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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冷峭的眉眼,熟悉的让我一看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就连那眼中的骄横与霸道,都与那人甚是相像!我翻身下马,也同样冷冷的扫视着她,毕竟这里不是皇宫,无论她是谁扰乱军规都是同样的惩处。
果然,木兰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跨前两步森然道,“依军规,兵士互相斗殴者应处以二十军棍!怂恿者处以十军棍!来人!都给我拿下!”此话一出,对面那女孩脸色立马就白了下来,柳眉倒竖,眼看就要发作,副将之中一个高个儿的将军赶紧跳了起来,小声说道,“大将军!这可是秀媛公主!陛下的亲妹妹!”果然,她就是传说中拓跋焘极为疼爱的妹妹,拓跋宁。
“公主怎么了!就算是陛下在这里也不敢违逆军令!”虽是对着那副将而言,但她如欲喷火的目光却从未离开那女孩儿半分。
“哼!胆子果然不小!看来你就是皇兄称赞的那个不世出的英才花木兰?”她举步踱了过来,在离她有一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细细打量了一阵,陡然寒声道,“见到公主还不下跪吗!?”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她终是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只是高扬的头颅写满了不甘,“只是,公主殿下!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扰乱军纪乃是军中大忌,公主殿下不会不知吧!”
虽当质问,她的唇边却悠然滑过一丝笑意,凌厉的声线渐转戏谑的低喃,“那你呢?拐跑了我皇兄的老婆,我大魏未来的王妃,彻夜不归,没有扰乱军纪吗?”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把战火烧到我的身上!我猛地睁大了双瞳,赫然对上她杀气十足的杏眸寒光,我几乎气结,为什么!拓跋家的人都是这么蛮横霸道的吗!?
“请殿下自重!我与公主殿下,是在围猎时遇袭受伤,才在外面过夜的!如果,连累公主殿下清名,末将,愿意以死谢罪!”没有想到,这样决绝的话语会从她的嘴里听到,就仿若那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轰的一声就把我炸的心神俱碎,清名?我真想苦笑,你要为了那根本不属于我的东西而死吗?
显然,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嚣张跋扈的秀媛公主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不少士兵已经开始鼓噪起来了,而眼看事情就要闹大的两个副将也干脆冲了过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情。
“公主殿下!花将军和公主是真的陷入埋伏才这么久才回来的!”
“公主殿下开恩!花将军不能杀啊!”
“……”她沉默不语,深邃的眼神波光闪转。
我抿着唇,望着跪在地上傲然挺立的那个脸色愈发苍白的女孩,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自己一眼,我压住心头芜杂万千的不快,转向那个陷入沉默的公主,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如若臣妾连累国家失去花将军这位栋梁之才,臣妾也该当是,死罪了……”
“公主!?”木兰,这才猛地抬起头来,淡泊的目光中终于开始有了慌乱,你明白了吗?我是可以,为你去死的。
那拓跋宁似是一怔,优雅而轻巧的挑了下柳眉,哼了声道,“看不出来啊,感情这么深厚!”随即又涩涩的笑了两声,语气已渐舒平缓,“本宫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都要死啊死的,你俩就是死了一个,皇兄都饶不得我的。好了好了,都快给本宫平身吧。”
众人这时才面面相觑齐齐吁了口气,一场混乱,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可是谁知,木兰她却依然挺直了脊梁毅然立于地上,纹丝也不动。
“怎么?你没听到本宫的话嘛?”她又踱近几步走到木兰的身前,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末将管理不善,致使军营纷乱,难整军纪,望公主惩处!”坚定的话语,深沉的眼神,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之前怎么看不出来,她居然是这样执拗的一个性子,我几乎都要被气晕了过去。那边厢,拓跋宁不知是气极反静还是已然哑口无言,反而沉默着更为细致的打量起她来,那逡巡着的锐利眼神直看得大家心里发毛,终于,她转过了身不再看她,淡漠的语气却已没有了情绪,“这件事,终究还是我的不对,不宜惩罚你,这样吧!咱俩来一场比试!如果你赢了,这件事一笔勾销,如果你输了…再让你受罚,你看这样怎样?”
我听到比试,心里登时一急,早听说大魏皇廷个个武功神勇,想来这个公主也不会差,心里担心着嘴上就脱口而出了,“不行!花将军身上还有伤!这么比不公平!”我的话太过急切,以至于得到她的一个意味悠长的眼色。
“没事,末将可以的!”木兰却转过头来,淡淡的给了我一个微笑,她的微笑,一如那早春的旭光一般暖暖的照进了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心头涌上的平静一下子淹没了之前的慌张,是啊,她这么的厉害,就算受伤,又怎么会输给别人呢?
“恩,那这样吧,你有伤在身况且周转劳顿,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午时!我在校场等你!”她道完最后一句话,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慢慢消失在丛立的营帐之间。
等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人群中才传来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有抱怨,有诧异,有惊恐,只有花木兰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掸掸身上的土施施然站起身来,但低沉的声线却冷的让人感到可怕,“郁天仁,你过来我营帐,我有话问你!”我扫了眼刚刚说话的那个面如死灰的高个儿将军,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看今天这架势,木兰是不打算轻饶这帮人了。于是,我又在心里为自己找了几个借口,很自然的就跟着他们俩进了木兰的营帐。
这算是我第一次进到她住的地方,但起伏的心情却让我没了好好观察的兴致,看着她一边慢慢卸下裹在她身上的厚重的铠甲一边轻声问道,“先说下怎么回事儿吧?秀媛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实不相瞒,就在您昨天去围猎的当天晚上,她带着几个御前侍卫突然就来到了这里,说是长孙太尉和崔常卿准她来此勤王……”
勤王?她怎么能想到这么拙劣的理由?我望向木兰,从她的眼中也寻到了与我相同的怀疑。
“你们就信了她的话?她不知道军中不留女眷吗?”亏她还说得出来这种话,我在心里暗笑。
“我们跟公主说了,可是她手里确实有太尉大人和常卿大人的手谕,而且,公主她说……”郁天仁住了口,转而偷偷望了我一眼,我心里渐渐了然,想是那公主知道拓跋焘留了我在军营里心有不忿,不知道怎么竟能骗到长孙嵩与崔浩的手谕跑来了这里,只是她恐怕不知道,她的好哥哥,在她前脚就已经拔营出征了。
木兰许是也猜到了用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怎么打起来了?依我看,互相打架的不只是我刚才看见的那一帮吧?”郁天仁一听此话,脸上顿时浮起一片臊红,忙解释道,“是公主说既然陛下和您都不在,所以她说了算,就让我们切磋武艺,还说什么胜者有奖……”
“荒唐荒唐!她胡闹你们就也陪着她一起胡闹!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军纪军规!”木兰煞着脸瞪着郁天仁厉声喝道,“明天你们一天都给我操练去!直到想明白了为止!”
看着郁天仁在那里诺诺连声可怜巴巴的应着我不由心道果然,以后可不能随便招惹这个女人,这生起气来还真是母老虎!
“好了,今天的事就先算了,昨天跟我一起出去的兄弟们呢?有几个回来了?”这一次,问的虽然随意,她的眉头却反而纵的更紧了,一根弦,也猛地在我心中绷紧,小六儿那张憨厚痴笑的脸庞在心头若隐若现,自私如我,这几天居然都没有去想到这个问题,只知道去纠结自己的儿女情长,而她,是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还是真的已练就心静止水,淡漠的容颜并没有一丝沉痛。
郁天仁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缓缓地道出了事实,“晚上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小四还留有一口气在,是他告诉我们,你已经带着公主逃走,而且那帮人已经撤了…当时夜色已深,我们派了一队人去搜查,既没有发现将军和公主的踪迹也没有发现那些人的影子,所以,我们也并不是很着急,也都想着虽然敌人厉害,但是凭着大将军您的身手保护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是他不愿再提起那片惨烈,对于我们的全军覆没也只是轻轻带过,她和他之后的对话轻轻穿耳而过,片声不留,只是,郁天仁眼中隐忍的悲愤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跟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牺牲?是不是,他们现在,还可以活蹦乱跳的在这里,与我说着那身为军人的自豪。我轻轻闭上眼,任泪水倒流,直到心里也品到了那浓浓的苦涩,才觉出了真正的悔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还会像今天一样,去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吗?
良久良久,仿佛时间都在此凝固了一般,一股缭绕的热气似是轻轻地喷到了我的颊旁,让我又是一阵恍惚。
“好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如果,他们,是为国捐躯,他们的死是值得的……”一双轻柔温润的手掌轻轻地抚上我的肩膀,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睁开眼来,一片雾气中,我看到了她温柔清亮的目光,好想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我的心里到底是想什么的。
我摇摇头,驱散心中的恍惚,待得注意到营帐中竟然只余下我们俩人,才惊觉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郁天仁的离去,是啊,如果不是没有旁人,你又怎会对我流露出如此温柔,可是你的温柔,也终究是与我的期望走在背道而驰的路上,而我,又该如何去克制自己对你一天天疯长的情愫。因为我知道,有些话,不说则已,一旦出口,就不止是伤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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