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向海坠落

　　最后，蓝其锋成功劝阻了自己太太跟去看男明星的想法，他开车，蓝沁和陈蓉都坐后排，她终于有空拿手机看起了微博。

　　不光是 #屈云舒潮流健康# 这一条仍挂在热搜第三，#云舒哥哥别骑机车了，骑我# 这一条也高居第九。

　　蓝沁又摆出了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咦～”

　　陈蓉轻笑，“也该他爆，这几年出来的新生代男明星都不争气，你也知道的，很久没有这种封面出来了，虽然上的是个小网刊，但是年轻大胆、荷尔蒙爆炸、不油腻，还帅，能驾驭这种风格的男艺人已经不多了。”

　　蓝沁点头，是这样的。

　　她草草看了几个评论，有人也在说，现在能整点好活的，还得看老一代的偶像。

　　老一代……看得她莫名有点想笑。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拍个杂志出圈，能帮我什么忙？”她问。

　　陈蓉娓娓道来：

　　“他在这一期杂志里，有个专访，里面提到了你。”

　　蓝沁惊讶地望过去。

　　陈蓉：“时间来不及，没空给你看原文和原视频了，回去你自己找来看吧。大概内容就是，编辑问他，郑导的这部《金三角》拍完以后他有什么计划，他说，他接下来准备进组的是一部他自己很喜欢的甜宠偶像剧，合作演员是期待已久的……你。”

　　蓝沁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自嘲地想，期待她这一身黑料吗？

　　陈蓉：“编辑就问，为什么是期待已久，他说，第一次知道你是看你的一部小成本电影，《荒野里的星星》。你还记得这部吧？”

　　蓝沁想都不用想：“当然记得。”

　　陈蓉：“他说，里面你饰演一个乡村孤儿学校的老师，作为受过教育有机会走出去的女性，却将青春奉献给乡村的自闭症儿童，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他得知你拍这部戏时只有22岁，说很难想象一个年轻女演员愿意牺牲形象、吃苦去拍这样一部戏，虽然片子最后因为缺少宣传费用，得到的专注度不高，但他觉得拍得很好，很有意义。他夸你专业素养很高，可塑性强，很看好和你的合作。”

　　蓝沁有点愣住了，屈云舒这是在干嘛？

　　她也算老油条了，这种专访都有提纲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哪怕只是提一嘴，也是不得了的引流手段。

　　不是关系特别铁的同行或者利益相关，谁那么好心去给你带热度？

　　他在他自己热度这么高的时候，居然帮她宣传一部没人看的三年前的文艺片？

　　蓝沁沉默，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陈蓉：“最吊诡的是，我去问过，这杂志是一个星期前拍的。”

　　蓝沁想了想，明白了为什么吊诡，一个星期前拍的杂志，昨天就上，快得有点离谱。

　　陈蓉：“他应该是托了不少关系请人家提前上线的。至于为什么赶着要上，因为要帮这糟心的《前夫》剧组压负面舆论，结果一出来，你成了最大赢家。”

　　蓝沁：……

　　她又想到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星期前？当时定妆照都没跟他拍呢，他跟我很熟吗？我也没找过他啊，他干嘛在一个星期前的专访里帮我宣传？”

　　陈蓉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要不然我为什么说这事吊诡？”

　　蓝沁：……

　　陈蓉，“虽然他只是小小提了你一嘴，但是你知道后劲有多大吗？”

　　蓝沁想不出来。

　　陈蓉：“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以前拍的那些狗都不看的文艺片全被他一句话带火了。”

　　蓝沁：……

　　陈蓉：“所以，你现在的口碑扭转得非常迅猛，很多人都说你在很多戏里看起来一点都不胖，每一部的形象都是贴合角色来的，说你拿奖之前其实也默默无闻拍了好多年无人问津的冷门好电影，反正都是这种的，都是网友的自来水，我们还没来得及安排营销。”

　　陈蓉感叹，“说实话，你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的，被人看到只差一个契机。没想到这个契机没在你拿影后时出现，倒是在你被全网骂的时候出现了。”

　　蓝沁：……

　　其实也不是在被全网骂的时候出现，而是被屈云舒用他自己的热度引导才出现的。

　　蓝沁在座椅底下不自然地抠着手指，有点哽咽。

　　这么多年她执着拍着的文艺片，终于得到了更多关注，这种成就感好微妙，真是委屈又感动啊。

　　*

　　快要到目的地了，陈蓉赶着把最后一件事说了，“还有，他紧接着昨晚又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了认领角色的微博，附上了你俩的定妆照合照，就第二组，你眺望远方，他看着你的那张。”

　　蓝沁刚把眼睛里的水汽憋回去，“啊？”

　　“评论里全是夸你美的，我们没买控评。”

　　陈蓉继续解释，“这也是屈云舒去要来的，他现在火成这样，谁敢不给。这些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势利眼的很。他要就给，我们去要，你看孟晓卿理不理你。”

　　直到蓝其锋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蓝沁都没说话，陈蓉赶紧推她胳膊，“说句话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是懵逼的，“他是活菩萨吗？你拿了多少钱收买他？”

　　陈蓉笑着白她一眼，“你看我像是有钱的人？”

　　又用下巴点点驾驶位的蓝其锋，意思是你不如问你的金主爸爸给没给钱。

　　蓝其锋正在倒车，刚好从后视镜看到了陈蓉的小动作，故作生气，“哎呀什么钱不钱的，人家一个明星差我这点钱？”

　　陈蓉：“您太谦虚了蓝总。”

　　他爽朗笑起来，“真没给钱！我都不认识他！顶多下次找我打官司给他打折！”

　　陈蓉：您盼别人点好吧。

　　蓝沁却不轻松，如果也没私下“勾兑”过，屈云舒到底为什么帮她？

　　仅仅因为要合作下一部戏吗？

　　就算换个女主角，对他也没影响吧？要是换得好，还能和他互相成就。

　　熄了火解了安全带，蓝其锋扭过身子，伸手摸了摸蓝沁的脑袋，“沁沁啊，你看人家帮了你多大的忙，你也别生他的气了，和和气气地，爸爸陪你和他吃顿饭，和解一下，后面好好合作。”

　　蓝沁撒娇瞪眼，“我很像不识好歹的人吗？”

　　蓝其锋哈哈一笑，满意地下车。

　　三个人从车上依次下来，陈蓉还不忘在她耳边最后叮嘱：

　　“反正他现在杀青了，时间都会给到我们这边，你待会有什么想法尽管跟他谈，这部戏咱们是去是留，他能给你答案——”

　　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在他们对面的车位停下了。

　　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一身黑色的男人。男人个子高挑，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整张脸都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好像还戴了个黑色的口罩，看起来就不是正常人。

　　蓝沁看见有人，赶紧戴口罩，但是还没来得及戴上，就觉得那人停住了脚步在看自己。

　　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人的身高和打扮……该不会就是屈云舒吧？

　　可是，他坐出租车？搞笑吧？

　　奈何越看越像。

　　她刚刚听陈蓉讲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对他的观感非常奇妙，而且刚才约他的时候，她的态度强硬又没礼貌……那些对话都还在手机里作为罪证摆着呢。

　　她紧张极了，还有点害羞，脸开始发烫发红，最可恨的是她忘了戴口罩了……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遇到，她刚懵逼完啊，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于是赶紧拉了拉陈蓉的胳膊，把她往后拖，小声嘀咕，“那个……咳，是不是他？”

　　商秋是个隐私做得非常到位的高端餐厅，一栋楼和停车场全是他家的，现在过了饭点，这里根本就没几辆车，整个停车场只有他们四个人。

　　“谁啊？”蓝其锋从后备箱拿了瓶好酒，这才转出来，大嗓门地问了这么一声。

　　蓝沁更是全身冰冻，她能看到那个人动作一滞，显然也愣住了。

　　她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忘了提前告诉屈云舒，她爸也会来。

　　她好后悔，她干嘛要作大死玩消失啊，搞得自己现在要来吃这一顿尴尬无比的饭。

　　*

　　带经纪人就算了，蓝沁把她爸爸……也带来了？

　　刚刚屈云舒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后面那辆惹眼的宾利上走下来两个女人，蓝沁连口罩都没带，不能更好认了。

　　他全副武装，她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他正打算走过去打招呼，但是她看起来特别紧张，脸在发红，还拉着经纪人陈蓉往自己身前挡。

　　他以为她是害怕被认出来，所以正想拿下口罩让她别害怕，可是，中年男人一声爽朗的“谁啊”，把他惊在了原地。

　　后备箱那里绕出一个高而壮的大叔，屈云舒几乎一眼就猜出来他是蓝沁的爸爸，父女之间还是有些像的，年龄也对得上。

　　他脑子嗡了一声，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沁的团队早就不是家庭作坊了，运营成熟，没听过她爸插手她工作的，只听说过她爸帮她打官司的。

　　打官司？

　　不是吧？他罪不至此。

　　在屈云舒反应过来之前，大叔已经走过来了。

　　他赶紧把口罩摘了，帽檐抬高一点。

　　蓝其锋看这打扮得像不法分子的小伙子自觉把伪装卸了，露出一张轮廓立体的脸，确实好看，脸又窄又小，却很有男人味，跟新出来的那些瘦鸡仔似的小明星不一样。

　　——也就比他年轻的时候差一点点吧。

　　“您是屈先生吧？”他不确定地问。

　　虽然对家人的时候不拘小节，但是在外头，蓝其锋是个周到的社交达人。

　　一个您，一个先生，他先把屈云舒给整不会了。

　　陈蓉赶紧上前介绍，“屈老师好，这是蓝总，沁沁的爸爸。”又不失偏颇地对蓝其锋介绍了屈云舒。

　　作为后辈，他赶紧弯腰，过去主动握手，“蓝总您好，好巧。”

　　“幸会幸会，”蓝其锋的大掌也将他紧紧握住，拍着他的肩膀，爽朗又自来熟，“不过不巧，我陪沁沁来跟你见见面，真得好好感谢你，帮了我们沁沁的大忙，哈哈哈哈。”

　　“没有没有，我没做什么。”屈云舒的声音低缓温柔，彬彬有礼。

　　但两个人的画风实在不同，一个略显油腻，一个略显社恐。

　　蓝沁挽着陈蓉的胳膊路过，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不忍心看下去，无奈地劝，“爸，走啦，进去再说！”

　　她爸的那一套只适合应酬他的业务，对他们搞艺术的也这样，只会尴尬得让她脚趾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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