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他

　　第十三章
　　画作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原来可以这么活跃，明朝苦笑着揉揉脑袋，觉得他大概没有办法像远离常青那样远离盖远鸟。他们的心情也许是一样的。只要一想到没有对方的未来，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
　　倒不是说失去了活着的欲望，只是，失去了也无所谓。
　　从厨房探出头，喊一声盖远鸟的名字，等对方慢悠悠从沙发上坐起身，侧头着望向自己，明朝抬起手。
　　“放在那边那个。”
　　顺着明朝指的方向望去。
　　“是礼物。”
　　说实话，盖远鸟现在不是很想离开沙发，但是明朝是希望他去看才会喊他。
　　于是他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圆筒，拧开，抽出纸张。

　　一幅画展现在眼前。
　　不成熟的笔触、有问题的光影、意义不明的主题，作画的人的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或者，无法画出自己的心意。

　　可悲但平常。
　　这是盖远鸟的第一反应。
　　然后是望着画愣神的时间，懒惰的思维渐渐恢复正常，抛开刚才所有想法，盖远鸟突然意识到，这是明朝的画。

　　火烧的夕阳泛着过分璀璨的金光，海面上的光芒倒是恰到好处，可惜云层上方留白太多，反而破坏了整体的氛围。

　　“朝哥学过画画吗？”
　　“嗯，从小就很喜欢……你应该见过很多画吧？”
　　“对，非常多。”
　　“就不勉强你夸我了，只是看看吧，偶尔看看这幅画。”
　　“……这幅画，对朝哥来说意义非凡吗？”
　　“嗯。”
　　“那、确定要送给我？”
　　“嗯。”
　　“好，我会珍惜的。”
　　望着对方郑重的表情，明朝笑了笑。
　　“倒也不用那么珍惜。”
　　“这是朝哥送给我第二份礼物，当然要好好珍藏。”
　　“第二份？”
　　“第一份，等吃午饭的时候，朝哥就知道了。”
　　“唔，做饭算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不，应该说是一种求生技能。”
　　“求生？”
　　“嗯，我哥一直觉得我早晚有一天会被绑架，所以训练了我很多逃生技能。”
　　盯着盖远鸟的脸看一会儿，明朝认同地点头。
　　“很有道理。”
　　盖远鸟抬手轻轻触碰脸颊。
　　“这张脸，对朝哥有吸引力吗？”
　　“其实是起反作用的。”
　　“反作用？”
　　“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之类的。”
　　“嗯，但是朝哥还是喜欢我。”
　　明朝抬手蹭蹭鼻尖，倒也没有反驳这句话。

　　收好画卷，趁明朝的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时候，盖远鸟从背后扑过去把明朝抱进怀里。
　　“朝哥一定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吧。之前说的那些，什么主导权在我、什么你和常青的故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为什么那么想要逃走？你对待常青的时候，从来都是想把问题解决的吧？怎么见到我就要跑呢，还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去。朝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虽然不太确定这个行为的起因，但是明朝大概能够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耍赖，便顺从地让对方抱着，不时捏一下微微垂落的指尖、然后顺着指缝与对方进行艰难的十指相扣。
　　“朝哥。”
　　盖远鸟的呼喊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喊明朝的名字。
　　“嗯。”
　　“我好喜欢朝哥。”
　　“嗯。”
　　“朝哥喜欢我吗？”
　　“嗯。”
　　盖远鸟身体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直起身，脱离整个人黏在明朝身上的状态，松开手，将对方转过来，握住肩膀。
　　“朝哥？”
　　明朝笑着点一下头，抬头仰望对方。
　　“嗯，我喜欢你。”
　　盖远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明明问题没有解决，明朝之前也一直都是躲避的态度。
　　看着盖远鸟不太相信的表情，明朝有些无奈。
　　“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不可能总是无动于衷的。”
　　盖远鸟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哪里打动朝哥了？”
　　明朝抑制不住笑声，笑完才望着对方开口。
　　“不是你后来的行为打动了我，是我一开始就喜欢你。嗯，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会承认我喜欢你，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并不难受。我望着你的时候不会觉得喘不过气，也不会去想生命的沉重，只是想要跟你待在一起。然后我就问自己，我还要逃多久呢？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既然我体会到了快乐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就不要再回到以前的状态。盖远鸟，我是要感谢你的，你把我从深渊的边缘拉回来，让我有‘活着真好’‘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想法。我以前一直觉得，除了让身边的人痛苦以外，死亡没有什么值得我恐惧的，我像是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会想要渴望未来，会期待明天可能迎来的一切。我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够变成这样的，也在往这方面努力，但是十多年来都没能做到，以至于我会觉得就是这样了，我这一生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来，平平淡淡地走，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所以我很感谢你，越是感谢你，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欢与偏爱便蜂拥而来，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我从来不怀疑自己可以获得幸福，就像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但是当幸福出现的时候，我很害怕。”
　　轻轻抚去明朝眼角的泪水，盖远鸟平静地望着对方。
　　“虽然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这么没有情趣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所以我就直接问了——朝哥有和其他人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吗？”
　　明朝愣一下，忍不住想，他在意的怎么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笑一下。
　　“没有，因为我并不准备和任何人谈这方面的话题。”
　　盖远鸟望着明朝，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会成为朝哥生命中唯一的意外吗？”
　　明朝的回答毫不犹豫。
　　“不会，但是会是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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