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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顾婷
等到容榄容月两兄妹走了,方舟行也跟着告辞。
容榄问容月:“你和方师弟,是怎么回事儿?”容榄为人正派,没做过这样打探别人私事的事儿,他问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生硬。
容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容榄的神情才明白,立刻解释:“我和方公子是君子之交,从无逾矩,不像你想的那样。”
容榄说:“那…他怎么揽着你,还有那镇纸?”
容月一本正经答:“他是因为人太多了怕撞到我,是好心之为,而且他也没有碰到我,只是手靠得近了一些,你没看转过头来他就把手放下了么。”
“方公子是君子,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对我有什么心思的。”
“还有那镇纸,是老板听说方公子赢了比试,特意送给他的,我只不过是沾了方公子的光罢了。”
“不过方公子给了老板娘银钱,我也该找个法子还给他。”
容榄看着容月毫不忌讳的坦然样子,放下心来。
“那有什么,我那儿还有一支上好的湖笔,回头我就送给方师弟还了这镇纸之情。”
容月点点头。
顾婷看着容月、容榄、方舟行都走了,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有夫妻吵了架之后又一起吃一碗素面,有五六岁的小孩子童言无忌被父母抄起长棍追在后面打,有晚上热腾腾的紫菜鲜肉小馄饨,有食客喝着河畔酒家独有的果子酒化解一天的烦闷。走着走着,心里的幸福感也越积越满,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闷。吹着不冷不热的风,心里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茫然。
突然一声叫她,“顾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啊。”是个一身青袍的小公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下午见过的真正的贺歆。
顾婷回头,见是他,心里猛然想起假扮自己表弟的富贵花,富贵花怎么说也得有十八九岁了,假装自己是十二三岁的表弟,实在是装嫩得令人发指。想到这儿她不禁乐了。
贺歆还没变声,声音听起来颇为稚嫩。很像她家里庶母给她生的那个弟弟,只是那弟弟看她并不亲切,二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
顾婷问:“对了,下午你说你表哥叫什么?”
贺歆说:“嗷,我表哥叫陈…”
贺歆刚要说话,突然被身后的高大的青年敲了脑袋,“多嘴。”
那人一身黑色锦袍,有金丝边勾成的锦绣蝠纹,衣袍间隐隐有流动的光彩,这袍子多半用的是今岁作为贡品的流光缎,几十位绣娘要四五个月才能织成一匹,连后宫里的娘娘库房里都未必有几匹,他竟然做了一整套,还有他腰间那块泽色上好的白玉佩,玉质细腻莹润,没有一点瑕疵,极为难得,怕是国库里这样品质的都很少,一般的人家都能拿来做传家宝了。
顾婷嘴角抽了抽,下午她当着他面叫他富贵花,晚上见面他便换了一身似乎是低调了些的打扮,但她总感觉这样显得他更是富得流油了。
贺歆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怪的,顿时感到不妙,说道:“那什么,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你们聊吧。”说着便一股烟似的跑了。
只留下了顾婷和假贺歆俩个人。富贵花挑挑眉,很不正经地说:“怎么,好奇我啊。”
顾婷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身份见不得光,连名字都不敢说出口啊。”
富贵花突然一笑,凑近了说:“敢啊,那你听好了,我乃扶央人士,留侯陈信独子陈锦知。”
顾婷顿时心惊,从后背冒出一股冷气,蔓延到全身。
陈锦知看她的反应又笑了,“怎么,害怕啦。”他的笑似乎是调侃,似乎是试探。
顾婷心里对他的戒备顿时升到了极点。但面上一点不露,反而开口调侃。
“我害怕什么,害怕留侯府的权势么,还是你这一身富贵显眼的衣裳?陈富贵花。”
陈锦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我,富贵花?”他生气里还带着一丝委屈。一身黑袍只装饰了一块白玉,分明低调内敛又不失品味。
顾婷故意道:“可惜这气质便是这样,无论穿什么,也都遮掩不了啦。”陈锦知瞥了她一眼,没理她。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婷突然看到了陈锦知的鞋子,沾了些许泥土,和他上半身风采华然的样子很是不符,想到他上午参加了一场比试,下午又参加了一场,相比于其他只参加一场比试的人他想必一日都待在郊外了,比试完又回府换了衣裳,应该还没吃饭。
顾婷想着想着,心里一软便扯住陈锦知的袖子,拉着他走,“今晚夜色正好,走,我带你吃一家特别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
陈锦知便跟着她走,只是没两步,她就松开了手,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家小铺子。
“烤南瓜羹,老板娘加了新鲜的牛乳、蜂蜜、桂花,还有自己秘制的盐杏仁,烤出来的南瓜羹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
陈锦知便跟着顾婷坐了下来,将信将疑地说,“那好吧,我就跟着你一起尝尝。”
刚一入口,陈锦知便觉得有点甜,奶香味浓郁得叫嚣,他并不是嗜甜之人,平日里也不太爱吃这些女孩子家的甜品。但这南瓜羹确实做得很爽滑可口,他还是将这一碗南瓜羹吃完了。只是相较于陈锦知的有些勉强,对面的顾婷更是怡然自得,南瓜羹刚一入口的时候,她便幸福地咪咪眼,身后仿佛生了翅膀飞了起来。
“老板娘,再加两道糯米麻薯!”顾婷招唤着人。说完便跟他说道:“老板娘怕人觉得腻,还加了一道配菜,糯米麻薯,糯糯软软的,里边还加了花生碎、玉米和碎银耳,正好解腻。”
看着顾婷吃得差不多了,陈锦知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所以,你转移话题把我带来和你一起吃宵夜,是为了什么?”
顾婷顿时定了下来,又正正好好地看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说了么,你是留侯之子,出身陈家,我畏惧陈家的权势,这不是特意来讨好一下你么。”
陈锦知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倏尔乐了,笑得颇为开怀。
“讨好我就带我吃这个?”
顾婷眨眨眼,说:“陈公子平日想来是山珍海味吃惯了,帮您换换口味。”
陈锦知笑了,转了话题,“听说姑娘出身扶央顾家,近来南下见识见识。”
顾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答是。
陈锦知笑意渐收,虽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眸色转为认真,“可你不是顾婷啊。”
顾婷也不笑了,停住说:“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小侯爷。”
陈锦知似乎是料想到她会这样说,道:“我母亲出自宣平侯府,是如今宣平侯的妹妹,她的嫂嫂也就是我的舅母,正是抚央顾氏出身。”
“我幼时失恃,舅舅常接我去宣平侯府,顾家的人我倒也跟着认得差不多。”
他懒懒散散地问,“敢问姑娘是哪位?”
顾婷坦然,“顾家祖籍怀州,除了在扶央的主家之外,分支无数,你如何能记得?”
他继续说,“所以几日前我就给我舅母递了书信,得知顾家名为顾婷的,除了怀州一个五岁女童,便是已亡故的顾家二房的曾祖夫人,敢问姑娘是哪一位?”
“陈锦知,你查我。”
“是啊,我查你了,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查不到你到底是谁?不如姑娘和我仔细说说?”陈锦知继续说,似乎有探究之意。
顾婷正襟危坐,道:“小侯爷如果真有闲心,便去处理处理自家的事务,少操心顾家的事情,你若执意不信,便去请如今扶央顾家的家主夫人,看她认不认我不就好了。”
陈锦知眉头紧锁,沉默了一小会儿转而神色自若,道:“看来姑娘的身份果然不凡,不仅陈某查不出来半点痕迹,还和顾家关系匪浅……”
顾婷起身,“顾婷不知道小侯爷到底在说什么,夜深了,便不与遐思者闲谈了。”她转身离去,没有理会陈锦知,也遮掩住了自己的慌张。
此来苏南,她的身份不宜为人知晓,所要办得事更是关系重大,陈锦知距离真相仅仅一步之遥,若是他将消息散布让有心人知道或者以此来威胁她,她将会陷入困境之中。陈锦知平日里看着什么事都不上心,可是却又事事从容于心,此人深不可测之处便是这样。顾婷暗暗想,以后要离陈锦知远一点。
天阶夜色凉如水,今晚明月映照清风,众生欢愉之后皆回到自己家中歇息,又开始往复着寻常的生活。孔书离他们很远,朝堂离他们也很远,可以凑一时的热闹,却终归是不属于他们的热闹。而对她来说,这个颇为难忘的日子也要过去了,一切凡有开始,便有因果。她选择了这条路,也必将一往无前地走下去。想着想着,顾婷便回了居处。
顾婷和陈锦知二人分道扬镳,陈锦知愣在原处看着渐行渐远的顾婷,她借助容家必然是得了容老太爷的首肯,她一身精妙的棋术不难看出有高人指点,她对扶央世家颇为熟悉,她一封书信在夜半之时打开了孟家的大门,她与顾家关系匪浅,陈锦知心中一惊,忽然了悟,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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