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合

　　于是鹿鸣拥有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名字。

　　他在进入游戏之前叫什么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因为他已经确确实实在游戏中不差一日地过了十余年。除了系统的存在，他与游戏背景下的每一个人都一样。

　　但到底他有着超脱时代的大胆与机智，尽管这一次他抽到的游戏身份很烂，即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还是在城中混出了一番模样，成了乞丐里的老大。

　　乞丐中的老大也是老大，他平时并不像与周寅初遇时的那么狼狈，那是他刻意装扮出来博取她同情心的。这一步虽然叫他的确成功接近了周寅，但也让他在见到她时无可避免地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原本人人看见她都该自觉形秽，更何况他是在自己最落拓的时候看见了她。

　　而他一直被人“老大”、“老大”地叫，还没有名字。

　　是周寅给了他名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鹿鸣。

　　被赋予名字的这一刻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突然与这个游戏有了羁绊，他不再是漂泊不定的孤魂，而是成为时代下的一员。

　　同时，被赋予名字这件事让他有一种奇妙之感，她为他起了名字，他就像被纳入她的领域之中，成了她的人。

　　而在养伤结束后他也的确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她的人”，因为习惯与他相处，她将他留在府上当差，凭着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搏命的本事，他成为了她的护卫，得以日日跟随她。

　　周寅是什么样的人？

　　与她朝夕相处一千多日，如果非要鹿鸣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以用两个字来总结一切。

　　完美。

　　像十六的月亮一样，圆满无缺。

　　她待人接物有着十全十美的礼数，并且对每个人都有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尊重。对伺候她的下人她“请”字不离口，从未将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哪怕是当初她第一次接触他，他也没有在她眼中看到过任何嫌弃或是厌恶。

　　她的眼中似乎没有肮脏洁净、高低贵贱之分。

　　也确实是只有在游戏当中才能见到这样的人，无论是外貌、性格还是品质都没有任何缺点的人。

　　即便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一段被人设置出来的数据，但他日日在她身边，感受到的她的温柔与善良却是真真切切，他很难只将她当作一名NPC。她是那么生动，她的语声、一颦一笑、乃至呼吸都那么真实，与他攻略过的任何NPC都不同。

　　还有隐藏在他心中一直没有向系统吐露的一点，从在街上与周寅对视的第一眼起，她对他就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鹿鸣曾旁敲侧击试探着向系统问起过或许攻略目标对攻略者有着特殊的魅力加成这回事，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那便是他自发地对周寅有好感？

　　好荒唐。

　　做攻略者最忌讳就是对攻略目标真情实感真心实意，他却不可控制地对她心动。

　　心动不止是喜欢，他还没有变态到对小女孩动心，但情绪的确会被她一举一动牵引。

　　她父亲对她不理不睬，母亲倒是爱她，但常年念佛，无论周寅做什么，她母亲是管也不管，便像是爱她爱得也不太走心。在鹿鸣看来她少了父母一半的爱还是可怜的。尤其是她本身是这样完美的人，这样的欠缺便更让人心疼。

　　周寅本人对此倒是淡然，看上去像是被迫懂事，越发叫他心里难过。

　　在二人之间最让鹿鸣无法不在意的还是周寅对他真的很好。

　　她将他带回府上照料他的伤势，并且十分迁就他的尊严，完全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等他身体好了，她又很善良地为他想了出路，大有救人救到底的意思。她既然将人的伤势照料好，便也没有把人再送回去当乞丐的道理。

　　她留他当护卫，还为他请了武师来教授他武艺。她常常会跟着一起学，用以强身健体。

　　她也常去医馆帮忙，并不要银钱。一开始医馆是不敢收留她这样的小女郎抛头露面的，但她常来，做事利索，于是将人打动，默许了她在这里帮忙的行为，鹿鸣便也跟着一起。

　　鹿鸣曾问过她为何要这么做，周寅看着他难得俏皮地表示自己想要偷师学艺，如果他下次再受伤她也不会束手无策。如果遇到旁人受伤生病，她也能力所能及地帮帮忙。

　　他被她说到偷师时罕见的娇俏拨动心弦，下一刻又因为她善良的理由而不知所措。

　　他曾经在她去博古架高处摆放摆件不小心跌下来时将她接了满怀，也曾在除夕庙会时因为街上人山人海太过拥挤怕被人潮冲散而“不小心”地隔着衣袖牵过她的手腕，日日在他房门外守夜的是他。

　　但他对她来说算特别也不特别，他特别在他足够幸运得到了她的愧疚从而与她有所羁绊而有幸做她的护卫。如果不是为他谋一条生路，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有一名护卫。而他的不特别则在于她对他好，但她却不是只对他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鹿鸣明明是攻略者，攻略没有完成，俨然有被她无形中反攻略的趋势。他有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点，却下意识逃避这一点，只默默用培养感情这个理由搪塞自己。

　　他只是情绪被她牵动，同她在朝夕相处中培养感情好将她攻略。

　　自欺欺人罢了。

　　但还好，系统并没有人类的感情，似乎无法从他的行为中判断出他的情感，在这些年间它似乎以为他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攻略。除了在他面对周寅时因为各种原因失神时，它鲜少出言催促他加快攻略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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