白洒落在两人之间。

　　闻清在这一瞬间，好像和他有了共感。

　　她忽然回想起，那些在外求学工作，孤单无助的日子。

　　一个人走在异国他乡的大街小道，独自解决所有的麻烦事，虽然在某些时刻感觉很酷，但也掩盖不了多数时候的无力感。

　　闻清想，现在的许昭估计就有这种感觉。

　　她开口安慰道:“没事，事情总会解决的。”

　　许昭立刻露出笑容，仿佛刚刚那些破碎的时刻不是他营造的一样。

　　外卖到的速度很快，闻清接到电话，起身开门。

　　她将外卖袋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刚想见许昭来吃饭，又想起他之前说的，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干脆走过去，问:“能起身吗？”

　　许昭原本笑盈盈地盯着闻清，一听这话，立马皱眉摇头:“起不来。”

　　闻清也感冒过，知道有些时候会浑身发软没力气，见许昭这样也是真的不忍心，伸手道:“我拉你一把。”

　　许昭怔愣住，看着眼前那只白皙的手，没有动作。

　　闻清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快点啊。”

　　许昭这才回神，试探性伸手。

　　闻清一把抓住，借力给他。

　　掌心相触不过十秒，许昭站了起来。

　　他个子高大，站起来挡住闻清面前大半的灯光，覆下一层阴影。

　　闻清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可下一秒，许昭忽然低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撞，撞出某些奇怪的氛围来。

　　闻清感觉手心被许昭传染，透着热，她尝试着挣脱，道:“过去吃饭吧，一会放凉了。”

　　许昭在她头顶，轻轻地嗯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往餐桌走去。

　　灯光投射下，粥和小菜的颜色都显得特别漂亮，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一口一口喝着粥。

　　许昭虽饿，但食欲并不是特别高，喝了几口粥，夹了几筷子小菜，就放下了碗。

　　闻清看向他，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许昭摇头:“没有，吃不下。”

　　闻清心里明白，他还带着感冒在身上，大概率没有什么食欲，快快喝了两口粥，她道:“那我给你泡药吧，你坐会。”

　　她起身去水吧接热水，又开了包感冒灵冲剂，搅拌好放在许昭面前。

　　“喝了吧，喝了就会好点。”闻清道。

　　许昭双手握着杯子，热气氤氲，扑上他的脸庞，他在水汽中抬头，一双眼眸彻底被湿润占据，直勾勾盯着闻清，冒出一句:

　　“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麻烦。”

　　闻清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就是举手之劳，你不舒服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许昭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继续道:“要不是我发烧，就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

　　他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粥，语气真挚自然，饱含歉意。

　　闻清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心里某些地方悄悄放软，出言安慰他:“没事，没什么辛苦的，你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那么拼工作。”

　　许昭又抬头，眼底闪烁，道:“还好有你。”

　　闻清没说话，望进他眼里，露出一个温柔包容的笑容。

　　药喝完，许昭重新坐回沙发上，闻清陪了他一会，道:“要不我先回去？”

　　许昭看向她，只道:“就走了吗？”

　　闻清看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但时候确实不早，许昭这样最好早点洗澡睡觉，而不是坐这里干耗着，但他可能更想有人在身边，闻清想了想，安慰他道:“你早点睡觉，明天情况就会好点，等到明天早上，我再过来看你，行吗？”

　　她说的认真，许昭也听进心里，可他却一副不相信闻清的样子，再一次确认:“你说的。”

　　“我说的。”闻清肯定。

　　许昭这才点头:“那你先走吧。”

　　闻清收拾了医药箱，跟许昭道别。

　　回到家中，时间不早，闻清被许昭勾起的情绪在此刻无限放大，窗外有繁华的夜景，可她却好像再次坠入留学时阴沉的天气中。

　　平复了好一会儿的情绪，她才去洗澡休息，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在每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她都在努力找寻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

　　闻清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去敲响了许昭的房门。

　　许昭很快开了门，一身家居服，给他多增添了几分柔顺。

　　见是闻清来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闻清看他的脸色应该是比昨天好，但还是问了一嘴:“好些了吗？”

　　许昭点头，同时侧身让闻清进来:“我好多了，昨天谢谢你。”

　　闻清的没事都快说腻了，干脆就接下这句感谢，想他应该是没吃早饭，又道:“要不一起点个早餐吃？”

　　“好啊，”许昭自然应允，“我来点吧。”

　　经过一番选择，许昭最后还是选了庆丰阁的早餐，点了两碗馄饨和些别的。

　　外卖很快送到，一掀盖子，满屋飘香。

　　两人安静地坐着吃饭，吃到一半，许昭问:“一会要不坐我的车去？”

　　闻清动作停下，抬头看他，眼神中似乎是疑惑，不相信许昭还能自己开车去。

　　“宋浩来接，”许昭看出她的意思，解释道:“他一会来楼下。”

　　闻清想了下，不推辞，点头说好。

　　吃过早餐，两人一同下楼，宋浩已经等在门口，见许昭和闻清一起下来，也不奇怪。

　　已经不需要再给宋浩报第二次地址，闻清坐好，看着窗外转瞬即过的风景。

　　抵达工作室后，闻清照旧和宋浩道谢，看向许昭时，却犹豫了一瞬。

　　过了几秒，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递给许昭。

　　“蜂蜜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符合闻清的调性。

　　许昭却惊喜无比，指了指自己，问:“给我的？”

　　闻清点头，复又解释:“保温杯是新的，你拿着吧。”

　　许昭压抑不住笑容，从闻清手里接过保温杯，半晌才说了句谢谢。

　　闻清不在意这个，摆摆手就逃离了他的视线。

　　许昭盯着她远去的方向，动手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啧，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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