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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
在场的人很难有掩得住惊讶的。
然而场景重现之中的人，却并不会理会他们的惊讶。
那人一经落地便径直向山下走去。
……
看到四周环境的变化，濮阳错被戳到了兴趣点上，他好奇地向四周望了一圈，问：“这是什么？”
司空落敛了眸子，答：“解释。”
视野下，路边生机勃勃的菟丝草探出长长的须子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指，安慰似的一圈圈绕了上去。
濮阳错微一挑眉，没置可否。
再抬眸时，山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濮阳错惊了一惊。
那人一身白衣，束了个马尾，正随手拨动着山间的野草，徐徐地向下走来。
他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人。
也是白衣马尾，马尾还是他今早亲手扎的。
两人搁这儿一站，活跟照镜子似的。唯一的不同大概在于……
他家这位那深渊一般幽暗的不透光的眸子，不同于来人轻浅的棕色，相较于那人的古井无波，他家这位眸中更多的却是暗潮汹涌。
他彻底的感起了兴趣，看向司空落，发现对方显然也很好奇。
濮阳错奇了，这是场景重现过去发生的事，怎么他家这位还跟一无所知似的，难道他俩不是一个人？
莫非司空落所说的解释，不只是给他的解释，还有……他自己？
想取证，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他选择——等。
……
老老真人也选择等。
重现的范围只涉及了这座山，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只能等。
场景重现严重限制了他的神识所能探到的范围。
以至于直到二人走到他的视野范围内，才被他发现。
他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上一次场景重现的诱因是这些乌合之众……以及他，而这一次的诱因不言而喻。
看着乍然出现在眼前的老老真人，司空落朝他点了点头，而后退到了一边。
老老真人想开口，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半晌，只道。
“这些……你知道吗？”
司空落实话实说，“不知。”
老老真人哑了口，他有太多想问的问题，有太多想弄明白的事，然而一者他家小徒弟也不知道这件事，二者就算他家小徒弟知道什么，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也不是会多言的性子。
他叹了口气。
等吧……等场景重现结束，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然而，他还可以等，不知道司空落要干什么，心焦气燥的濮阳错却是等不得了。
司空落低低吐出一口气，道。
“十年前，我曾在山崖下听到过一个声音。”
只这短短一句，让忧心忡忡的二人同时联想到了什么。
十年前，山崖下，是什么时候三人都心知肚明。
濮阳错又黑了脸，天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家这位是怎么活下来的，疯成这样，估计跟那事脱不了干系！
而老老真人却又想到了另一茬。
他问：“是天道？”
司空落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如果是老老真人的话，应当是不会看错的。
而同一时间，濮阳错也想到了山道上那几乎与司空落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慢悠悠的，不慌不忙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的心思也拐了好几个弯。
之前看到那一圈一圈绕人手上的菟丝子的时候，他便知道，这绝不是单纯的场景重现，至少对于他家这位不是。
所以那“人”并没有像忽视其他人那样忽视他们，但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而后朝他们露出一个无奈般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往下走了。
义无反顾的样子。
透出了那即使知道了结局，也一定要亲自去看般的倔强。
他悄悄的看向身边的人。
倒是很像。
……除了那人表露出的温和好脾气？
司空落什么都没说，但这并不妨碍濮阳错想。
如果刚刚走下去那人是天道的话，那他家这位呢？
以及……
他皱眉看向司空落。
“你想要的是什么解释？”
显而易见，这场景重现是司空落早有预谋的，但其中的细枝末节濮阳错并不在意。
倘若换了别人，他真的不介意将人关起来，让人永远不见天日，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这一只他关不住。
他悲哀的想，就像一只可以在鹰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的兔子。
当然，他是那只兔子也说不定。
这人脑瓜子里的弯弯绕绕，可真的是太多了。
濮阳错不想去理了。
看着他皱成一张苦瓜脸，司空落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他。
“所有。”
濮阳错：“……”
又当谜语人。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司空落微微皱眉，回答有些不太确信。
“他好像……是我？”
听了这样的回答，濮阳错挑了挑眉。
司空落之前说，崖下那些东西更想让他做他们的同类。
然而现在，他对于那个人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果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在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
他将那道声音与那些东西混淆了呢？
啧，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司空落意识不清？
濮阳错心中恼火，又怨又心疼使他面目全非。
眼看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司空落疑惑挑眉。
只是听了听那件事就对人冲击力这么大？
那么待会儿……
说实话，他除了能保证自己不会死之外，别的没什么能保证的了。
所以……
他从袖中抽出一根绸带来，上前一步抬手蒙上了人的眼睛。
那还是别看了比较好。
濮阳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
接着，他便听到人说。
“师父，待会儿请您按住他。”
濮阳错：“……”
好家伙。
老老真人：“……”
老老真人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要做什么？”
司空落摇摇头，答非所问。
“当年我见过这样的场景重现。”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只是被打断了。”
就在众矢齐下的时候，他眼中的天地突然变了颜色，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确定那不是他的错觉。
司空落轻轻蹙起眉，有种被坑了，但是又没人可以算账的感觉。
“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他打断我的原因是什么，以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老真人也没再问这个话题。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司空落没答话。
其实他也是不知道的，濮阳错觉得他算是看透他家这位走一步算一步的本质了。
在后续没有发生前，谁又能猜到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想着，濮阳错隐隐感到气闷，蒙眼的绸子触感柔软，但就是扯不下来！
嗯，更闷了！
然而这是在场景重现中，场景重现，又哪儿会给他们留那么多中场间休息时间？
于是就在下一刻，异变突生。
山崖上顿时又出现了一众人马。
由高官模样的人带头，后面跟着官员与兵士，再后面则是尾随而来的百姓。
各式各样的人，然而却没有现在人们所熟知的修仙者。他们都是凡人，从事着各种各样的行业，穷人有之，富人有之，全都倾巢而出，个个义愤填膺。
而被逼到绝境之地的，依旧是那个在场众人无比熟悉的——司空落。
亦或是，所谓“天道”。
人群最前头，一位妇人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孩童，指着他，声泪俱下。
“大人，就是他！那天是我夫君去世的第三天，我看到他潜进了祠堂！”
“就是他用妖法控制了我夫君的尸身，妄图利用我夫君祸乱朝纲！”
濮阳错试了试，确定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看到了，那便靠听吧。
结果这女人上来一通话就让她皱了眉。
如果是诬陷的话，这措辞未免漏洞太多了，怕也只有像司空落那样亳不辩解的，才会轻易中招吧。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
——万一对面的真的是司空落呢？
正在陷入新一轮烦躁的魔尊大人被一旁冷清清的声音打断了。
“解释是没有用的。”
他轻轻的道：“没有人会信。”
濮阳错疑惑抬头，虽然看不到，但他感觉得到，司空落怕是可以与那人共情的。
他忍了忍，没忍住，有些担忧的开口问：“你没问题？”
司空落没有回答他。
他又不免往最坏的方向想。
很快，另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维。
那是个正直壮年的男人的声音，他看着那人，语气悲愤。
“刁民，你可认罪？”
是那个带头的高官模样的人。
而他所指的人敛着眸子，并没有答话。
司空落知道，他在疑惑，他在想，想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不通。
半晌，那人抬起眸来，答：“不认。”
濮阳错一愣，果真是他家那位的声音。
然而没给他辩解的机会，那高官模样的人一口咬定，“你个妖孽，竟然还敢狡辩！”
那人定定的看了他几眼，又敛下眸子不说话了。
他下垂的手轻轻抓握了一下。
清浅的眸子底下，是遍布的纠结。
人这种东西……
到底该不该留呢？
人的确是会追名逐利，但就像草木也会趋利避害一样，人这般好像也是无可厚非的。
好就好在，人是有思想的，所以比万物更有尺度，更为仁善。
坏也坏在，人是有思想的，所以也就显得比万物更加罪大恶极。
而好人，似乎总是活不长久的……
因为……好人不会损人利己，坏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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