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

　　和陆让森相处这段时间，林初已经能看出对方的一些微表情和小习惯。
　　比如不喜欢的话，表情跟平时差不多，不会表现得特别厌恶；思考问题时会皱着眉；纠结时会绷着脸，并不是生气。
　　而现在这样的表情……没见过。

　　林初立刻厚着脸皮：“我开玩笑的。”
　　又迅速转移话题：“就这几本吗？”

　　陆让森脸皮终于缓和了些：“嗯。”

　　林初没再惹他，抱着书去前台结账。
　　这家店除了卖书和文具，还卖一些简单的咖啡和饮料。林初转身，想问陆让森喝什么，结果对方回了漫画区，离得很远。
　　林初平时“森森”“森森”地喊，但真到这种场合，她突然连“陆让森”三个字都不敢开口。

　　那……直接点吧。
　　她记得张然说陆让森喜欢喝甜的，连咖啡都要双份糖。

　　*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林初将资料装进书包里，捧着咖啡去了漫画区。走近后才发现陆让森正盯着刚才那本《我的同桌是校草》。
　　看来还是很想看。
　　只不过自己在这儿，不好意思罢了。

　　陆让森很快就察觉到林初过来了。林初立刻将咖啡递过去，又怕他不要：“请你的，你帮我选试卷，这是回礼。”

　　陆让森抬眼看着她。
　　林初被盯着有些紧张。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而且老板说，买饮料可以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看书，你不是正好要看漫画吗？”

　　陆让森：“……”

　　他过来就是想确认。
　　那个封面像不像自己。

　　犹豫片刻，最后，他还是接过林初手里的咖啡：“谢谢。”

　　林初也没打算强留下来，跟陆让森打了招呼就返回学校了。

　　林初走后，过了没一会儿，陆让森拿着咖啡往外走。经过前台时，老板笑着喊住他：“长得帅就是好，都有漂亮小姑娘给买咖啡，还特意让我加双份糖。”

　　陆让森怔了下。
　　盯着手里的咖啡杯。
　　上面有标签——美式咖啡，双份糖。

　　老板继续道：“下回喊上你同学一起来呗，别一个人来这么早，我看你今天早上八点就来了。”

　　陆让森没再停留，朝门口走去。
　　片刻，一声“嗯”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

　　周三下午，联考成绩下来。
　　林初排在班级15名，比原来提高了十几名，是班上进步最明显的。她自己倒是没有多惊讶，反而两个室友都惊掉了下巴。

　　连姜奕眠特意过来不咸不淡说了句：“看吧，我给你的试卷多管用。”

　　王佳佳偷偷道：“怎么感觉她好关注你？”
　　林初：“都是美女，惺惺相惜怎么了？”
　　王佳佳：“……”

　　林初也能感觉到姜奕眠对自己的关注，但这种关注并没有敌意，所以也并没有过度防备。
　　比起这个，她更惊讶得是陆让森的成绩。

　　漫画里只说了顾耀排在第一，姜奕眠后面通过爱情的力量跟他并列第一，其他人的名次并没有具体说明。
　　她以为陆让森至少排个第三。
　　结果是第十。

　　难道偏科？

　　*

　　晚上晚自习前，林初来到图书馆找陆让森。图书馆里没什么人，灯光炽白，打在陆让森身上更为冷清。
　　她拉开旁边的椅子，弄出了一点声响。
　　陆让森侧身看过来。

　　林初压低声音：“我来找你，一会儿有场小雨，十几分钟后停。”
　　陆让森明白了她的意思，刚要准备收拾书包，林初拦住他：“现在不着急，你联考的试卷都带了吗？”

　　“带了。”
　　“借我一下，我对着订正错题。”

　　陆让森没说什么，将一叠试卷都给了她。林初本以为他是某一门没考好，结果发现他的分数还挺平均。
　　林初又翻了他数学和物理的两门试卷，发现错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题目，反而后面一些复杂的大题全都对了。

　　她知道确实有这种人，越简单的题越容易放松，就会做错。

　　不过就算粗心，陆让森的总分也比她高，林初没资格说他，只是最后将题目订正好后，将试卷折好还回去：“你平时写完试卷检查吗？”
　　陆让森莫名，但还是回答了问题：“不检查。”
　　林初“哦”了声，这回很认真：“你不要光解难题，前面简单的题目也很容易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语气过于诚恳，还是陆让森自己也认识到这个问题，最后，对方很轻地回了个“好”。

　　*

　　两人出图书馆的时候雨已经转小了，天空压得很低，但不是很黑。
　　能看见一瓣月牙悬在最边上。

　　林初将漫画书拿出来，随时等着雨停的那一刻。
　　她总结了前几次失败的原因，将书递给陆让森：“不然这次你一个人拿着吧。”

　　陆让森没接，垂眼看着她。
　　林初解释道：“我们前几次一起拿的不都失败了吗？我想可能这次你一个人拿，说不定能成功。”

　　沉默片刻，陆让森开口：“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回去，再也不回来了吗？”
　　林初：“……”

　　说得有道理，她居然没想到。

　　林初默默将书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点，动作很小，可陆让森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嘴角扬着很淡的弧度。
　　“……”

　　林初尴尬咳了声：“不怕。”
　　其实有点怕。
　　但下意识觉得，他不是这样的森森。

　　“不会的。”林初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你不是这样的人。”

　　陆让森嘴唇动了动，不过林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为什么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又不熟’？”
　　“……”
　　“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不熟，在现实世界，我可是你女朋友。”
　　“……”
　　“你连银行卡密码都告诉我了，肯定不会丢下我。”
　　“……”

　　周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空气很潮湿安静。
　　尤其是林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
　　她觉得气氛有点变了。

　　变得暧昧，粘稠，不自在。

　　她猜陆让森也是跟她一样的感受。
　　其实她不该说这些的，但话到嘴边，她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或许陆让森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或许会因为这些话对她重视起来。
　　而且陆让森的表情，并没有很厌恶和反感。

　　勇气从胸腔中涌出，林初一鼓作气，再一次坚定道：“你不会丢下我。就算一个人回去，也会回来找我的。”

　　陆让森看过来。
　　漆黑的眼睛像一潭幽静的湖。

　　“因为——”林初顿了下，“我把你银行卡密码改了，你还是要回来问我密码的。”
　　“……”

　　陆让森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大概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终于，他接过了漫画书。
　　背着书包迈进雨中。

　　林初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她还是怂了。
　　她害怕，怕自己表现太明显，会换来陆让森的刻意疏远。

　　*

　　这次陆让森一个人拿着漫画书也没成功。
　　两人最后回了教室。

　　大概是有了心理准备，陆让森没穿回去，林初也没有很失望。
　　她集中精神写了一节课的试卷。下课后，讲台上突然有人喊：“哎，咱们班有没有会打篮球的？这次和高三的友谊篮球赛还缺个替补，有没有要上啊，为班级争光啊！”

　　林初放下笔。

　　不知道陆让森会不会打篮球……如果打的话，应该会很帅吧。
　　想到这些，她起身，绕到陆让森后面的座位。
　　照例戳了戳他。

　　转身。
　　回头。
　　侧脸好帅。

　　林初收回视线：“你会打篮球吗？”
　　陆让森沉默片刻：“不太会。”
　　林初“哦”了声。

　　结果陆让森前排的男生回头：“咦，你不是打得还挺好吗？上次看见你一个人扣篮，每次三分球都进了。”
　　陆让森：“……”

　　他还没来得及否认，就看见林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去吧去吧！你平时老是读书，会把人读傻的。”
　　“……”

　　“你是不是怕她们只给顾耀加油不给你。放心，要是你上场的话，我一定给你加油。只给你加油。”
　　“……”她眼睛好漂亮。
　　“需要准备什么，毛巾？水？你喜欢喝什么我去买好，去吧去吧，好不好？”
　　“……”好像在撒娇。

　　陆让森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在林初的目光下，他一步步软化，最后，认命一般举起了手。

　　“这边，一张报名表。”

　　*

　　林初得愿所偿，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陆让森低头填着报名表，他前面的男生突然又回头：“好羡慕你啊！有美女加油的话，我这几天一定猛练扣篮！”
　　“还帮你准备水！”

　　男生学着林初的腔调，“我一定给你加油，去吧去吧好不好？”
　　陆让森：“……”

　　他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
　　一般人都会答应吧。

　　并不是因为他定力不够强，迷失在一句句拖着尾音的加油声里。

　　*

　　陆让森填完了报名表，刚交给体委，肩膀又被拍了下。

　　回头。
　　林初正皱着脸，托着下巴苦恼道：“怎么办？”

　　陆让森不解。

　　“我刚才回去翻了下漫画书，这次篮球赛给顾耀加油的人特别多。你可能又要被当成路人甲凑人数。”

　　陆让森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我可能不能给你加油了。”林初十分遗憾，又十分正经，“我还要帮你顶啦啦队的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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