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星光

　　盛家的搜查结果出来了，警方在那间大房子里发现了两处可疑的血迹，均是干涸状态。
　　一处在盛晨晨的画室之中，准确来说是在她的一副色彩浓艳的画作上，是这个女孩儿自己的血液；另外一处在主卧的角落处，因为盛家别墅的装修而几不可见，但还是被细心的勘察人员找到了，DNA的鉴定结果显示，这片血迹属于文绮美。
　　杜城给签了字，传唤盛泽和冯丽来一趟局里！
　　出人意料的是，之前还口风贼紧、语气贼差的冯丽就跟鬼上身了似的，刚刚坐下就迫不及待交代文绮美就是她杀的，你们要抓就抓，要判刑就判刑。
　　这种态度的认罪，对警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提到柏树籽的时候，冯丽只强调说是自己之前用来助眠的枕头，起初想用它来捂死文绮美，不想那个女人挣扎得太狠，给它弄破了，树籽散得到处都是，这才改用手去推，她的后脑勺撞到了桌子角，血流了一地，就死掉了。
　　杜城扯了扯嘴角，谁来盘点一下她的这段描述中到底有多少个槽点？
　　第一，为什么上手就用枕头，你们俩是怎么打到床上去的？
　　第二，放着大量柏树籽的枕头摸起来其实是有点硬度的，比起寻常软枕，其柔软度并不太适合用来捂嘴，反而更适合用来砸人。
　　第三，冯丽说“文绮美挣扎得太狠弄破了枕头”，意思就是她还是成功摁住了她一段时间，那么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本来后脑勺冲着床垫的文绮美调转了方向，冲着另外一头的桌子倒了过去？
　　她的丈夫盛泽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一口咬定他啥也不知道，冯丽说是她杀的文绮美，他倒是不意外，总而言之不关他的事，能不能赶紧放他离开？
　　被大佬气场碾压在地上摩擦的实习生顶着杜城黑沉沉的低气压怯生生地说，申琨来了。
　　杜城点了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一脸懵逼的蒋峰，你跟我来。
　　又在老闫跟沈翊的跟前分别停了一下，你们两坐外头听着。
　　老闫资历老，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嘴，那盛泽和冯丽这夫妻俩咋整？
　　让李晗找两个新来的，按照自首的程序，给他们慢、慢处理。
　　沈翊闻言眯了眯眼，嘴唇往上勾了勾，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蒋峰这家伙鬼精鬼精的，还是想跟他的沈老师打听点什么，只是因为城队盯人的目光太过犀利，出师不利中道崩殂了。

　　申琨爽快地承认了他同邱茗烟的地下情，在西装笔挺的男人眼里，迫切进入娱乐圈的小姑娘是一朵温顺听话而且积极热烈的解语花，又因着她哥哥严明夏的关系，他们拥有了打开话匣子的共同话题，也很快走在了一起。
　　于是申琨说他在郊外买了一处别墅，作为两人偷偷会面的秘密基地，为了躲开老婆柳悦的查岗，博乐老总苗旭的司机还帮忙接送过几回人，这一来二去的，流言就演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只是两位当事人正好乐得有人打掩护，苗旭也有他的目的，所以谁也没有上赶着前去澄清。
　　杜城不喜欢兜圈子，提问直戳事件的核心，你的意思是，邱茗烟是你的情人？
　　申琨这人洁癖严重到从来不喝外头的水，连警局的椅子也只是堪堪地坐了半个屁股，因此脊背挺得笔直，听到杜城有此一问，他的后背挺得更直了，他说，对。
　　杜城的脸色不变，什么形式的情人？
　　坐在他旁边的蒋峰偷偷跳了跳眉毛，瞧瞧咱城队这问题，那叫一个威武霸气嚯！
　　申琨皱起了眉头，双唇紧抿，而后情不自禁将双手撑到了大腿上，这是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由此证明这个问题必然快狠准地戳到了此人的痛处，你什么意思？
　　杜城这家伙哪怕是做了警察，挑衅起人来也是不干人事的，他挑起眉毛，这让本人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大白话就是，她对你，只是负责陪聊？还是需要兼顾陪（城翊））睡？
　　这话说得连在外头旁听的老闫和沈翊也忍不住面面相觑，队长大人，咱们队里的核心价值观还能不能背下去了？
　　当然，老闫是旁观者的心态，戏谑的成分多点，至于沈翊……画像师从前可是画过裸模的，这点小场面，才不会脸红呢！

　　可是申琨蓦地涨红了脸，你比那些八卦记者还要惹人讨厌！他再次将身体前倾，展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假如此刻眼神能够喷火，北江分局肯定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废墟，我就是同邱茗烟这小丫头睡过！那又如何？你又不是我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样子，可谓是绅士风度尽失。
　　法医检查过，邱茗烟她……杜城找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她还是完璧之身，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上赶着同人家女孩子攀扯关系，结果却是谁也没有近过她的身……所以能聊聊你跟她是怎么睡的吗？盖棉被纯聊天？
　　申琨被呛了一口，他舔了舔嘴唇，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大约是被某人的不要脸给震撼住了，我……他罕见地抛弃了一向优雅得体的举止，十分粗鲁地狠狠擦了一把鼻子才恶声恶气地说，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警察管不着吧？
　　你做伪证……杜城看着失态的大歌星笑，我们怎么管不着呢？但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给了他足够的压迫感，目光直视到了对方的眼眸深处，会有一种越看汗毛越是齐齐倒立的感觉。
　　此刻的沈翊正挨着老闫，安安静静地坐在外头监听，头戴式耳机轻轻压在他的耳朵和头发上，非常平整，乍眼一看有一种小动物一般顺毛的乖巧感，但其实不是的，他的嘴角偷偷上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瞳孔中的光芒很是冷静，甚至传达出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向往之意。每一场审讯都是斗智斗勇的拉锯战，不消说，我们的小画家暗暗喜欢着屋里的城队在嫌疑人面前占据上风的样子，然而这是不能明说出口的晦暗，无人知晓，也不必让人知道。

　　申琨自暴自弃了，他的脊背由于一瞬间放弃抵抗而变得稍微松弛了一些，然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重新坐得端正起来，他说，你讲的都对，邱茗烟的成名之路上我确实出力良多，这姑娘是小夏的妹妹，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小夏，所以，这是她该得的。
　　杜城将眼底不明晰的暗流藏在了垂眸之间，你说的当年……指的是七年前吗？
　　传闻中数字“七”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合阴阳之术以及五行运作，寓“变”之意。于杜城而言，七年，每一帧画面确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对沈翊来说也是一样。
　　申琨完全陷入了自我回忆的囹圄，所以并未注意到杜城的神色有何异常，对，因为我的缘故，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发型搞得稀乱，这可是从前某些爱讲究的家伙在人前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我对他的欣赏是发自于内心，可是这反而害了他，嫉妒心令人变得丑陋，更会让人丧失理智，小人靠见不得人的手段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冠军……
　　你也认为导致严明夏“吸毒”和“跳楼自杀”的罪魁祸首是当年选秀的冠军柯夔？
　　就是他！只能是他！小秋费心潜入博乐娱乐，就是为了这件事！她已经查明白了，他有动机，也有作案时间，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案发现场附近出没过，不是他还能有谁？！
　　因此你向盛泽推荐了刚刚回国的柯夔，这是大导演之前已经证实过的事情，前来出演眼下他的这部由邱茗烟担任女主角的电视剧，但你应该很清楚吧？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你们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申琨的目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小秋的要求行事，她的确可能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还没有来得及……他恨恨地苦笑了一声，就被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反杀了！
　　如今互联网上广为流传的“柯夔畏罪自杀”的言论并不足以解申琨的心头之恨，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那个人能死在严明夏的妹妹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的计划将小秋赔了进去，恶人却以自我了解轻松地逃避了惩罚。
　　当然，申琨的这些心思不可能告诉对面的警察，也许他们心有怀疑，但是找不到串谋害人的直接证据，便只能按照他的口供去写，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杜城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来了个话题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跟你老婆柳悦关系如何？
　　申琨这回倒是爽快极了，甚至毫不客气地嘲笑起了杜城的思路，你不会觉得是柳悦出于嫉妒或者误会做了什么坏事吧？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我跟她的婚姻根本不存在爱情这种东西，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们也从来不会去干涉对方的私生活，这是在领证之前就说好了的。
　　杜城想起李晗之前的话，可是你们之间横隔着利益。
　　利益？你们警察是不是对柳悦有什么误解？以她如今的财力跟地位，八百个这样的小孩放到她跟前都不够看的，怎么可能威胁到她的利益？申琨在聊起这个的时候也有些情不自禁的高傲之意，这可能来源于一种习惯性自上而下的俯视，她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时间搭理这些才刚刚出头的新人？
　　这回杜城没有赢过他，毕竟这么真挚的表情与他一开始拙劣的演技相比，区别还是蛮大的，申琨实话实说，反而体现不出穷追猛打的攻击性。
　　隔壁负责监听的沈翊冷不丁地按下了通话的按钮，你刚才的用词是嫉妒和误会，小画家的声音像是叮咚的泉水般清澈冷冽，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幽幽传达进来，有一种沉闷的失真感，你认为作为你妻子的柳悦，应该嫉妒什么，又可能会对谁产生误会？
　　杜城跟蒋峰悄悄传递了一个眼神，眉心跳了一下。
　　作为审讯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他也擅长捕捉嫌疑人言辞当中的细枝末节，但无法做到像是沈翊这样把握细腻情感的不自觉流露，人类能够说出口的语言和词藻很多都经过了刻意精巧的粉饰，但与之对应的是会有潜意识从中作祟，无意识地吐露出最为本真的东西。
　　杜城善于抓逻辑漏洞和与事实或经验矛盾的地方，像是一个蹲守在机器前边机械地捞取bug的程序员，沈翊却像是天然而成的精灵，他能看得懂人心，拥有悲天悯人的一面，那样子的他披着灿烂阳光，能够在世态炎凉的世间给予他人以温暖，可他也不介意做一个冷酷的操刀者，将人类的感情切成片状，拿出来放到显微镜下认真研究，这样子的他即便是淡然微笑着也会散发出一股冷冷的寒意，在被握住无形的手术刀下，是看不见的鲜血淋漓。
　　但这其实也只是一个维度可以看得到的沈翊，他沉静温柔，却披着坚硬的铠甲，内里的活泼夹杂任性的小脾气藏在了另外的维度。杜城有幸窥探到它，是他挚爱珍宝一样放在心尖上的天才小画家，因为信任才小心翼翼地卸下了防备，猫咪小心露出来的肚皮跟他的身体一样，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跟他是共同守卫珍宝的战士，是光明正大底下躲在暗色阴影里的共犯，用尖利的矛与盾将这难能可贵偷偷藏了起来。

　　申琨显而易见地迟疑了一下，他的迷惑很真实，但心虚也很真实，这或许证实了当事人在意识层面与潜意识层面认知的不统一，什么意思？
　　他提问，显然是不自觉地跟上了沈翊的节奏，殊不知这一步步下去，必然会落入小画家早就布好的陷阱。
　　所以杜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不少，这种心理上的得意毫不意外地会在明确标榜为“自己人”的人群之间快速地传播开来，就连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奋笔疾书从来没说得上话的蒋峰的目光里也闪着光——这辈子走过最多的路，就是沈老师的套路，敢接他的茬的家伙都是勇士，虽然注定了最后会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结局。
　　在你心中，严明夏和严明秋兄妹无法混为一谈，而是两个能够明晰分辨的个体，他们是不同的，那么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嫉妒和误会，分别与谁对应吗？
　　申琨是家喻户晓的歌手，对音色的觉察力很强，此刻他虽然没有见到沈翊的人，但还是能将他的声音与之前相遇的宴会上那个谦逊得体的年轻人清晰地对应起来，那时他说他是警察，他偷偷思忖这人看上去那么单薄，像是能被狂风刮走，现在他知道了，他也是风，时刻准备给人温柔一刀的那种疾风。
　　你喜欢严明夏，对吗？
　　这个问题跟沈翊此时所用的语气一样天真。
　　是假装也不是假装，是为了破案，也是为了探测心意。
　　申琨握紧了拳头，又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吱声。他对那段时间自己因为同严明夏之间频发接触与相处而萌生出来的复杂感情并非太上忘情，只是不愿承认。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严明夏跳楼死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柯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爱意说浓烈也不浓烈，怀念是必然的，但既不可能为了他去调查真相，更不可能亲自去报仇雪恨。他是这段感情中的高位者，并没有为了一个无名无分的爱人舍弃掉一切的必要和勇气。
　　但严明夏的妹妹说想要报仇，她说他只需要负责铺路，她去动手，她来承担后果，于是他的爱意和恨意也就由此死灰复燃了，或许还夹杂了隐隐的愧疚。年长的人由着自己的好恶拖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下水，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拽进了挣不脱的漩涡，被涌动的暗流彻底地淹没了，他想着多少替他的妹妹做一点事情，是安慰亡者，更是安慰自己。
　　申琨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沈翊敲门进来，我们需要你的妻子柳悦女士来一趟警局，协助调查。
　　申琨的神情明显是不情愿的，他跟柳悦是利益共同体这点毫不作假，当然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卷入到纠缠不清的官司当中，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她不可能……
　　他表现得很不耐烦，却是在以不耐烦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跟柳悦各过各的，只在需要的时候双双出镜，扮演一下鹣鲽情深的夫妻，对方究竟做过什么，讲实话，他心里没底。
　　是另外一起案子，沈翊面上笑盈盈的，关系到苗旭的儿子苗轩，我们需要她的口供来证明一些事情。
　　地球人都知道苗轩有多么地不靠谱，说柳悦卷入到跟苗轩有关的事情，比让申琨反驳她不会因为他跟谁走得近一点就吃飞醋甚至杀人可要为难多了，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儿子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连累到柳悦，这个小王八蛋又犯什么事儿啦？
　　沈翊甚至没机会来自自家领导的大白眼，故意用鬼鬼祟祟的语气跟他说苗轩涉嫌一起女大学生的失踪案。
　　这当然也是一种暗搓搓地试探。
　　申琨明显对此毫不知情，但他还是肯定地说，无论是男大学生还是女大学生，只要放在苗轩身上，他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如果真有外星人的存在，只要看得顺眼，我猜那位大少爷也不会介意的……话说为什么柳悦会卷入其中啊，那姑娘是她帮他物色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沈翊背着摄像头，冲杜城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又立马挂上了春风一般的笑容，这不正想找她过来问问吗？这个人有所目的的社交状态永远是那样，但是不知怎么地就降低了交流目标的戒备心，可是我们联系不上她，能请你帮帮忙吗？
　　警方原本的打算就是先攻下申琨再去找柳悦，根本就没来得及联系那个女人，沈老师这满嘴跑火车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张口就来啊！
　　这点别说是负责安排工作的杜城了，就连背景板蒋峰也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但是大冤种归大冤种，咱们的蒋峰小可爱又不真是个傻子，这种不明就里的时候帮不上忙，闭嘴还学不会吗？
　　气鼓鼓的杜城被亲亲老婆的wink治愈到了，但又没有完全治愈得到，他就面无表情地坐着，静静看沈翊表演。
　　屋外的老闫视野很好，好到同样被萌萌的眨眼冲击到了年迈的心灵，于是他暗暗地感慨道，哎，年轻真好啊！

　　申琨半信半疑地摸出了手机，她可能是在开会吧？
　　柳悦那边确实是在开会，听说申琨是在警局打过来的电话，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警惕，什么事？
　　提到苗轩的时候，她的语气变得有稍微的停顿，但是很快缓了过来，甚至更加地干脆利落，好，我马上就到！
　　杜城久在刑侦一线，这样的状态见得多了，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心理，普遍适用于嫌疑人，或者是知情者，他们知悉事件的真相，却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透露，一般会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一套说辞，然后静静等待着警方过来提问的那一天。
　　面对这种情况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一定不能跟着对方的思路走，既然他早早地编好了一个具体到零碎细节的故事，在这里头兜圈子打转转一定是得不到真相的，那么你不妨试试跟他讲讲另外的故事。
　　比如说，柳悦与申琨的婚姻，就没有人好奇女方是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吗？

　　以下是柳女士跟沈老师的对话记录。
　　没办法，女人面前，大家都默认了这是“妇女之友”沈翊应该来发光发热的战场。
　　我们挺好的，柳悦言简意赅，这跟苗旭的事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她反而成了那个着急“推销”故事的说书人。
　　所以沈翊偏偏不往她的故事里走，你认识柯夔吗？
　　柳悦蹙起了她好看的柳叶眉，见过。
　　你老公申琨推荐他去了盛泽的剧组，你知道吗？
　　柳悦回答得很含糊，有所耳闻。
　　那他知不知道你跟柯夔在私下里的见面？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天眼是无处不在的，哪怕你们开了别人的车，用墨镜和口罩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没用，人的骨相不同，只要被摄像头拍到，就可以被画出来。
　　柳悦看着模糊的影像截图和画笔底下清晰无比的人像，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否认那就是她自己和柯夔其中的一次偷偷会面。
　　你们是什么关系？
　　柳悦想了想，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还真就坐实了这对夫妻表面相敬如宾实则各自精彩的言论。只是这两口子一个找的邱茗烟，一个找的柯夔，而柯夔又是目前害死邱茗烟哥哥严明夏的最大嫌疑人，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柳悦的表现很奇怪，作为有夫之妇，她敢大方承认外头有人，却似乎被这样的问题给冒犯到了，她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敷衍，几年前吧，不记得了。
　　——能坚持好几年的婚外情长跑，没有真爱也能处出感情来了吧，不记得了？
　　那么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们，柯夔坠海的当天你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旁人可以作证？
　　柳悦回答得很轻松，看起来早有准备，我那一整天都在公司处理事情，高层和助理都可以作证，酒店的监控应该也有拍到。
　　啊，抱歉，问错了，沈翊的笑容特别男神，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特别欠揍，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案发前一天，你在哪儿，做了什么？
　　柳悦的神色明显不如刚才自在，虽然眼神在故作镇定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球却是不自然地快速转动着，在家睡觉。
　　这种前后反应对比的审讯技巧很常见，但是别问，问就是从男朋友那里偷师来的。
　　你所住的那栋高层公寓的电梯确实没有拍到你下来过，沈翊看着她明显缓和下来的表情轻轻地扬起了嘴角，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行车记录仪？
　　深夜出门，忙着倒车入库的司机并没有注意到偷摸经过的你，可是机器会忠实地记录一切，哪怕只是一个快步走过的剪影。沈翊指着画面中的女人，正是柳悦，这件黑色的风衣很漂亮啊，也很贵吧？就这么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里，不觉得可惜吗？对了，柯夔因为肩颈疼痛在医院做理疗，就连车里都沾染了艾草的味道，好巧哦，你的这件衣服上，也有一点呢！
　　我是他的女朋友，柳悦强调，之前在他的车里沾了一点这个味道，不奇怪吧？
　　沈翊的笑容像是天使，当然从柳悦的视角来看，可能这张天使面具底下是一只深藏不露的恶魔，他的每句话里都藏着陷阱，确实，这也说得通~小画家晃了晃手里的资料，不好意思，刚刚眼花看错了，其实柯夔做理疗的地方，是一家很有名的中医馆，原因是常年练舞造成的腰伤，你以他的女朋友自居，竟然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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