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

作者:嫚诗舒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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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糟糕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将我仅有的自尊心揉捏得粉碎,像是嫌弃我起死回生得太快似的,将我的瑕疵和弊病全部挖了出来。
      是在开学后的一天中午,我收到主任的电话。
      “小七老师,有人来找你,急事!”
      我放下课本,从教室里快步走了出来,远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一定是太久没被虐产生幻觉了吧,我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么远,这么一个山坳里,他怎么可能找到这儿来,我安慰着自己。
      “主任!”我伸手敲了敲门,叫了一声。
      “齐老师你来啦!”他说,随后拿眼角余光提醒我,“有人找你,说是你的男朋友,不顾校长的阻拦,硬要在办公室等你!”
      主任说得轻慢,像是不愿意相信他所说会是真的一样。
      我把头抬起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他的脸上胡须有一段时间没有处理了,身上散发着流浪汉特有的气质。
      “你……”我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结的说了一个字。
      “怎么,当了老师,就不认识我啦?我们恋爱五年都过来了,这会整一副娇羞模样,是做给谁看?”胡杉好笑的看着我说。
      “那个,我们有话到外面谈。”我说。
      “这儿不是挺好吗?还是你觉得老师要高贵点,怕我侮辱了你们办公室?”
      他以一惯的死皮赖脸缠着我。
      “你到底出不出去?”我说,怒气一阵一阵的窜上来。
      “又发脾气啦,不是跟你说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胡杉笑了起来,而后只管朝我走来,甚至将手伸向了我的脑袋。
      “主任!”我叫了一声,试图请求帮助。
      “齐老师,你们有事就出去说,在这儿闹起来,影响不好。”主任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只公事公办的将我打发出去。
      “都说了,脾气要好一点,对我,最好也放尊重点。”胡杉凑近我,在我耳边威胁了一句。
      我鬼使神差的,默默跟在他身后出了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钱吗?”我问他。
      “钱?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女人,债务、公司、生活杂事,一切都有人打理,我需要考虑钱吗?”他以一副傲然之姿,张扬的宣布我们从前的关系,生怕过路的同事听不见。
      “我们没有领过结婚证,你自己先出轨了,卷走了我们公司账户上所有的钱,一千多万!”我有必要提醒他,在我这里,他是一个罪人。我一向遵守规则和底线,讨厌不断重复做同一件事情。可胡杉逼着我不得不解释得越细致越好,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胡杉,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不得不再加一句,提醒对方有多无耻。
      “可是我们并没有分手!”胡杉只悠闲的站在那里,毫无波澜的说了一句。
      “你突然消失,卷走我那么多钱,先是出轨,接着自立门户!”
      我在他张狂的挑衅面前,再度崩溃。
      “原来你是在意我的,不像这样!”他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取出一支抽了起来。
      我略微整理平复了一下心绪,将自己从愤怒中挣脱出来,我不想再次沦陷为泼妇,而后抑郁,而后自闭。
      “你小心点,胡杉,你欠我的有点多,迟早都得还!”我平静的跟他重申了一句。
      “该发泄的时候要发泄一下,一直憋着,你不怕生病么?”胡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从口中吐出一口烟圈,脾气突然缓和下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你的钱,你不要拿这种避鬼的眼神看着我!”他说。
      何老师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胡杉注意到了。
      “找你的呢!”他说。
      等我从办公室方向折回头来,胡杉已经朝校门口的方向离去,他的背影如同他的人一样,在我的眼里模糊不清。
      何老师走了出来,只轻声问了我一句:“走了?”
      “走了!”我说,如释重负。
      主任再没在这件事上深究,也并不责问我给学校名誉抹了黑,只把一叠资料递给我:“小刘这两天忙,学校除她外就你电脑熟些,帮我尽快做了送过来。”
      我接过资料,低着头从办公室走出来,不敢看人。
      “人在烦乱的时候需要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这些资料只需要打打字就好!”
      何老师小声的跟我解释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忙着做他自己的事。我连谢谢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出了办公室就一路小跑,有些东西快速的在我脑中翻滚。
      胡杉,我不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我将胸前的资料抱得更紧了,人差点哭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我如常出现在课堂上,孩子们以一副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不论我怎么努力把课讲好,他们都不愿与我和解,总显得比我更在意我,不是趁我写字的时候相互窃窃私语,就是看着我的样子充满同情。
      我在强制自己坚持十五分钟后终于按耐不住烦闷的心绪。
      “你们是担心我课讲不好,还是想对我说点别的?”我试图跟他们说说话,好让他们不被我的私事影响。
      “小七老师,你看起来有点疲惫,要不休息休息?”有人小声回答。
      “可这是上课时间!”我同他理论。
      “我们其他老师都会选择让别的老师先换换课,这么大的打击,我们怕你扛不住!”有人又说了一句。
      我撑在讲桌前静静待了几秒,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刘哩的身影。
      “你出来!”她站在门外朝我招了招手。
      我顺着她的话走出去,她伸手递给我一份资料。
      “你帮我做,我帮你上课!”她说。
      “这样能行吗?”我担忧的看着她。
      你总得先把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才行,孩子们平时被你带习惯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他们太担忧你才会这样。
      我朝她挤出一丝讪笑,这才离开。
      在这个充满罪恶感的九月里,我突然心生恨意,有一万种想要杀死胡杉的冲动。我无法理解,一个人在将另一个人的生活毁得面目全非后,要怎样无心才能心安理得的安然享受自己的生活,又再度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渡口气,就看到去而复返的胡杉,正站在我的宿舍门口,他将自己的胡须剃干净了,连头发也改了新的造型。见我看得发呆,竟厚颜无耻的说了一句。
      “怎么,我看起来比从前更有味道了?”
      我“砰”的一声砸紧宿舍门,将他扔在太阳底下。直到午休起来,准备去上下午的课,我才打开宿舍门。门一打开,就看到胡杉站在原来的位置,连挪都没挪动一下,他的影子被太阳打直,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我惊了一跳。
      “你醒啦?”他问我。
      “你怎么还在这里,是准备要还我一千万,还是和小三亏得血本无归,又打算跟我吐苦水?”我问他。
      “你这女人!”他感叹一声,索性什么也不说,只坚持站在那里。
      “你哪儿凉快待哪去?一直杵在我宿舍门口,对我影响不好!”我向他发出命令。
      “我一时想不了那么多了!”他抬起左腿动了动,又换成右腿。
      整个下午,他都是这样站在太阳底下度过的。我在孩子们放学后归来,将手中资料放好,折出来对他说。
      “我们好好谈一谈吧!”我的态度平静又温和,仿佛下午从未与他进行过激烈的争吵,我从前因他遭遇的种种磨难,都被我清空为零。
      “你要跟说什么?”他问,难得脸上充满顺从和真诚。
      “将我们的过去好好清算清算,完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说。
      我将我们过去的情感账单和财务账单大致在心里归纳了一下,等他张口,好将他一举清扫出去。
      没想到他摇头拒绝了。“最后一项,我不同意?”他说。
      “什么?”我将自己的音量扩大一倍,好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我这儿算个什么东西。
      “有些东西你算不清楚!”他说,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烟来点燃,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我不再理会他,再次关上房门,侧着耳朵听了听,发现外面毫无动静,便打开电脑,将早上主任给的资料一一整理出来。
      约莫晚上十来点钟,我从电脑上直起身来,肚子饿得不受控制的叫了两声。我关上电脑,从桌上顺手取下一盒泡面,潦草的对付着。
      等我开门出来扔盒子的时候,被一股浓烈的烟雾呛得不行。朦胧中那个身影还在。
      “胡杉,干什么呢你,虽然我有一万个想要杀死你的理由,但像你这么缺心肝的,要死也是自个去死,最好别赖在我大门口给我添堵!”我朝他吼了一声。
      “我们出去谈谈吧!”他说。
      “就现在,晚上十点,去外面?”
      “不然邀我去你宿舍?”他不悦的蹙了蹙眉。
      “大晚上的跟你出去,影响不好,我怕自己不安全。”
      “你早就过了青春期,最好的年华都给我了,怎么现在越人老珠黄,越婆婆妈妈起来?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我猜他大概是站久了,脚酸,才会这么没好气,心里的怨气被莫名治愈了一块。
      “保证?”我问过去一句。
      他败下阵来,没有再坚持多余的东西,只朝我摆摆手。
      “罢了,你最后一项请求我也答应你!”他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我因终于能彻底摆脱他而无比亢奋,不顾自己邋遢的形象,将自己的人字拖仍在地上,豪爽的换上一双鞋,跟着他往外走。
      “这么晚,学校放行吗?”他吸了吸鼻子,尴尬的问了一句。
      “学校十一点关门,你还想赖我这儿不走啊?”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一个禁止发声的动作。
      我被他连拖带拽的偷渡出学校大门,他走到一辆摩托车前,拍了拍车后座。
      “偷的?”我问。
      “我的!”他白了我一眼,“不是怕影响不好么,担心门卫看到。”
      我懦懦的跟上去,因为天色薄凉的缘故,不由打了个寒颤。为了拉远我俩的距离,我尽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后仰。
      “你不怕摔下去?”他从前面感受到我的动作,借着一个起伏的坡坎故意加大动力,我被迫靠在他身上,短暂的接受到来自另一具躯体的温度。
      “你衣服穿少了!”他说,从他的语气里还能感知到他的眉头紧锁。
      “不关你的事!”我喝令他,示意他走快些。
      “哼!”他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哼,“就你这些破事,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了,除了我爱管,没人愿意搭理你。”
      我像往常一样忍气吞声,接受他的任何嘲讽和侮辱,但我并不打算接纳他。
      “喂,你睡着了吗?”行了一段路,听不到我的任何动静,他又问出声来,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担忧。
      “没有,快走!”我在昏暗中阴郁的发出声响,他因为没做好心理准备,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将自己的双手插在口袋里,双脚用力的固在车身上,身子缩下来一截,靠着车后面的挡座。
      “齐荟芸,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他看着我的样子,大笑出声。
      我仔细辨认他的脸庞,无法分清上面写满的是纯粹,还是无知,才会让他诸如此类的没心没肺,一次次将我的过去坑得越来越惨。
      这样一路折腾着到了镇上,他先是将我带到一小片夜市,走到油烟四起的烧烤摊前,问我要不要吃,见我摇头拒绝,便将我扔在原地。
      “那你在这儿等等我。”他说着,人已经走远。
      我站在烧烤摊前,老板不时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看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尴尬的站在那里笑了笑,因为身子暖和,一时没有太顾及自己的颜面。
      胡杉一会儿后回来,手上多了一件外套。我拿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他把外套递过来给我。
      “新的!”他说。
      “你哪儿来的钱?”我接过衣服,认真的检查了一遍上面的挂牌,这才安心的往自己身上套。
      他兀自点着东西,不再理会我。
      “我不饿!”我说。
      “我还没吃东西呢!”他将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明显看到盘中有几串自己爱吃的东西,他挑菜的手捡起一串牛肉丸,又安静的放回去。我趁机打击他。
      “胡杉,你一定是没钱!”
      他将牛肉丸再度拿起来,放到盘中,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拿了一串。
      “这么多,你是两三天没吃饭了吗?”我笑着问。
      “嗯!”他闷哼一声,把头别了回去,不再说一句话。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终于憋不住气,把手举了起来,我快速将他举起来的手按下来。
      “我还要回去!”
      “我不一定叫酒!”他梗着脖子朝我挣扎着说了一句,又将手举起来,在老板还没回身注意到他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垂下手臂。
      我不屑的笑出声来,他吸了吸鼻子,只看着我发呆。
      老板将东西送过来,他只拿眼神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自顾吃了起来。像从前的无数次吃饭时间一样,他只管自己的肚子,从不管我手上是闲着还是忙碌。
      我一时气氛,伸手过去夺盘子里的东西,他想拿什么,我就去抢什么,并不吃,只拿起来看看又放回去。
      “你这样光看,又不吃,让我点那么多干嘛?是怕我饿着吗?”他唇角轻笑,将盘子推到我面前。
      我因为愤怒,将一串牛肉丸拿了起来,尔后盘里什么东西最贵,我挑什么东西吃,仿佛晚饭我什么也没吃。我忘了光顾胡杉,只记得一个劲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这些本来就是你爱吃的啊!”他说。
      我抬头,嘴里还含着一片土豆,看到胡杉正好笑的看着我,他已经没吃东西好一会儿了。
      在清凉的夜风中,我裹着胡杉临时帮我买来的外套,终于愿意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要是我们都还在大学里,该多好!”胡杉说。
      “错在我俩跑去创业,创什么业,钱没了,爱情也没了!”我说。
      “说到这些,我就开始后悔起来,钱是我卷跑的,爱情也是我丢弃你的,还在你独自支撑时又三番五次的再回去忽悠你。你说你,就是心太容易软了,我都那样一个烂人了,你还能再次上我的当,难怪你后来会破产了!”
      他说着,手已经伸出来,想搭在我的肩膀上。
      “把你的咸猪爪拿开,你还要不要脸!”
      经我一喝,他像小孩似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习以为常了,对不起!”他懦懦说了一句,不忘耸耸肩掩饰自己。
      我再次不考虑金钱对于一个穷鬼的重要性,问他。
      “这么晚了,咱们回去安全吗?要不然就近找个栖身之所吧?”
      当然不是我没有栖身之所,而是胡杉再跟我回学校去,得睡在荒凉的山坡上,而况,我是拒绝给他开门的。
      胡杉一听,再次激动的凭我安排,只管朝着大街方向走,似是找一个合适的住宿地。我没有告诉胡杉我抑郁症的事,只指着镇上最好的酒店问他,
      “那儿,那儿咱们要住吗?”
      深知他一惯贪图享受,看到这略显奢华的酒店,他估计得经受不住诱惑了。他把头抬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回头询问我的意见。
      “你确定咱俩要去住酒店?”
      我点头,他人已经走到我前面。在前台微笑着问他要住那种房间时,他将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眼睛上下游离,接着把头看向我,示意我来选。
      我随即递过去自己的身份证,小声跟他说:“你请!”
      他把手往上面指,前台的眼睛眯笑,用一副看财主的眼神向他要银行卡,我只在这时,才淡淡的加了句。
      “开两间房!”
      这么多年我遭的罪受的苦,不回报回报他点,如何对得起老母亲为我操碎的心,和自己光秃秃空长的年龄呢?
      果然,他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晃了晃神才将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而后半生气的质问我。
      “你怎么不早说?我好给你订最好的!”
      “怕你身上的银行卡不够!”
      我接过自己房间的钥匙,人已经往前走了,他摇摇头,也不顾自己是否身无分文,紧跟我身后。
      “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去,是想和我一起。”
      我已经把钥匙插进门里,用手扭了扭,房间门应声而开。
      “你回去也没有住处啊!”
      我回头朝他说了一句,人已经入房间,身后的眼睛似乎一直没有消失,门外安静了好久,才听到关门声。
      我仰躺在床上,看着这张比上次刘哩带我来还略显奢华的床铺,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假使胡杉没有卷走我的1000万,也没有出轨,我们的孩子已经有我教的大了,他们会像那个向往着考上北大的孩子一样,活泼、略显书生气,或者像胡杉一样,不善言辞,动不动就沉默,但却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聪明。
      然而钱确实被他坑了,他也出轨了,出轨也就出轨吧,竟然比我破产得还快,我那些独自支撑债务的日子,突然就在看到胡杉亏得血本无归后像个无赖一样问我要一半的利润时,感觉自己的人生陷入黑暗。
      像胡杉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是不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抑郁的,他只管张开他的嘴,将自己的窟窿露给我看,再像个孩子般乞求我帮他的忙。凭什么啊,我很缺儿子吗?
      当我也把自己的窟窿露给他时,他终于明白那间看似光鲜的客栈背后的担当者是如何在他制造的黑暗里,渐渐走向黎明的。但我再不想看到死缠烂打的胡杉,我无力再帮他担当他与另一个女人不欢而散后留下的一屁股债务。
      胡杉在我这儿一直不清楚自己是谁,我直截了当的跟他说,从他卷走我的1000万与另一个女人另开炉灶时,他在我这儿的称呼就被改成前男友、出轨渣男和坑合伙人的背信弃义者,但他只坚持自己嘴里的答案,以男友身份自居,想用我刚刚回暖的客栈去填补他自开炉灶的窟窿。
      你这种人都能活到现在,早就该遭到报应,这么晚才回来告诉我你血本无归,也算是老天有眼,恶人终于有了恶报。当我跟他说完这句话时,我们开启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争,他的身上处处是我的抓痕,青一块紫一块,我被他失手一推,摔折了一只手臂,最后以客栈一间房被毁,我从钱财短缺无力承担终止了我们的战局。
      “胡杉,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渣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再靠近你半步!”
      他站远一点看着我和满地狼藉,只吐了一句话。
      “齐荟芸,你个泼妇,你给我等着!”
      他说完就掉头走了。
      我没有再等他回来折磨我,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客栈,还完该还的钱,就回老家坑老娘了。
      我不知道胡杉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知他是以何种颜面站在我的面前,我只知道,当我坑掉他这么点房费后,只要一想到他接下来就可能出现在某个街头乞讨,我就能松一口气,心里收到少许宽慰。
      如果可以,我想在这时候再朝他的碗里扔一块钱,然后跟他说:“胡杉,你也有今天啊,施舍你的!”
      这种想法延续到我睡着,又从睡梦中醒来。
      胡杉一大早就来敲我的房门,我被吵得头皮发麻,直想从床上跳下来跑出去扇他几下。我推开门后,他只指着山尖尖上还带着一圈黑的霞光问我:“你不用上课啊?”
      我猛然从报复的快感中清醒,快速收拾好自己,卡在他那辆几乎塞不下两个人的二手摩托上。这车怎么能比校长的那辆还差呢,你可是北大毕业的啊胡杉。我在心里嘲笑他,又开始同情遇上这样的他的我。
      “这车别不会是你去扒的吧?”我问他。
      “少废话,管你到学校准时上课!”他说。
      “要是扒的,你记得处理好后事,千万别让他们再像你一样直接找到我学校来!”
      他再没有回我一个字,只在山路陡峭之处,回头看看我,默默将车速放慢。
      早知道胡杉会来,我连这个山坳坳里的支教也不想申请了。我不是恨他,而是无法面对会有他出现的惨淡人生。
      “我走了,钱不够,来你这儿,就是靠它。从北京徒步两千多公里,折腾着找到你这儿,我差点就成乞丐了!”他站在学校门口,伸手拍拍自己那辆又小又破的摩托车,脸上露出祥和,还有些许炫耀的意思。
      似乎骑一辆破败的小摩托,跟个流浪汉似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我没有回他一个字,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直到门卫和我打招呼,学校的老师叫我,孩子们跟我问好,我才像个苦刑犯似的,终于得到心灵的自由。
      身后摩托车声响起,胡杉看了我的背影大概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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