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期再心动

　　俞竟染抬头，挨个对上同学们的视线，脸瞬间热了起来。

　　倚在后面桌子沿上看杂志的迟庭，也忽然被俞竟染的一脚吓得不轻。
　　他向后看，和依靠在墙上红着脸的女孩对视。
　　俞竟染坐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小声抱歉，“对不起。”

　　俞薇埋脸趴在座位上，使劲儿憋笑。她抖着肩膀，转头和俞竟染对视一眼。
　　这一眼让两个人笑得更厉害了。

　　俞竟染死死咬着嘴唇，不再制造出动静。朝着俞薇腰间做出要吓唬她的动作。

　　脸上的热度久久没消散。
　　双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尴尬，还是因为此刻的憋笑。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俞薇收拾着作业装进书包，看问俞竟染，“咱俩为啥还没加好友？你快把你号给我写下来。”
　　俞竟染拿过她推过来的便签本。

　　“你是不是还没加咱们班群呢？我晚上把你拉进来。”俞薇收好作业本，起身准备走，“我快赶不上校车了，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俞薇坐的校车号码靠前，早上到校时间早些，晚上发车也早。

　　俞竟染转头看她飞奔的背影，忍不住笑。
　　像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
　　还是个大眼小猴子！

　　俞竟染有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那是于玲去年特地给她买的，怕她出门有什么事要联系上。
　　她觉得倒是无所谓，平时也没什么时间玩手机，能打电话足够了。
　　为了方便上网，俞和诚倒是从公司给她拿来了台笔记本电脑。

　　俞竟染吃完饭就跑进屋子里登陆了账号。
　　果然有一个好友验证。
　　“薇微风。”
　　这网名果然一看就是俞薇。
　　俞竟染看着三个字前后的火星文符号笑出了声。

　　俞竟染刚通过好友验证，对方就发来了邀请入群的链接。
　　点击确认。她认真看起这个群名——全球首富并列榜。
　　严谨！

　　俞竟染翻看了一下群成员的备注，也把网名改成自己的名字。

　　再返回聊天页面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了二十几条未读消息。
　　薇微风：“我亲亲姐姐驾到！”
　　班里还有好多人跟在俞薇后面，发些搞笑表情包。
　　俞薇翻到最后，看到周潇发的一个表情——欢迎姑奶奶。

　　她盯着那个表情包笑，果然很符合周潇的人设嘛！
　　接着顺手点开周潇的头像，申请加了好友。
　　对方很快通过，不过倒没什么可聊的，毕竟白天刚见过。

　　俞竟染跟在周潇后面随手发了几个表情包，就关了电脑，开始专注于面前的数学作业。

　　今天的数学卷子倒是不难，不到九点她就写完了两张。
　　水杯空了，俞竟染把最后一滴水倒进嘴巴里，起身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低沉的争执声隔着门板往她耳朵里钻。
　　不用再找那声音的来源，俞竟染下意识看向父母的房间。

　　握着马克杯的两只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她放缓呼吸。
　　一切的感官都聚集在了不远处那扇门板之后。

　　俞竟染身体不听使唤的站在爸妈房门外，向前倾着身体。
　　视线虽然被暂时搁置在银色的门把手上，可脑海里全是那刻意压低音量的争执声。
　　不激烈，但令人窒息。

　　俞和诚语气倒是平静，可说出的话把俞竟染砸地浑身发麻。
　　“玲玲，你又开始了。你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跟你吵。”

　　俞竟染听着，眼前的门把手逐渐模糊。
　　握着杯子的两只手再用不上力气，她站在原地，觉得浑身像是冻住了一般僵硬。
　　在漫长的寂静中，俞竟染听着客厅挂钟的秒针有节奏地转动，一下下。
　　动静异常的大。

　　“那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呢？为什么别人能知道，我就不知道？”
　　俞和诚叹了一口气，每一个字的在传递无奈。“这能算是什么事啊？况且我就是先问一声，又没确定，怎么会不跟你说？”

　　寂静，又是漫长的寂静。

　　她不明白，同样的台词，为什么在每一次吵架的时候都要拿出来用一遍？
　　吵架不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吗？
　　翻来覆去因为同一种情况而吵的架，值得吗？

　　俞竟染站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再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声音。
　　她轻声走开，拿着杯子又回了房间。
　　可还没走到书桌前，俞竟染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俞和诚的脚步声。
　　她转身，果断的按下门把手。

　　俞竟染视线在瞬间锁定在俞和诚身上。
　　他听到房门动静的瞬间，立刻磨平表情的动作也被俞竟染尽收眼底。

　　俞和诚表情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俞竟染手里的杯子，语气却故作轻快，“喝水吗染染？你看看壶里的水还热不热？”
　　或许是属于父女之间的默契，两个人对视的一眼，就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俞和诚没问，俞竟染也没戳破。

　　俞竟染端着那杯温水，关上房门一瞬间，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坠到地面。

　　她用纸巾把鼻涕擤干净，掏出语文卷子继续写。
　　幸好，一直到她进入梦乡，都再没有骇人的声音。
　　幸好。

　　因为俞竟染家的这条线路的公交车人数饱和，学校和公交公司协调座位耽搁了很久。
　　好在事情最后顺利解决，今天是俞竟染最后一天不用着急赶校车的时间。

　　为了不耽搁放学，值日生已经提前在最后一节课课间打扫好了教室。
　　这是他们八班的传统。

　　俞竟染刚看了一眼老年机，于玲发来短信说堵在半路了，让她晚二十分钟再出来。
　　此时也不着急，她掏出数学卷子开始写。

　　迟庭上车时，跟车老师刚好在清点人数，还有七八个初三的没到。
　　每次都是初三的最晚到，初一的学生在校车上每次都是怨声载道。

　　他放下书包，照常在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摸MP3。
　　今天倒是奇了怪，怎么摸都没有。
　　他拿过书包仔细低头找，忽然想到中午的时候用完放在桌兜里，忘记给拿过来了！

　　他看着窗外三三两两朝着校车跑来的学生。
　　今天不带回家充电，明天也用不了。
　　他思索着，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发车还有九分钟。
　　跑快一点，倒也来得及。

　　他放下书包，绕过身边的沈林出去。
　　“我回教室拿个东西。”他回头看向隔壁班的沈林，“一会就回来啊。”
　　沈林拿着手里的游戏机朝他点头，“去吧。”

　　迟庭下了校车，一路朝着教室飞奔。
　　晚风逆着少年的胸膛，描着他的身形拂过。

　　过了九月初，太阳就一天比一天落的早。
　　此时再看天空，只露了一半的红色圆轮，仍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冷静的蓝和热情的橙红渲染。
　　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渗透色层，形成独一无二的晚霞。

　　迟庭走到楼梯口，差点和下楼的同学撞在一起。
　　他抬脚两个台阶一起迈，回头道歉，“不好意思。”
　　直到上到最后一个台阶，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很好，用了三分钟。
　　时间完全充足。
　　剩下的路他慢下步子，平缓着呼吸。

　　从后门迈进去，才发现床边坐着的女孩。
　　他视线固定在她身上，呼吸不自觉的放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俞竟染从演草纸里抬头，直晃晃的对上他的眼。

　　迟庭放轻脚步，在短暂的对视之后移开视线，坐在自己位子上弯身找桌兜里的MP3。

　　“迟庭，你今天不坐校车吗？”俞竟染看着斜前方的男孩的背影，出声问他。
　　终于摸到了桌兜里那个害自己多跑一趟的东西。
　　他拽着耳机绳子塞进裤子口袋。

　　迟庭起身，看向身后的小姑娘。
　　她眉间似有化不开的困惑。

　　被她盯着看，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僵硬。
　　即使不动，也能清楚感知到从口袋里突出的耳机线触感。

　　“不坐。”
　　出声的瞬间，迟庭脑子里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两个字的意义。
　　可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没法收回。

　　“那你着急走吗？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你给我提个醒，我自己再慢慢想也行。”俞竟染看着他，把手中的试卷往前推了推。

　　迟庭看着她面前被写满的草稿纸，试卷上被橡皮擦过仍留下的痕迹，鬼斧神差地拉开俞薇的椅子坐下。
　　他接过卷子，看她笔尖指着的题目。

　　俞竟染把手里的自动铅笔和橡皮也递给他，自己撑着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试卷。

　　这张卷子还剩两大题就写完了，她本来想着写完就不往家带了，多少算是完成一项作业啊！
　　可第一题就被卡住了，卡到现在，演算到脑子发懵也没想出来……

　　她这么想着，用力闭眼想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删除。

　　迟庭接过她手里的笔，手指下是被她掌心暖过的温度。
　　他感受着那股温暖，食指不自然的扣着拇指用力。

　　他视线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回到试卷上，“你先，写别的。我要想一想。”
　　俞竟染活跃的思路被他出声打断。
　　她睁眼看向他，“哦”了一声。掏出手边的语文试卷，看阅读理解短文，权当消遣。

　　余光里的她托着下巴，脸朝着另一侧看卷子。
　　手里的笔被迟庭紧了紧，抬头看擦的发亮的黑板，拐了一大圈最后视线才转向她。

　　确认她不会转头，迟庭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沈林的聊天框。
　　“你们先走，我有点事。”

　　他收起手机，迫使注意力重新回到那道立体几何题上。
　　两行题目，硬是看了三分钟才理解它的意思。

　　俞竟染读完短文，看了一眼题目，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她放下卷子转头看迟庭。
　　转头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淡香从身侧飘来，混合着少年运动过后的汗液味。

　　不难闻。
　　但独特。

　　他修长的手指此刻握着自己的笔，笔尖跟随思路不停写写画画。
　　胳膊下压着的也是自己每天都用的演草本……

　　俞竟染表情有点不自然，收回视线坐直身子。
　　忽然有些不敢大声喘气的负罪感。

　　口袋里的老年机忽然震动，俞竟染把脑海里的一切，在瞬间按下了清除键。
　　“染染，我到了，你出来吧。”

　　于玲的声音透过听筒，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进入迟庭耳朵里。
　　迟庭画完最后一条辅助线，抬头看向她。

　　随着俞竟染挂电话的动作，他视线被那个像玩具一样的手机吸引。
　　小小一个，积木一样的厚度，被她拿在手里显得格外独特。

　　俞竟染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手机，一点也没有被撞破用老年机的“羞耻感”。
　　“我妈到了。”
　　迟庭收回视线，把演草纸推到她面前，“步骤我写这了。你还想听吗？”

　　俞竟染笑着把手机装回去，眼睛亮晶晶的，“听啊，让我妈等一下。”
　　她笑着和面前的少年对视。

　　迟庭知道她着急走，尽量直接而简洁的给她讲关键思路。
　　这姑娘脑子转的挺快，看表情应该是真的听明白了。

　　“你回家如果忘了，可以给我发消息。”
　　俞竟染收起笔袋，往书包里塞，“我没有……那我在群里加你一下？你别忘了同意”

　　迟庭起身，站在俞薇桌子旁，看她慌里慌张的往书包里塞东西。
　　“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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