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手机收到姑姑的消息，她回了句在路上。

　　转头看驾驶座的男人，“唐宋和学姐怎么回事？”

　　趁着红绿灯，靳司郁仰头喝水，拧好瓶盖才开口，“唐宋有未婚妻。”

　　听着无一不让人诧异，李烟愣神，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对唐宋的了解止于比靳司郁话多，还专喜欢调侃他俩。

　　靳司郁猜到她在想什么，语气随意，“不稀奇，他照样谈恋爱，但只是谈恋爱罢了。”

　　只是谈恋爱罢了。

　　李烟没接话，盯着自己的膝盖，说到底，吊儿郎当的外表下，是一颗冷漠的心。

　　“那你有未婚妻吗。”

　　靳司郁摇头，“磨人精倒是有一个。”

　　“...”

　　车停在路边，街道行人稀少，月色溶解寒冬。

　　靳司郁车掉了头，停在她脚边，降下窗子，李烟站在路边台阶上看他，后来回忆起来，不难感慨，他是真的好看。

　　“开车小心。”因为父母缘故，她不管对谁都会在他们离开前说一句开车小心。

　　靳司郁手臂半搭着方向盘，“嗯，回去吧。”

　　李烟从台阶上下来，俯身，脸凑近车窗，斟酌道，“我们，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这话出来未免太过刻意，靳司郁被逗笑了，抬手绕到女孩的后颈，她本就是俯身，微微用力，便能吻到她。

　　突然间的隔窗吻，温热转瞬即逝，她抿唇递给他不满的眼神，还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到。

　　靳司郁没在意，“明天我来接你。”

　　李烟站在原地，直到那辆离开的车尾灯消失才转身往回走，暗光挡住隐隐上扬的唇角。

　　店里还有几桌客人没走，她想脱外套，想到什么动作停下，走到后厨，看见桌上的菜，皱眉，“姑姑，说了隔夜菜吃了生癌，你怎么就不听。”

　　陆临从楼梯上下来，“姐，不是隔夜的，这红烧肉今天是第三天了。”

　　眼看着李烟要把菜倒掉，李春红急忙过来夺走，“我吃了大半辈子也没见怎么样，少听专家吓唬。”

　　那个年代的节俭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李烟没办法，外面客人刚好走了，帮着姑姑收拾好桌面，又趁乱把那盘红烧肉倒掉。

　　前脚进房间，陆临便挤了进来，长着张娃娃脸，即使比她小一岁，看上去跟个高中生似的，“姐，我想去留学，妈不同意，帮我劝劝呗。”

　　不是瞧不起他，高中英语那么烂，还留学，“去哪留学？”

　　“法国啊，对了，你不是也想去吗，就是因为你老和我说那里多漂亮，我才心心念念的。”

　　李烟动作一顿，确实高中那会她迷恋莫奈的画，总想去法国看看，还幻想着在那上学定居。

　　可惜年龄越大，这些情怀便消失了，没有钱连机票都买不起。

　　看着眼前男孩眼里的光，叹气道，“我有空帮你说说。”

　　“你确定啊，我现在就开始学雅思。”

　　“...”

　　-

　　这一夜忘记什么时候入睡的，梦见了靳司郁，唇上的温度，掌心的力道，惊醒时分天蒙蒙亮。

　　一身黏腻的湿汗，李烟将在床上滚了一圈，寒冬季节竟做起了春天的梦。

　　又睡了会起来画画，下午才去靳家。

　　这是她在寒假里第一次见韩慧在家，女人正在泡茶，给她递了一杯。

　　寒暄几句是在感谢她上次晚上来照顾牧子。

　　李烟乖巧坐着，似有似无看向楼上，嘴巴快于思绪，“靳司郁不在家吗。”

　　突然提及名字，周围明显安静。

　　韩慧打量着她，眼底闪过隐晦，像是把她看穿一般，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端庄的抿了口茶水。

　　“牧子这段时间看的出来很开心，是李老师的功劳。”

　　女人笑着说，却莫名让人有股压力。

　　“我希望你能和牧子成为朋友，至于其他人，你们并不合适，靳家长子代表的是整个家族，讲究门当户对，即使我同意，他爸也不会同意。”

　　字字没提她，却字字都在说她，李烟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感受韩慧锐利的气场，忽然抬不起头，“我知道。”

　　韩慧看了眼她攥的发白的手，语气缓和许多，“李老师学美术的，马上也大三，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怎地，她就想起昨晚陆临说的那句去法国，“室内设计相关公司吧。”

　　韩慧点头，“以你的资质没问题的，相关的艺术画定制也可以考虑一下，往后需要可以帮你引荐。”

　　这个行业李烟听说过，很多豪门阔太很喜欢买画，买不到鼎鼎大名的作品，也会看上私人定制的画。

　　于是一些学艺精湛的人会开自己的工作室，手里作品都会被高价买走。

　　虽说也是艺术，但这个行业需要时刻招揽人脉，应酬在所难免。

　　李烟不喜欢这样。

　　“谢谢，我会了解一下。”

　　之后韩慧说什么，她没注意听，一下午陪牧子上课，浑浑噩噩的。

　　脑子都想法很多，关于未来，关于靳司郁。

　　他们才恋爱不久，应该还没到父母干涉的程度。

　　楼上没有动静，靳司郁不在家。

　　天色发黑，李烟看着手机，说明天来接她，明天都快过去了。

　　忽然微信弹出消息，她快速点开，是唐宋。

　　他说靳司郁感冒了。

　　屏幕上一串字下面还带了个酒店地址。

　　她记得昨晚天台上，靳司郁外套给她穿了。

　　可为什么有家不住，住酒店。

　　心里心疼又生气，气靳司郁身上太多她不知道东西。

　　就这样过去难免尴尬，想了想还是打电话。

　　等待许久，才被接通，男人音色确实偏哑，“烟烟。”

　　明明生气着，听到他的一声温柔却无力的烟烟，又心软，“我现在找你，方便吗。”

　　那一头应该躺在床上，翻身听筒摩擦被子，传来沙沙声响，几秒后，“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唐宋告诉我地址了。”

　　-

　　三十层，能俯瞰整个南城，酒店商务套间，装修精致，却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

　　李烟猜到他没吃药，庆幸自己路上买了感冒药。

　　烧水空隙，她站在桌边看药盒说明书，光下，身影纤瘦，不经意抬眼，与沙发上的男人对视。

　　目光似深谭，漆黑细密，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低下头，故意不看他。

　　一切准备好，才端水杯放在茶几上，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低烧。

　　也不知道是从高烧变成低烧，还是一直低烧持续到现在。

　　“喝掉。”

　　靳司郁倒也听话，按部就班吃药喝水，拉着姑娘往身边坐了些，“想晚上找你的。”

　　李烟沉默了，叹气般将毯子盖在他身上，收回时，手被宽大掌心包裹，“病成这样怎么不说，如果还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男人没说话，像个液体猫，懒洋洋的把头赖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又随意玩着她的指节。

　　许久，黯声，“烟烟，你不该来的。”

　　不该来的，他明明一个人能熬过来。

　　房子隔音很好，他说的每一个字清晰入耳，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像是无奈。

　　“为什么不该来？你是我的男朋友。”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明显顿了瞬，靳司郁低笑，“嗯，你的。”

　　沙发很大，是感冒药起了作用，靳司郁躺下时也一同将她拉了下去。

　　第一次这样的近距离，还是面对面躺着。

　　她没发烧也感觉全身热起来，扭动几下，男人却抱的更紧，手臂在她的脖颈下，顺势轻柔的将她头绳摘去，“乖，别动。”

　　李烟安静下来，听着彼此呼吸，抬眼描绘他的五官。

　　眉目凛冽，像是感觉到视线，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狭长，黑沉。

　　就这样对视。

　　那一瞬间，是鬼迷心窍吧。

　　她凑近，分毫之差，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

　　动作停滞，靳司郁将她腰往身边压了压。

　　脸颊靠近他的锁骨，耳边更是真切心跳声，以及他说话时心腔带来的细微震颤。

　　“今天特殊，忍忍。”

　　李烟恨不得揍他一顿，又羞又燥，“靳司郁！”

　　他浅浅勾唇，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宝宝，陪我睡会。”

　　外面下雨了，这里却暖意融融，李烟打着陪他躺一会的念头，却真的睡着了，似有似无往他怀里蹭。

　　相比之下，靳司郁没那么容易入睡，嗓子涩到皱眉，但也迷迷糊糊睡着几次，最后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怀里空的，她走了。

　　铃声一遍一遍响，他掌心压了压眼角，接通安静听着那一头说关于公司的事。

　　“知道了，等会过去。”

　　电话挂断，周围静的可怕，却也习惯。

　　侧头看向落地窗，车流不断，霓虹连绵。

　　没沉浸多久，颓然起身。

　　李烟刚从卫生间整理完头发出来，眼眸一亮，“你醒啦，要去哪？”

　　靳司郁外套穿到一半，动作慢下来，想问她怎么没走，话到嘴边成了，“公司。”

　　她有些不满，走近去摸他的额头。

　　退烧了，松了口气。

　　“唐宋忙不过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整理衣领，语气软糯，有点撒娇的意思。

　　靳司郁看着她的动作，周身冷硬气息散去些，“还行。”

　　“那陪我吃点东西再去好不好？”

　　她手指还勾着他的衣领，靳司郁喉结微动，没说话当做默认，抬眼示意她去换鞋，自己便靠着玄关打电话。

　　李烟确实饿了，坐在沙发边，身上是宽松毛衣，弯下腰穿鞋时，心口便暴露在空气中。

　　反应过来，掌心压下毛衣，下意识看靳司郁，男人手机贴着耳朵，目光坦荡放在她身上，躲都没躲一下。

　　她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看到，耳根红了，皱眉瞪他。

　　靳司郁还对这听筒讲话，收到她传递过来的情绪，唇角忍了忍还是牵起，这才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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