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许文颂回去后，两人自然很久都没联系，但她们事先也说好，要是许家让她过去照顾老太太了，许文颂就会打电话给她。

　　日子照常过着，后来的那么些天，秦娇闲来无事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着心事等待电话。

　　可是这次的电话让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各大院校都开课了，许文颂还是没打来电话。

　　秦娇不禁有些着急。

　　终于在三月下旬的时候，她等到了来电，只不过打电话的人不是许文颂，而是她的二哥许宏兵。

　　“秦大夫，从现在起，您不用往这边跑了，谢谢您以往对老太太的照顾。”

　　听他这样说，秦娇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叫她以后都不用过去了？

　　害怕许宏兵立马挂电话，秦娇赶紧说道:“不好意思，请问不用过去是什么意思，老太太怎么样了？她还……”

　　许宏兵打断她，接着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老太太去世了。”

　　“！！！”

　　秦娇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太突然了，她想起老太太柔和慈蔼的脸，虽说她和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但相处了那么久也多少有了点感情，明明她走之前老太太还好好的啊……

　　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追问原因，电话里的人声低沉压抑，嗓音沙哑，她怕问了反而会让许宏兵不高兴，正当她准备说“节哀”时，许宏德开口了。

　　“其实老太太一直都很好，秦大夫的医术也高，就是……”

　　“那怎么……”

　　许宏兵的声音湿咸得厉害，像是大哭了一场，“谁知道呢！”

　　“……”

　　“我奶奶夜里起来了，那时候是我三姨他们一家子照顾的，可是他们睡在奶奶旁边居然连她走了都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早上发现时，她已经泡在家门口的池塘里泡了一夜了。”

　　“……！！！”

　　什么？！

　　这么冷的天，在池塘里泡了一夜？

　　听到这个消息，秦娇的心瞬间就狂跳起来，她的身子开始发软，脑瓜子嗡嗡的，她照顾了老太太那么久，也见过老太太在她的调理下身子越变越好，她这么也想不到老太太是掉进池塘里淹死的。

　　可悲、可怜……也不知道许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估计真正难受的没那么几个，大部分人都是暗地里发笑的。

　　“那文颂姐怎么样了？”

　　许宏兵道:“她很早就回学校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过，所以她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

　　秦娇的心彻底凉下去。

　　她想去许家看看，老太太虽然意识不清醒，但生前却很依赖她相信她，秦娇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到她是个善人，只不过善人没善报，想去祭拜，又只能作罢，万一许家人此刻不想看见外人怎么办？

　　许文颂无疑是很伤心的，虽然急切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了，但秦娇心里也明白，这时候最需要的事安静，所以这之后她就安静在家等消息，结果却发现，老太太几乎是让她们关系缠绕在一起的丝线，线断了，她们好像也没机会继续联系。

　　日子回到从前，却有了一段不告而别的缘分。

　　只是她仍然觉得不甘心，不管以后要不要继续相处，她觉得许文颂都应该打声招呼的，而且她们之前明明那么亲密过，秦娇到现在还急着许文颂年初一冒着大雪来上海见她的模样，她不太甘心就这么下去，如果可以，她还是想等到许文颂的消息。

　　老太太去世了她不能不找工作，于是就在上海一家公立医院入了职，默默等到快要入夏的季节，她才鼓起勇气给许文颂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可惜接电话的人照常不是许文颂，秦娇愣愣地挂了电话，她仔细想了想，自从她认识许文颂开始，许文颂真正接她电话又有多少次呢？

　　她总是很忙，忙到想见她一面，想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秦娇本想亲自去学校找她，后来想到她暑假和许文颂相处了这么久，原来连许文颂真正工作的大学都不知道。

　　她打电话给宋小雨，宋小雨也说她好久都没见过许文颂了。

　　除了她之外，许文颂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宋小雨了，按理说不管她怎么样宋小雨也该知道才对，可是秦娇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宋小雨很疑惑，她好像还不知道许文颂家里发生的事。

　　“不过你这么说我好想才起来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秦娇赶紧问道。

　　“许教授开学前就到学校了，我开学时候还见过她，不过那时候她脸色很不好，以前学生跟她打招呼她都会笑着点点头，可有一次我看见学生跟她打招呼，她变得好严肃，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那现在呢？许文颂现在在学校吗？”

　　宋小雨:“不知道呀！我真的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觉得她应该回家了吧？要不然按照惯例，我都不知道在学校见过她多少回了。”

　　“……那你再帮我问问，要是看见了许文颂就告诉我一声。”

　　“……哦好！”宋小雨应了一声。

　　秦娇没再说什么，许宏兵前两天刚打电话说过许文颂不在家，她心情低落下去，而后随便跟宋小雨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想许文颂不会消失了吧，不然为什么两头都找不上她。

　　可是她又觉得消失不是许文颂会做出来的事，她认识的许文颂不会逃避责任和现实。

　　秦娇没放弃，她照常打着许文颂办公室的电话。

　　大概是办公室的电话被她打烦了，其他的同事也渐渐没了耐心。

　　“秦小姐，您别再打过来了，许教授被调走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在，如果她回来了，我让她给您打电话可以么？”

　　“调走了？”

　　“上级临时决定的我们也没办法。”

　　秦娇的心顿时凉下去，难道真有那么赶，连许文颂给她打一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

　　还是说，许文颂觉得老太太去世了，应该也不会再跟她有交集了，所以就选择不联系了。

　　她不能思考下去，她发现越思考心越凉。

　　“那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知道许教授调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落实西南部教育计划，被调去西藏做高中老师了。”电话里的人说了又叹息一声，觉得很同情且不理解，“那地方啊条件艰苦落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也说不定，身体条件差的会产生高原反应，很多高中教师都不愿去，也有几个同事去了两个月水土不服牺牲了，再加上我国现在本就教育资源短缺，就将许文颂叫过去了。”

　　“你也知道许教授的性子，她老好人了，人又比较好说话，所以就……”

　　“……”

　　秦娇听电话里的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后面几句她也没听进去，她跟人家到了谢，而后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

　　她脑子是混沌的，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大概率不会联系上许文颂了。

　　她想起年初一许文颂不顾严寒过来见她的样子，想起那天下着雪，许文颂站在自行车旁朝她挥手的样子，还有那一场电影，那个雨中的经典之吻。

　　连男主角去前线都没有不告而别，为什么许文颂就会不告而别呢？

　　秦娇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许文颂的消息之后，她变得闷闷不乐，干什么事都没有激情。

　　她有点儿生气，有点儿难过。

　　晚上宋小雨约她去西餐厅吃饭，秦娇本不想答应，但由于她们俩好久没联系了，也确实要聚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就答应了她。

　　等她下班收拾好了之后宋小雨已经到了，她化了精致的妆，在见到秦娇的那一刻，宋小雨的面部肌肉扭曲在一块儿，变成一副异常嫌弃她的样子。

　　“我说秦娇，你咋落魄成这样了？”

　　秦娇不客气地坐下来，眼皮子疲惫地往她身上一抬，有气无力道:“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自己不知道？”宋小雨从名牌包里翻出一面镜子，凑到她面前，“自己看看。”

　　“……”

　　“我说，你不会失恋了吧？”

　　秦娇的心一顿。

　　“你看看这黑眼圈，几天没睡觉了？你们医院都加班吗？还有，你怎么跟我出来妆也不化一个，连唯一一个唇妆都花了……”

　　“……”秦娇没说话，她端起面前的白开水闷了一口。

　　宋小雨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她确实是不对劲，“真失恋了？”

　　“你说，许文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突然这么冒出来一句，又让宋小雨惊到了，她今天约她吃饭其实也是想告诉她许文颂的事，前几天见秦娇打电话给她很着急，所以她就去许文颂所在的部门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许文颂家里出了事，自己也被调去了西藏。

　　宋小雨毕业后就留在大学，做了助教，虽然跟许文颂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也在一所大学。

　　她将事情告诉秦娇后，秦娇反倒觉得委屈，“早知道我就直接问你了，害我着急了那么久。”

　　结果等来的却是许文颂离开的消息。

　　宋小雨:“许教授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细腻的人，虽然她奶奶去世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但是我觉得生死之事她应该看得很开，按理说不会那个状态才是啊……”

　　“她是什么状态。”

　　宋小雨摸着下巴思索，“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她不是因为她奶奶去世才那样的，那次我就急匆匆见了她一眼，虽然她没刻意做什么事，但我就是觉得她状态不对，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看我的眼神严肃疏离。”

　　“……”

　　秦娇被她说得更加担忧起来，许宏兵说老太太是夜里起来没人发现被水淹死的，可她照顾老太太的那段日子，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夜里起床的习惯。

　　不会是……

　　秦娇没有继续思考下去。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不能成为许文颂不告而别的理由，前段时间许宏兵打电话来都没告诉她有这一事，说明她连家里人或许都瞒着，难道许文颂也不打算回家了吗？

　　菜上齐了，宋小雨拿起刀叉在对面提醒她吃饭，秦娇应了一声，切开那一块肉质鲜嫩的牛排，她心里有很多交杂的感情，她觉得自己有些痛苦，很委屈，她想发泄，想倾诉。

　　她后悔为什么那两个月没有直接向许文颂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管她接不接受，总好过到现在卑微无奈地猜测她们这一生到底还有没有再见的日子。

　　“小雨。”

　　“嗯？”

　　秦娇放下刀叉，一本正经地望着对面咬着牛排的宋小雨，她的眼眸真挚热烈，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你说，如果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许文颂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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