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My Cookie Can

　　（1）

　　影山飞雄来到咖啡店的时候与姬奈正好前后脚错过，迎接他的只有近卫白马似笑非笑的脸：“哟，竹马君。”

　　“她人呢？”

　　“两手空空就来跟我打听情报——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近卫白马话音刚落，只见背着包的男生一脸凶相地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抹茶拿铁、可颂面包还有意式鸡肉佛卡恰，都是朝宫姬奈爱吃的东西，这小子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面包我也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影山想了想，可是全名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只好礼貌地加上称呼，“姬奈的搭档。”

　　“你记人倒是从名字开始记起吧？”近卫很无奈，但是看着眼前的面包，他突然放松下来了，“但是怎么说呢，只能说公主大人真不愧是女主角，这下倒真的显得像我是为了像特意当她的搭档才回来的一样。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去打扰她比较好。我刚才……抱歉，是我提起了过去的事情，可能刺激到她了。”

　　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抱歉确实是难得，震撼力可能等同于上学的时候遇见月岛萤，对方微笑地对他说了一声“早上好”，想想就恶寒！只不过看着近卫略显颓丧的表情，就算是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困在过去的人，可能不止朝宫姬奈一个。
　　“你所说的过去的事情，和那位叫星川小夜的女生有关系吗？”

　　彼时的近卫白马正在往抹茶拿铁里倒入白糖，哪怕是拿铁，对他来说还是过苦了。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看到自己的五官在逐渐溶解、消失，像入水的糖浆一样，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在他的回忆里，那是一张标致的混血儿的脸，可是真要去捕捉细节，却又捉不住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就算光落在她脸上，也只会忸忸怩怩地漫射。
　　他抬起头：“姬奈会跟你提起她吗？”

　　“她没提起过，但是我见过星川同学几面，因为姬奈有次把她带回了家里，两个人还躲在房间偷偷吃冰淇淋。”影山看着手机，等到屏幕暗下来，就用手指立刻点亮，没有回信；他只好看向对面，却一不小心看到对方有些泛红的眼眶，只是下一秒，对方又恢复了那种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的姿态。

　　“关于她俩的事，那我看你也不太懂的样子，这样吧，看在面包的份上，你想知道什么本大爷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

　　“不必了，我要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自己去问她。”影山飞雄还在想着真诚地表达感谢，“但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姬奈的搭档。”

　　“都说了别那样叫我！——话说回来了，怎么是你来找我？难道你们还在一起吗？”

　　“是，我们住在一起，所以那家伙如果没回家，我会有麻烦。”

　　“什么？现在甚至已经同居？”

　　同居，就是住在一起生活的意思吧。影山想了想，很严谨地回答：“不是现在，是之前就住在一起了。但是因为她懒得搬来搬去的，所以现在基本住我家里。”

　　“你们怎么还没分手？！”

　　“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他是真的不明白，首先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的人又不是他，其次他也想不到姬奈会离开的理由，“而且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那家伙吧，我又不能做主。”

　　“你、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近卫白马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太令人火大了！姬奈这个竹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每次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挑衅，总让人忍不住多说几句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那么情比金坚。“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没有任何危机感吗？我好歹也是和姬奈在舞台上结了好几次婚的关系，我这次还会扮她的情侣呢。”

　　影山生怕把找姬奈找搭档这件事给弄黄，赶紧说：“我知道的，姬奈说过，舞台是舞台，生活是生活，你们在舞台上是两个角色结婚了，你放心，大家都分得开的。”

　　“你……是不是笨蛋啊！”

　　只有这句话影山听明白了，他拍桌站起来，大有一副要干架的趋势：“哈啊？我凭什么要突然被你这么说啊？”

　　近卫看着眼前这小子一头雾水的样子，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我不喜欢你。”

　　（2）

　　影山飞雄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他才想起姐姐说过的周末要去周边游的事情。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他打开手机，点开了line，只看到了她说“我会晚点回家，不用担心我”，这让他有点烦躁。

　　“不，我今天有话想问你，我会等你回来。”留下了这句话可就不是未征得同意了，于是他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朝宫姬奈的房间与他的比起来显得有点凌乱，因为平时总是鼓捣一些奇怪的东西，收纳也没个章法。比如她的床其实是双人床，比他房间的单人床要大得多，她就把玩偶一股脑地全放床上了，结果第二天起来，大部分都会落在地上。但是在这些玩偶中，有一只小熊待遇却不太一样，姬奈不仅会恭恭敬敬地喊它“熊様”（熊大人），还会在睡前亲亲它和它说晚安，而神情严肃的熊大人就坐在她旁边，庄严而无声地守护着这位公主每日的睡眠。
　　想起来了，熊大人就是那个叫星川的女孩子送给她的，所以当她每天看着这个娃娃的时候，心里难道都会想起那个人，想起那段很难过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影山飞雄伸出手，握住了熊大人的爪子：“喂，能不能告诉我她在想些什么，请你？”

　　熊大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的神情显得还很是不屑，所以他一气之下报复性地躺倒在她的床上，把熊大人举起来朝空中抛起又接住，就像他每天所做的托球练习的一样。
　　他再也不想在意朝宫姬奈的事情了，因为她老是任性地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让全世界都焦头烂额。
　　而且，为什么自己非得假扮她的男朋友不可？托她的福，男生们看起来好像更讨厌他了，让他本就不好的人缘雪上加霜。
　　而且而且，就连那个近卫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其实他还是有点介意这一点的，不对，应该说是很介意。
　　及川前辈、近卫白马、日向翔阳……还有那些不太记得名字的人，如果姬奈的男朋友是这群家伙中的一个，难道就会比现在更加幸福吗？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呢？

　　不对！他精准地接住了熊大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怎么进来了，而且还躺下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坐起来，眼前浅浅细纹的浅色墙纸和暖黄色的灯光，空气里若隐若现的香味，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种温柔和安宁的感觉给包裹住了，一切细节都把他带回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起承转合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们皮肤贴着皮肤，体温又传给另一边的体温，来来回回的热气让少女红着脸喘着气，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影山飞雄其实喜欢她用一切语气叫他的名字，那样平常无奇的一串音节，她用自己的声音念出来，就是和别人有明显的区别。而他没有停下来，梦里的他对这件事情好像充满天分，让双腿和手指的节奏保持微妙的和谐，脑子里也只有如何让他的公主获得快乐这个单纯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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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了，他趁大家还没起床的时候去冲了个澡，要把突如其来的少年之梦遗赠给他的令人羞怯的痕迹处理干净。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和同龄男生不太一样，他并不热衷一些作品带来的感官刺激，不仅是因为他整颗心都扑在排球上，更是因为他对那种依靠暴力手段来纾解自己的方式有一种下意识的厌恶，但是梦里面不太一样……因为她说“我最喜欢的人是飞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完全清醒了：疯了！疯子才会做这样的梦，再也不能做这样的梦了，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再也不能做这样的梦了。
　　他闭上眼睛，在入睡前模糊地想着。

　　（3）

　　什么人啊，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影山飞雄的睡颜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而且居然还抱着她最喜欢的玩偶，真是不可原谅！算了，比赛那么辛苦，就原谅他这一回。姬奈替他盖好了被子，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握住了。

　　“唔，姬奈？”

　　“是我，你不是说让我洗完澡把你给叫起来说有话要问我吗？”少女无奈地说道，“算了，你别起了，我去别的房间，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不行……我明天要训练……后天要训练……大后天也要训练……准备又有比赛了……我没有时间了，你坐这里……坐下来。”看得出来，他很困，可是还在尽力维持清醒，所以一句话被他说得颠三倒四的。

　　“搞不懂你，好吧，想说什么快点问。”姬奈只好坐在他旁边，她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看着它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手机躺在枕头边莹莹地流着光，像在哭。

　　“你今天去哪里了？”

　　“去坐摩天轮了，”她实话实说，“郊区的那一个，准备被拆掉了，所以没有什么人去。卖票的老奶奶特别好，我给了她1000日元，她让我坐了五回。然后我看到了你的信息，就去买了明天的饭，就这样，没了。”

　　“去的是区役所旁边的那家超市？”

　　“不是，是天主教堂旁边的那一家。”

　　“天主教堂？”影山闭上眼睛去回忆自己的晨跑路线，“你绕了好大的远路啊。”

　　“嗯。我想自己走走。”
　　姬奈回忆起了自己的回家路，街道上偶尔有出租车驶过，店铺已经打烊，紧闭的卷帘门像一排并列的后背，夜晚就是所有人都背过身去的时段。她走在狭长的坡道，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像乐此不疲的游戏。她走得很慢，不是累，也不是害怕，而是——

　　“在想理由吗？”姬奈看到少年睁开了眼睛，他握住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其实只要随便想一个借口，或者像往常那样对我说‘你好烦’，我就不会问下去了。”

　　在某个瞬间，连过路汽车和下水管道的声音也消失了。姬奈觉得世界仿佛被扣上一只巨大的保鲜罩，抽成了真空，仿佛这样就能够暂停时间的流动。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暂时忘记这只潘多拉的魔盒，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或者假装什么都已经发生。
　　“不，我可以全都告诉你，这也没什么。”她悄悄擦掉眼泪。

　　“为什么又哭了？”

　　“我没有在哭，是你现在在做梦看错了吧。”

　　“做梦？”

　　“嗯，做梦。”是她肯定的答复。

　　“那你躺下来。”

　　“哎？”

　　“快点。”

　　在她躺下的时候，少年张开手臂抱住了她，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颈窝蹭着颈窝，手指扣着手指，心跳黏着心跳。有那么几分钟，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直到听到对方问“还会想哭吗”，她才小声说道。
　　“不、不会……”

　　而对于影山飞雄来说，他此刻发现拥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轻松地敞开、再轻松地合拢就可以让她不那么难过了，原来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么容易就可以完成。
　　“飞雄。”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人呆呆地低下头来，和她对视，结果脸颊却迎来了一个吻。
　　“我们反正是在做梦对吧？”
　　她刚流过眼泪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好看，像星星，也像宝石。但是她本人是比这些东西都要美好的存在，所以影山飞雄非常小心翼翼地，有些笨拙地也在姬奈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对，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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