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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山
嘉禾郡的铭镇里,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很多,沈霄略微扫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是穿着干练的短打服饰,发型也是潇洒不羁。
酒肆茶坊都装修得十分艳丽,招幡也大都用的鲜红色,随着风猎猎作响,街道上不时有人面色焦急地骑着黑马飞驰而过。
薛还臻领着她来到接近枫华山山脚一个叫雪微山庄的地方。
这个地方特别隐蔽,从外面看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薛还臻寻着记号带她走了好长一段弯弯绕绕。
宅子外院特别荒芜,就好像已经废弃许久,内堂虽然能看得出来有人除过石砖缝里的杂草,但是因为这里大白天也没人,加之光线一般,沈霄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座鬼屋。身子也好似从夏天进入了秋天,带点萧瑟的感觉。
她们走到了一座木质阁楼前。
薛还臻摇了摇旁边阶梯上的把手,风铃声叮铃响了一阵,过了一会儿阶梯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白楠在二楼打开窗看外面的人,有些吃惊,怎么阿臻身边站着一个女人,还是如此年轻漂亮的美人。
他有些不妙的预感,这小子不会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看到过的话本子里爱上杀母仇人的女儿这样的情节。
沈霄走进这房子就一个感觉,好暗。
二人很快落座,薛还臻去烧茶了。
她努力分辨着眼前男人的模样,这人大概就是薛还臻说过的教他易容术的师傅。
看起来大约四五十的年纪,鬓发已经带点霜色,眉目的线条有些偏硬,肤色十分的白,跟之前的薛还臻一样,也穿着玄色衣裳。
她微微一笑,行了个拱手礼。
“在下姓沈,您可以称呼我为沈大夫,薛公子叫我来是为了治您的病。”
白楠又吃惊又疑惑,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不像是在玩笑。
“我的病?”
“薛公子说您身体里一直有寒毒未清。”
白楠又看她一眼,这么年轻居然就能当大夫吗?按照药铺里的规矩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当学徒。
自己的寒毒其实是有对应的解药的,但是他求不到,一直苦熬到现在。
想想自己年轻时候也经历过荒唐事才造使身体如此,他就觉得阿臻对沈大夫的不一般让他有些头疼。
“你和阿臻是,怎么认识的?”
沈霄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萍水相逢而已,正好我是个大夫,他说他家里有病人,这不就来了吗?”
白楠也只能微笑着回应她。
“那还真是凑巧。”
他努力地端详着沈霄的神情,想知道她是不是另有所图。
沈霄很自然地去握白楠的手腕把脉,结果有些让人吃惊。
白楠身体里确实有毒,还是罕见的云梦环蛇的蛇毒和竹叶青的蛇毒混合在一起,只是毒性应该被稀释过,要不然他现在应该早就没命了。
“让我看一下你的舌头。”
白楠略微僵硬地伸出了舌头,毕竟对方是女人,他这样做显得十分不合礼数。
沈霄凑近了看,发现确实有淡淡发黑。
白楠更手足无措了,他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余光扫到端茶进来面色古怪的阿臻。
沈霄已经找到了书桌,开始开方子了,不过由于很难确认他身体里毒素具体有多少,估计要一边针灸一边改药的分量。
她落笔胸有成竹一气呵成,把白楠看懵了。
开完方子之后,薛还臻和沈霄一起下山去药铺里抓药,这药铺很是气派,开了三层,人头攒动。
且因为地处江湖中心,所以这药铺里经常有流血受刀伤的人来柜台大喝要买金疮药。
沈霄看她们用了之后血止得很快,也买了一点,一两药粉就要一两银子,贵得令人咂舌。
她很仔细地辨认气味,辨认每一种药材的分量,直到已经确认无误,脑子里已经出现了配置的药方。
这方子比自己医典里的金疮药多了几味药材,也算此行的意外收获了。
忽地,有女人声如洪钟地开口问道。
“看这方子是解蛇毒,那这半枝莲的分量怎么写得不对啊?”
沈霄望向那医师,身形瘦高,一身水青色丝绸长衫绣着银边,虽然已经鹤发鸡皮,但是却精神矍铄。
她觉得眼前的人真的跟她可以好好交流医术,故而行了个礼,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因为是两种蛇的蛇毒,所以没办法全部用药,而是要先用针灸把毒血逼出。”
接着那老医师便兴致勃勃地靠近了她和她搭话,一阵寒暄之后她问了沈霄师从何人。
沈霄把自己上辈子的名字报上去了。
“逍云峰乐淮山。”
薛还臻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是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猛然一跳。
但他肯定是不认识乐淮山的。
“乐淮山要是现在还活着,得一百五十岁了吧!”那老医师虽然不相信沈霄的话,但还是满眼欣赏地看着她,又眉目弯弯地问。
“你可愿意向我展示针灸之术?”
毕竟乐淮山最厉害的就是针灸了,如果这人真是她的徒弟,那这一手是必然精通的。
沈霄觉得这人是真爱医道,活到老也学到老,也笑着回她。
“在下必倾囊相授。”
出了医馆,他们又去集市买了些菜,装在篮子里挎在肩上并排走,看上去就跟大周所有的平民妻夫没有区别。
快走到山庄门口的时候,薛还臻还是没有忍住,满是期待地开口问她。
“你的师傅,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霄“噗嗤”一声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她怎么评价自己?她说不出来。
“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大夫。”
薛还臻也被她打趣的样子逗笑了。
“有多普通?”
“就像我这么普通,我和我师傅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可是我觉得霄霄一点儿也不普通。”
薛还臻边开了门,边面带薄红地说出了心底话。
沈霄摸摸鼻子,她想不出来为什么这傻小子还没死心。
晚饭是薛还臻做的,薛还臻突然会做饭这一点又让白楠整个人陷入风中凌乱,当他因为针灸跟沈霄独处的时候,也问了她一些听起来像是查户籍的问题,家住何处家中人口几何今后打算……都被沈霄一一搪塞了过去。
沈霄很明确地告诉他自己不会娶薛还臻,她和薛还臻之间也是清白的。
白楠心悸了一整晚,不知道何时跟阿臻谈谈才是合适的时机。
薛还臻晚上睡觉前想的还是明天跟师傅说能不能让他教一下自己刺绣。
然后他便做了一个梦。
由于长年的练剑身体需要睡觉来恢复精气神,他一般睡得沉熟,往往一夜无梦。
做梦对于他其实是童年的一种奢侈享受。
梦里是个极为陡峭的悬崖,山峰十分的高,他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孩在上面打坐。
她瘦瘦小小的,颇为清秀,眉间也有痣。
薛还臻感到梦里的自己一直躲在山体后面静静看着她。
接着她便站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股流动的雾气,她引着那雾气往下走,也就是山体内。
只眨眼间他已经来到她面前,好奇地问。
“你在干什么?”
那女孩很坦然地告诉他。
“我在修复一条龙的神智。”
她又煞有介事地告诉他,这山里有一条黑龙,它散发出的浓浓怨气,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吸食到了,这才是造成天下大乱十二州都各自称王的原因。
梦里的自己不是很信她的说法,不过他还是理直气壮地说。
“可这是我们付家的山头。”
她笑了,这一笑和沈霄很像,以至于让薛还臻忽然想起来这是个梦。
然后她欢欣地跳着跑开了,也没再理他,梦中的他想追上去却又因为太过自傲矜持而挪不动脚步——向来都是别人捧着自己,自己还需要去迁就别人吗?
他还是往另一条山路走了,大概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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