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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月红听到了动静,便走到屋子里来。
月红道:“公主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刘景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除了胸口有点闷,别的也没事。
嘴里还留有药的清苦气,刘景道:“我暂时没事了。”
薛闲说道:“殿下,我去叫人准备换洗的衣服吧,要顺便沐浴吗?”
月红心道,这军营里的教头还真的挺心细。
刘景之前肺疾发作,又发了烧,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水,她说:“那有劳大人了,去帮我找几个侍女,准备沐浴更衣吧。”
薛闲行礼道:“殿下客气了。”
薛闲一出房门,月红就言笑晏晏得问:“公主?”
刘景抬眼道:“怎么?”
月红:“这教头大人看着确实气度不凡,竟然还如此心思细腻会照顾人。”
刘景道:“月红,你知道他是谁?”
月红道:“公主糊涂了?他是许大人手下,军营里的胡教头啊。”
刘景刮了下月红的鼻子,道:“他是薛闲。”
月红的表情像是一下子没听懂刘景说的话,她道:“……谁?是我知道的那个薛……闲?”
刘景:“嗯,就是他。”
月红眼睛瞪得像铜铃:“等下?薛……薛大人?你和他不是?……等下?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混到许大人他们的军营里的?不对?你为什么会认出他来?你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了?”月红语无伦次,敬语都忘了用。
刘景拍了拍月红的头:“冷静,我的月红大人……”
月红牵起刘景的手:“公主大人!虽然王爷真的愧对你,不是个好东西!但薛……薛大人更可怕,我承认他是爱您!但是他!……”
刘景比了个“嘘”的禁声动作,“小傻瓜,人都是会改变的,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吧……”
毕竟她也不是原来那个刘美人了……
月红抓着刘景的手:“既然公主都这么说,月红也不计较了……但是!往后月红会好好看着他!不能让他对公主胡作非为!”
刘景笑了。
刘景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太忙,也不知道月影怎么样了,她问道:“月红,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月红道:“是说月影吗?公主?”
刘景点头。
月红叹了口气:“这女孩真是……怎么会这么坎坷。公主,府里的医官说,这小女长期被欺凌,除了外伤,还有很多内伤,需要好好养养了。”
刘景道:“这女孩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月红道:“查了,这女孩是南越那里贩卖来的奴隶,先是在南楚郡落了奴籍,后来经过地下奴隶贩卖的商人,买卖到了武平郡,最后被王贵买下,进了王府。”
刘景心道,背景还算干净。
黑山对人的直觉很准,他对这个女孩没有敌意,说明这个女孩可信。
刘景这么做,有她自己的原因。之前她反思自己,冲动之下救了一个女孩,因为她的伤实在太触目惊心……但冲动过后,她必须要恢复理智。她可以救一个月影,但是难保月影不会是深层次试图潜入南苑的细作,她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手下的人若是不干净,可能有朝一日满盘皆输……
现在既然月影底子干净,她也可以少一些顾虑。
刘景道:“让她先在南苑修养着,我不放心王府里的医官,你派个人再到府外去找好的大夫来照顾月影的病情,需要什么药材,从我们自己的账上走。”
毕竟那时候叫府内的医官诊治是假,传播消息是真。
刘景是为了让府内的下人都知道,她已经插手了月影的事。
不用去细致了解,刘景也能猜出大概。府里的下人大都看样学样,所以刘景才讨厌小人趋炎附势。
当年她刚刚穿越过来,到刘美人的身体里,那刘美人怎么说也是贵为长公主,但院子里的下人稀稀落落,忠心耿耿的只有月红一人。仗着天高皇帝远,连长公主都能怠慢,更不要说比寻常下人还要身份低微的奴隶了。
白莲和王贵不把这女孩当人,其他下人难保不会跟着一起霸凌这个女孩。
那天晚上她弄死了一个王贵,杀鸡儆猴,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在府里的下人们之间传开。她就是要让那群鼠辈们心怀畏惧,只要她还在掌管王府,就决不允许这样恶劣的风气在王府里流窜。
她倒要看看,是谁第一个嘴碎,在楚旬面前嚼舌根。她巴不得那个人快点出现……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人敢再出现,来试一试她手里的刀够不够锋利。
倒也识趣。
月红端详着刘景,半饷没说话,刘景转头看她。道:“月红?怎么了?”
月红顿了顿,说道:“公主,您知道吗,您真的变了好多!月红觉得您现在真的很厉害,能遇到您是月红的福分,公主放心,月红伺候您一辈子……”
刘景听到月红这冷不丁表露一番的赤胆忠心,笑道:“傻丫头,别急着表忠心,等你遇到了心上人,到时候该结婚就结婚,我才不拦你。”她拍了拍月红的脑袋。
说着,敲门声想起,是薛闲。
薛闲道:“殿下,已经准备妥当。”
薛闲开门进屋,手里还拿着一件大氅。他扶着刘景起身,说:“殿下,浴水准备好了,过去要出房门,把这个披上,殿下现在不能受寒。”
月红在一旁看了看薛闲,又看了看刘景。
刘景示意她不许偷笑。
薛闲让刘景披着大氅,顺势要去抄刘景的膝弯。
刘景摆手道:“不妥,成羽,我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我可以自己走的。”
薛闲一听,刘景又叫他“成羽”,真是心花怒放,一把抱起刘景:“殿下,以前我也抱得动你,现在更不在话下了。以殿下现在的速度自己走过去,怕是浴桶里水也凉了。”
刘景被他突然抱起,下意识怕摔,勾住了薛闲的脖子。
就算带着面具,也不能藏住薛闲俊冷的相貌,刘景现下觉得距离真的太近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烧了,她觉得脸有些热。
泡了澡,全身上下都换了新的衣服,刘景觉得一身轻松。
已是黄昏,现在她只想躺着好好休息,喘口气。
薛闲也准备回军营。临走前,他嘱咐煎药的侍女,晚上的汤药一定要按时送,还要注意不能太烫。
把月红的工作都差不多抢完了。
刘景突然想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叫薛闲作为教头,每天来南苑做习武指导了。刘景便说道:“薛闲,明天你不用来了。”
薛闲回头,笑道:“殿下,能叫我‘成羽’吗?我喜欢殿下这么叫我。”
也不知道这个薛闲是不是天生克刘景,刘景特别受不住薛闲刻意带笑的说话声,很有蛊惑性。
什么喜欢啊?!别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
笑得太好看了吧……刘景心跳突然快了一截。
啪!刘景赶紧默默在心中抽自己一个耳光。冷静冷静。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摆脱不了颜狗的命运……
不能被他摆布!
刘景眉眼含笑,道:“好啊,你既然喜欢,以后就拿这个作为奖励。你只要表现得我满意,我可以那样叫你的,薛闲。”
薛闲含笑,走到她身边,在床边单膝跪地道:“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闲知道刘景让他明天不用来的原因。他淡淡得问道:“殿下还希望我来看你吗?”
刘景直白道:“希望的。”
“那殿下,需要我的时候,就吹这个。”薛闲递给刘景一个银制的哨子,“我会听到,来找殿下的。”
刘景低头,看着这拇指长的银哨,细腻而精致……
刘景把玩着银哨,看得入神。都没注意到薛闲的靠近。
薛闲顺势亲吻了刘景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好好休息,我走了。”
??????
等刘景反应过来抬头,薛闲已经出了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景只觉得脸热脖子更热……
我这是又被撩到了?!!!!!
啪!颜狗,该打!
刘景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慢性肺症……
她吃过药的三个时辰内,是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和常人无异。
等药效渐渐褪去,她胸闷气短的毛病又上来了,总感觉吸进去的空气不能完全到肺里,十分难受。
听说刘景病了,这几日宾客络绎不绝,都是来探病的。
有些是刘景纺织生意的合作伙伴,刘景明白,他们好心归好心,来探病的本质目的就是为了维系合作关系,套套近乎。
还有一些是地方的官员,都是一些平时楚旬自命清高、瞧不上的小官员,听说‘王妃’病了,特地来探望,实则想攀附王府的关系,刘景觉得也可以理解。
但是!实在是太打扰她好好休息了!
可楚旬不觉得。
他一见这种宾客满堂的盛况,又忍不住要“孔雀开屏”似的迎客了。
楚旬还想在宾客面前表演一番他是如何“实力宠妻”的,被刘景拒绝。
碰巧药效过了一段时间,她深吸两口气,在楚旬面前吐出一口血,楚旬拿她没办法。她就顺势称病不见,让楚旬接待。
这段时间王府里收到的奇珍异宝,珍惜药材也是波委云集。
南苑的侍卫很机灵,一看到裴雪带着周恒、太守大人和巡抚大人,就私下把他们引到南苑去。
刘景一听,是裴雪他们来探病,立即收拾好自己,让月红准备看茶见客。
寒暄一阵,看太守和巡抚大人面面相觑,似有话说。
刘景对月红使了一个颜色,月红就差人把房门关了,领了几位侍女在前院守着。
巡抚陈闻远是个直性子,道:“长公主殿下,我就开门见山了,您现在的情况,我听裴兄他们几个都说了。陈某最近查到一条线索,是关于楚旬、楚大人的。”
陈闻远从衣袍袖子里拿出一张海纳纸的拓印。海纳纸是线人之间往来线桩用的信纸,小小一张,可以记录非常多的情报,收信人只需用特殊的仪器拓印,就可以解读。
他递给刘景,刘景一目十行得看完,气极反笑道:“这人渣究竟是贪污了多少钱?”
陈闻远道:“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在着手准备南巡。这件事非同小可,目前我还没有上报,想先听听您的意思,只不过贪污数额巨大,武平王……怕是保不住了。”
拓印上写的大致内容是:武平王多年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南楚郡的一座银庄,大量搜刮军费开支。不仅如此,还以虚假账目私吞封地税金。更要命的是,他私自与南越眉来眼去,近年来多次向南越贩卖战马马种。
南越是梁朝外的一个番邦国家,楚旬作为镇守一方、拥有军权的王侯,不尽心尽力履行镇守边疆的义务,还私自售卖战马马种给战斗力弱小的南越……
就好比是把自家的武器装备卖给敌人来从中谋利。
刘景内心怒骂道:好一个目光短浅的鼠辈!!将来敌人拿着他卖给他们的武器打进梁朝边境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楚旬有没有这个命花这些脏钱!发国难财的混账东西!
刘景拳头都不自觉得攥紧了,她愤怒道:“保不住才好,这人渣,乱臣贼子!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和他再待下去。”
太守王义道:“长公主殿下心怀天下,大义灭亲是好事,只是……若是武平王犯了这么大的事,您明面上作为‘王妃’,怕是很难撇清关系。”
刘景道:“本宫感谢王大人挂怀。不过这几年王府的账目,本宫早就已经整理清楚,楚旬贪污的钱财是他私人账目里的,王府的账目清清白白,不会有问题。”
王义道:“那就好。”
周恒对刘景行礼,缓缓道:“长公主殿下,周某今日,对您又刮目相看呐……”
刘景抬眼,对在座的各位大人行礼,道:“各位大人,能否助我……”
“在所不辞。”
刘景送别这几位大人,转身回屋,见裴雪却还没走。
心有灵犀,刘景也想找裴雪商议一些事。
裴雪道:“长公主殿下,我有句话,要对您讲。”
刘景道:“阁主请务必知无不言。”
裴雪道:“长公主殿下,楚旬确实目光短浅,但说到底还是小人。君子时常斗不过小人的原因,就在于小人的伎俩龌龊狠毒。”
他又道:“巡抚大人得到的线索,未必楚旬就不知道……”
刘景道:“这是我所担忧的事,楚旬虽徒有其表、但心思狭隘,若是我们打草惊蛇,他猪卑狗险……就会想杀了我,然后把贪污的事嫁祸给我。”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毕竟死无对证,他是一个自私的小人,为了保全自己,舍弃一个刘景是分分钟的事。王府里的账目又是刘景在管,只要把刘景杀了,再把账本找出来烧了,武平王就可以顶着一张“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脸,撇清所有关系,继续当他的武平王。
裴雪行礼道:“长公主殿下英明。”
刘景道:“哪里,多谢裴兄提点才是。”
裴雪鞠躬道:“折煞裴某了。”
刘景虽然很容易看透楚旬的本质,但毕竟小人是不能小看的。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刘景道:“这也是我想找你帮忙的原因。裴雪,我想和你联手,我们必须要建立自己的地下暗桩组织。”
刘景想要有自己的眼线,和听命于自己的刺客组织。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她又处于这样的身份,为了好好活下去,不得不防。
更何况,刘景早就想过了,即使是死,刘景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绝对不能是那种,被渣狗男玩于鼓掌,最后郁郁寡欢而终的窝囊死法……
否则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裴雪的逸仙阁是远近闻名的花阁,花阁的姑娘和小倌是最好的眼线,可以听到很多明里暗里的消息。裴雪有自己的暗桩,但因为没有正统的管理体系,一直都不成气候。想要大规模、有纪律的地下暗桩组织,必须有系统的管理机制。
这点,刘景就占优势,毕竟黑客、谍战电影没少看。
裴雪道:“哦?殿下可有高见?若是能说动在下,在下愿意鼎力相助。”
刘景将之前就拟好的“企划书”拿给裴雪看。
裴雪仔细看过后,笑道:“长公主殿下,暗桩组织的名字可想好了?”
刘景一听,裴雪这是答应了,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道:“红影会,如何?”
裴雪行礼道:“好名字。”
相谈甚欢,裴雪见时辰不早了,就准备告辞。刘景送走了裴雪,刚一回屋,她觉得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刘景决定今天早点睡。
月红为她铺好床,她就睡下了。
半夜里,药效过了,刘景闷得不行,就点灯在床上坐起身。
刘景看着窗外的粼粼月光,估摸着半夜两三点的样子。
这个时代星空总是很漂亮,月朗星稀,霜一般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她看到床边小案上有一碗飘着热气的汤药。
月光是冷的,心是暖的。
她咯咯笑出了声,说道:“出来吧,薛闲,我知道你在。”
见没动静,她又道:“出来吧……”
薛闲从玄关后缓缓走出,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润色了他的冷峻。
薛闲显得很局促,说道:“殿下……别讨厌我。”
“怎么会?”刘景疑惑道:“你帮我把汤药拿来吧。”
既来之则安之,刘景顺其自然就开始使唤薛闲。
薛闲得令,就乖乖去床边拿了汤药,看着刘景喝完。
刘景一边喝药一边忍不住笑。之前黑山就跟她说:自从薛闲跟她告别以后,第二天晚上开始,夜里总有人来看她。
黑山第一次遇见他,还以为他是刺客,他们在东侧塔楼那边打了一架,黑山跟刘景说,那人确实非常厉害。
不过黑山毕竟白天在暗处偷师过薛闲一段时间,看他打架的招数就猜出是薛闲。黑山还说:薛闲嘱咐他说,别告诉公主他来过。
但黑山毕竟是刘景的人,他憋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刘景汇报一下。
刘景还纳闷,是哪个无名的小侍女,比月红还细心,每次她半夜醒来,喝的药都是温热的。
薛闲坐立难安,他看刘景笑了,想转移话题,就说:“殿下,你养的小东西有两下子啊……”
刘景说:“他叫黑山。”
薛闲道:“黑山?好特别的名字。”
“……也好。”薛闲道,“殿下,我马上要赶去南楚郡剿匪了。皇帝要来,在那之前我要去把那些不安分的祸患解决掉……”
说着,薛闲低头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保护你,我也放心一些。”
“没事的,”刘景宽慰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不是也过来了吗……”
刘景没想到薛闲听了她说的话,是这种心痛又自责的表情,搞得刘景不知所措起来。
薛闲道:“对不起。”
刘景纳了闷了,这都是刘美人自己作死,跟你薛闲有什么关系?
这薛闲不会觉得就是因为早年他太疯不懂爱,做了各种极端行为,搞得刘美人厌弃他,她才会义无反顾要嫁给武平王,最后受苦受累的吧?
而且这些年他平定西北23个部落,扩大梁朝版图,那绝对是大功一件!比陪伴刘美人有价值得多!——刘景是这么认为的。
这还能怪到自己头上的?
薛闲又道:“殿下放心,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刘景想想就觉得薛闲有点可爱,不对,是可爱过头。
这样想着,刘景又笑出了声。
薛闲觉得很不安,怎么道歉了,公主反而笑了,是嘲笑他不够诚心诚意吗?
刘景正色,对薛闲说道:“薛闲,帮皇帝哥哥的忙,就是在帮我的忙。此去南楚剿匪,多加小心。”
薛闲行礼道:“为殿下,在所不辞。”
刘景心道,薛闲不论方方面面,总是很戳她。心下一动,笑道:“我会等你回来的,成羽。”
薛闲的眼睛都亮了,道:“殿下……”
刘景把药碗递给他,躺下说:“我要睡了哦,太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里耗着了……”
药效上来,刘景觉得胸肺又是一阵舒畅,便沉沉睡去……
刘景不知道的是,薛闲坐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抚着她的发丝,直到破晓,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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