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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过一次
这句话一下子让山顶的生灵炸开了锅。
“你是何人,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好不要脸,真是欺负我们巫山无人了!”
“珠子如果在的话,肯定是要扒了这个人的皮!”
……
银白的身影争相破水而出,用力摆动着鱼尾,一瞬间又“扑通”落入水中,只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倒是挺护主。
棠琲不理它们,伸出手掌,一朵海棠花乖觉的“主动”跑到她手心。
花瓣细腻而娇嫩,仿佛是上等的丝绸精心裁剪而成,边缘晕染着淡淡的粉色,恰似少女脸上娇羞的红晕。
“似乎很普通。”棠琲眉毛一挑。
不同于蛟龙和凤凰一般只在传说中存在,这海棠花,大陆随处而见。
她没遇见山滇山茶之前飘泊四方,很多树都做过她夜晚的床榻,其中自然也有海棠树。
若真说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这棵海棠树的年纪很大了。
应该是所有海棠树的祖宗。
“你是谁?”海棠树问。
这少女长得一副好模样,比秋千原先的主人更加貌美,坐在这秋千上别有一番风情,跟幅画似的。
可它们是不欣赏这些的,它们只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礼貌的外来人。
甚至试图以主人自居,霸占这片土地。
可下一秒,它们的认知就被打破了。
少女将海棠花的花瓣尽数摘下,放在手心,轻轻一吹——
花瓣飞走了,没有消失。
这动作让海棠树觉得熟悉。
“我是棠琲。”她慵懒的靠在秋千的后背,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是这秋千的主人。”
她是这秋千的主人,她是在这里住了千年的珠子。
或许是转世再生,或许是失忆,可总之,她就是棠琲。
一片寂静。
海棠树惊的花落满地。
有一朵花温柔的栖息在了棠琲的头顶。
刹那间,时光仿若泛起层层涟漪,往昔与今朝的界限渐渐模糊。
千年前那个懵懂少女诞生的第一日,忙碌的浇了一整天的水,直至余辉洒下,她才疲惫的躺在树下。
彼时也有这么一朵海棠花,被雪莲刻意的摘下,馈赠给少女,飘飘然然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瞬的重合,似乎诉说着被岁月尘封却永不褪色的故事。
·
棠琲并没有同它们叙旧。
就算她是原先的棠琲,可她现在没有丝毫的记忆,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凤凰口中听来的。
她对雪莲的感情应是足够深厚,不然也不会漫无目的寻找百年。
是纵然不记得,也一定要找回的执着。
但山顶这些生灵是着实没有印象了,与其叙旧回忆往昔,不如离开这里去剑宗找她真正在乎的。
只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些问题需得有个答案。
有扶桑这个圣物在,哪用她毫无头绪的苦苦探寻呢?
“不知道?”棠琲的第一个问题就铩羽而归。
她问的是自己为什么可以来到巫山。
顾霁可以来到这里,因为他有火神剑。
她有什么?或者她是什么?
棠琲眯了眯眼,身上有一堆秘密,本人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让人不适。
记得凤凰说过,扶桑无所不知,除非涉及天机。
她不能修炼已经涉及天机,能进到巫山为何也是涉及天机?
棠琲又问:“那我现在为什么可以修炼?”
“你死过一次。”巨树冷不丁开口。
她心头一震。
其实早有预料的,在蛟龙说她换了一张脸的时候,在凤凰说她夺舍的时候。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它们都觉得她是换了一副身体,那不就是已经转世重新投胎了?
可她多年来的梦魇又指示着她,让她寻找雪莲。
如果是转世的人,前尘往事该是忘得一干二净。
除非死了,但又活了。
那声音寻不到来处,棠琲抬头看向几枚火球,平静问:“为何又活了?”
夺舍是说不通的,哪能本体还是一模一样的珠子呢?
或许是又造了一副躯体,或许她的死是灵魂丢了,由于某些无法知晓的原因又拾回来了。
“……不知道。”
天机,又是天机。
棠琲冷冷睨着头顶的枝干。
练气的时候她就能砍下来一截,现在快化神了更是能砍得下。
即便身受重伤,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她最近的脾气越发好了,到现在还能耐着性子没出手。
棠琲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把灵剑,手掌沿着剑刃的轮廓缓缓摩挲,清冷却带有杀意。
“谁杀的我?”
扶桑有点发抖。
它感受出了棠琲的威胁,但实在是说不出真相。
包括现在这个问题,一旦泄露天机,天空劈下来的惊雷会让整个巫山烟消云散。
棠琲不会有事,可它们不一样,它们如今本就是背着天道苟且偷生。
该怎么说?杀你的人关乎整片大陆的未来,将来一定会被你杀死,但不能立刻死?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写好的,唯有面前的珠子是扇动翅膀的蝴蝶,所过之处皆留下痕迹。
以及外面巫山的雪莲。
扶桑说话不再随意,随口说出的谎话只能骗骗原来的棠琲和蛟龙那样的傻子。
最后,它说:
“你接下来会遇见那个人的。”
棠琲挑了挑眉,语气笃定:“看来他一定会死。”
扶桑不接话了。
那个人会死,不过一旦说出口,它也必死无疑。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棠琲看向蛟龙所住瀑布的方向,尽管距离太远,她眼前只有层层叠叠的树木。
“我本来在另一个巫山,为什么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是蛟龙那小子做梦了。”扶桑这次倒是毫不犹豫。
蛟龙做梦,与她何干?
言论是有些荒谬,但棠琲还是继续听了下去。
“……这里就存在于你最初进来的那个巫山,入口是要通过神兽们的梦境才能出现的。比如蛟龙做梦,他在水里生活,水就成为了来到这里的入口。带走雪莲的修士踏着土地就进来了,那个时候是肥遗在做梦……”
很让人匪夷所思的说辞,如果入口能和梦有关系,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棠琲心中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扶桑如果有人形,现在已经抱着头蹲在地上了。
天罚不可能会罚棠琲,只会罚它这个老不死的。
它承受着棠琲和天道的双重威胁,语气都委屈起来了。
“…不知道。”
怎么说呢?它们早就该完全消亡于千万年前,真相一旦说出口,就逃不了被湮灭的命运。
棠琲对这个圣物的能力存疑。
凤凰说它无所不知,结果是一问三不知。
她只好自己思索。
如果入口如此简单,为何万年来只有她、戴着她的修士以及顾霁进来过?
所以能来到这里,还是她的身上有不同于常人之处。
又绕回去了。
果真是个麻烦事。
棠琲不再想了,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里面还有一枚化神期凶兽的妖丹。
她没有用妖丹修炼过,这是为妖所不齿的。
尽管大陆弱肉强食,妖域极甚,但剖丹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相当于杀了一个人还要掏出对方的心脏。
没有深仇大恨,一般妖都不会这么做。
修士更是不会,他们明面上向来自诩清高,不爱踏足妖域这等野蛮之地。
但凶兽是例外的,它们没有灵智,只知道残暴的捕食,众生在它们眼里都是下嘴的食物。
在很多年以前,也有妖专门寻找凶兽,取其妖丹增长自己的修为。
现在没有,是因为凶兽已经绝迹了。
它们作恶多端,人和妖都是见而杀之。
只是没想到外面的巫山全是凶兽,碰见的还是化神初期,让她捡了个便宜。
棠琲拿出妖丹,盘坐在地,墨黑色的圆珠自动浮到她胸前。
这枚妖丹,应当足够她突破元婴的瓶颈。
一旦进入化神期,她去往仙界的剑宗便如入无人之地,可以轻松取走雪莲。
就算被发现了,只要剑宗坐镇的道祖不出山,凭那些没打过几场架的修士们,打不过也能带着雪莲溜之大吉。
“扶桑,护法。”棠琲没有对圣物的敬重,开口就是命令。
“三日后没有突破的迹象就唤醒我。”
扶桑没有回应,只是枝干上的十枚火球越来越亮。
最后变成火焰般的结界,紧紧笼罩住了这片地方。
不知道是护法,还是为了防住正在向这边飞的蛟龙。
·
外界巫山。
一个少年徒步行走着。
月白锦袍随风飘拂,自带清冷的仙气,少年乌发如墨,脸略带稚气,却是过分的精致。他似是看见了奇怪的东西,眉头皱的很紧,胸膛不断起伏着。
这一路走来,他都是这副表情,好像巫山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是多么不可思议。
少年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这根本不是巫山。
这不是他从剑宗千里迢迢奔来,要寻的那个巫山。
也没有他要找的人。
原本的恼恨像是一场独角戏,他的努力在此刻格外可笑。
他从剑宗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只是终于临近巫山时才找了间客栈,将自己整饬的同外界修士一般干净出尘的模样才进了巫山。
他来找自己的爱人。
也是他最怨的人。
是他孑然在世的唯一牵挂,是他的喜,他的悲,他的怒,他的魂魄。
他的心情本被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着,但又有期待见到那人的欢喜,故而整个人混乱又烦躁。
然而,进到这里后先遇见了藤蔓,他好不容易脱身,走了许久也不见这里有一个活物。
这里似乎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越往下走,他就越像被人当头浇一盆冷水,每一滴水珠都带着冰冷的刺痛。
那些复杂的心绪被风无情的吹散了,徒留一片冷寂。
终于,他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条浑浊的河,水流奔腾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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