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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月12
陈小马来楼下等她,就看到她手里拎着条绿色的毛巾下来,心里疑惑,“我那有好多新毛巾,这就不用带了吧。”
小碗想了想,或许是觉得小马说的有道理,经过小区门口的垃圾站,便顺手把毛巾丢进去。远远看去,那条毛巾化作浅绿的丝带,在空中转了两圈,最终找到个深不见底的归宿。
那天陈小马坐在床边陪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轻轻出来关好门。只是小碗睡得不那么安稳,直到第二天还能清醒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那是个充满了阳光滤镜的梦,烦躁的夏天,苦恼的省统测,密密麻麻的选择题,她每一个都选了C。实在心烦了,就这么推开教室门,考场里的人也不惊讶,甚至都不抬头看她一眼。
她就这么出去,不知怎么绕路来到个陌生的操场,并不是小碗高中的操场。烦躁的夏天却有风,一群男孩在打篮球,一眼看去最干净帅气的那人满头大汗,张小碗突然就想拿那条毛巾给他擦擦。旁边有姑娘红着脸递水,并不是现实中见过的何弟福,他站在场子上没动,冷冷淡淡,仿佛时间静止。
张小碗着急了,“你快接啊。”
男孩像是听到什么,转过来望着这个方向,没见到什么人,心里诧异。
其实时间没有停留,眼前的女孩已经空着两只手,害羞地低头,男孩已经打开了瓶盖,仰头就灌、肆意张扬。烈日下,篮球的影子变成个椭圆。
哦,她见到的是17岁的王川。
梦里的她像是没有□□的灵魂,就像那一块飞舞的毛巾。
选C,都选C,反正怎么选都错,不就意味着怎么选都对。遥远的南方小城,遥远的十七岁,张小碗靠在窗边,在考场上这么想着。
迷迷糊糊还记得后来又飞到了什么地方,有个小男孩戴着副黑框眼镜,站在胡同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她不动,他就也一动不动,像一块铁。小碗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然而不知道埋藏在哪一段回忆里。
......
由于各种原因,黄时延的葬礼十分低调。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回来送他最后一程。陈咏筌拉上了妻子和弟弟一起参加,葬礼虽然总体一切从简,然而依旧在每一个环节极尽奢华。
黄追终于出现,他再也不是一头蓝得耀眼的头发,而变回了低调的黑发。他一路沉默,只有在黄夫人面前,才肯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
令在场的人齐齐松一口气的是张小碗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黄时延和张小碗分开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不过能够确定的是黄时延单方面先一步提出,于是黄夫人便没有继续找她的麻烦。
把大部分事情交代给刘助理以后,黄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回美国去了,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来。
黄追也交代了西瓜等人,他得回美国陪大嫂一段时间再回来。
世界并不会因为黄时延的去世有什么变化,久而久之,大家也几乎不再提起他。小碗早就像是局外人一样,于是陈小马倒不担心她的状态,最近季礼也觉得小碗的精神状况有所改善,已经同意她自己出门旅游。
于是小碗第二天就订了机票,前往新疆。
旅途期间小碗见识了不少人,心情大好。她行踪很不固定,有时突然在群里发几张风景照片,更多的时候杳无音讯。
陈小马倒不怎么担忧她的安全,他知道当只有张小碗自己的时候,她最是勇敢坚定。
反而是阿卉在小碗不在北京的那段时间里像是丢了魂魄,每天黄昏时候就向着清平居门外张望。
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小碗已经完全不传消息回来,只是大部分时候还记得跟季礼通话,方便季礼了解她的心理状态。
连续两天的大暴雨之后,北京城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这天清晨,小马终于接到小碗的电话,“小——马——哥,今晚来机场接我。”陈小马松了口气,“是是是,张小姐。”
阿卉早就准备好,小马便不跟他抢功劳,张小碗踩着这个夏天的尾巴,回到北京。
自然有许多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皮肤晒黑了,整个人对待自己更加随意,小马都怀疑她今天有没有洗脸。
阿卉最不嫌弃,依旧站在小碗身后,忙来忙去,张罗着做一桌子好菜。倒是前不久回国的小追一听说张小碗出现了,马上就赶过来。
小马把闲杂人等叫出来,包厢就只剩下小碗和小追。小碗倒没想过最着急见到她的会是一直不对付的黄追。她打量着头发染回黑色的黄追,心里疑惑,怎么感觉黄追的变化比她还大不少。
“你倒挺潇洒,拿着我哥留下的钱花得挺爽快。”这话比起从前那些更难听的不知顺耳了多少,小碗察觉到小追并不愿和她大吵一架,也就不呛回去。
“确实花了很多,不过我也是一边打工一边旅游的,再少也是有我自己的钱的。”小碗说得煞有其事,小追翻个白眼,不愿多做纠缠。
今天来找她,还有正事要说。
他慢条斯理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我没那么多废话跟你说的,这个是我哥留下的,接收人是你,我嫂子说尊重我哥的意愿,就托我带来给你了。”黄夫人还担心小碗不愿意收下,后来听闻当时她毫不犹豫收下了她送的银行卡,还笑起来,对黄追说:“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不怪能吸引到你哥哥。”
黄追可是把小碗看得透透的,他才不信她会拒绝。
“给我的?那行。”果然,小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随意翻了翻,就丢在一边。
“我还是建议你有空认真看看,”黄追还是多说了两句,他也不愿意看到小碗这么不在乎黄时延的样子,“没了我哥,你是脸都懒得洗洗了?”走之前还不忘奚落她一句。真是嘴上不饶人啊,小碗摸摸自己的脸想着。
黄追起身跑出去找西瓜谈情说爱,陈小马进去了包厢,一眼就看到小碗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玩杯子。
“你说他什么意思啊?”小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懒懒开口。
“玫瑰园的房子?还能什么意思,留个念想给你呗。”陈小马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没什么感情地说。
“很值钱?”小碗倒是眼睛亮了起来。
“大概四分之一个二环内的四合院?”小马估算了一下。
“我发了啊。”小碗市侩地叹息。
“确实天降大财,怎么,张老板要不要去看看?”陈小马抢过她手里的玻璃杯,已经被她摸得热乎乎的了。
“改天吧,”小碗玩味地笑笑,“今天的好心情被见到黄追这一件事就毁了。”
此时,正在后院推着西瓜荡秋千的小追打了个喷嚏。
下午,小马还是把小碗带去了玫瑰园,他心里也十分好奇黄时延这样的男人留给张小碗的是什么样的豪宅。
玫瑰园入目的都是广袤的人工草坪,小碗已经感受到别墅区的繁华。只是从初初踏入此地,她就莫名心慌,还没到地方,就只想拉着陈小马回去。
“你就不想知道当时黄时延为什么逼着你离开?”小马突然严肃起来,脸上还有点神秘。
“老男人反复无常的,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小碗心虚,她其实也觉得怪异。
“那王川呢?你就没觉得太巧合了,你记得你工作的那家事务所吗?那个羊日远什么的不就是黄时延倒台最大的功臣。”
小碗混乱了,这么想想,确实太巧了。“那咱们去看看?”
小马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笑了,“走,看看去。”
“那要是没有答案呢?”她又嘀咕。
“你觉得呢?”小马把问题抛回去。
“也不亏,”小碗捋了自己的头发丝,看清整个别墅区的走向,“反正我已经拥有玫瑰园的房子了。”
小马这下肆意地笑起来,“出远门一趟,看着变化不少,还是财迷一个。”
“世界是不会改变的,”小碗闻言乐了,她出门一趟也是成长了的,“我也不会。”
两人把文件递给引导员,引导员细看以后抬头打量着张小碗,眼神恭恭敬敬的,“您就是张小碗小姐?”
“嗯,是我。”
“我已经等您快半年了,您请跟我来,”女人毕恭毕敬,黑色制服胸口处有个名牌,写着一串英文,是她的名字吧,她转过去时看到旁边的陈小马,“张小姐,这位是?”
“哦,是我的好朋友。”
“黄先生曾经嘱托过我,您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只能带张小姐一个人去看房子,”女人有些为难,“所以这位先生......”
“我不进去,就在这等着你。”小马笑着走近,“何况这里有咖啡和电脑,我可不无聊,你自己去吧,说不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我可不想知道。”
“你不是特好奇......”小碗不想一个人面对,看着小马,眼神带着点温顺。
“我可不好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惨,您快自己进去吧,张小姐。”陈小马喝一口咖啡,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
小碗只好跟着女人走进庄园。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碗下意识觉得这里没有想象中豪华,带路的女人打开大门就停住,“张小姐,到这里我也不能进去了,您请。”女人温和地笑着。
张小碗的第一种情绪无疑是害怕,会不会是黄追搞得恶作剧要把她关在别墅里,会不会是......黄时延在里边坐着等她?小碗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出一身冷汗。
大着胆子打开门,呼出口气,这里完全正常啊,简洁大方的客厅布置。不过隐隐地能看出从前黄时延安置她时那栋房子的样貌。
见没有别人突然出现,身后的门也敞开着,她便放下心来,往楼梯上走去。猜测着二楼应该就是她的房间。
只是采光不太好,她想起黄时延的习惯,卧室和床总安置在最阴暗的角落,他睡觉的时候最怕阳光,就连和她做的时候也是不能见光的。
房门打开后,什么也看不清楚,小碗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去。
小碗毫无防备地抬眼看向前方。
——是一整面墙的画。
小碗想起大学选修的西方油画兴趣课,许多著名的画都是保存在墙壁上的。
这幅画有些诡异。
主体部分是一朵浑身是刺的红色玫瑰,旁边有一只像是鹰之类的动物,动物的双腿被玫瑰的枝枝叶叶纠缠着,玫瑰的花瓣鲜活美艳,细细地看会发现玫瑰最外围的一圈花瓣流淌着液体。
像是红色的血液,又像是单纯的露水,又或许是玫瑰的眼泪?小碗想,玫瑰如果不在泥土当中,很快就会枯萎。
动物浑身充满黑色的羽毛,虽然被玫瑰的叶片挡住视线,不过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它的双腿上绑着黑色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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