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向我奔来

　　晚上直播打开，简嘉疲惫地坐在镜头前，久久不说话。

　　每周一次的初恋进度报告，对她来说太难了。她要怎么假装自己正在倒追一个男人，还有进度这种东西呢？

　　早上江尔上班之后，她就没睡着，下午稀里糊涂地睡了，起来也来不及策划什么细致内容。

　　燕姐说她在直播事业没野心，这句话一点都没冤枉她。

　　弹幕快速地划过消息：
　　佳人今晚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乱码先生又来了，真爱啊！
　　佳人今晚的妆容不错，关滤镜吧，你可以
　　……

　　简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之前的那个乱码ID又来刷礼物。听说公司的工作人员私信了这位乱码ID，想把他拉进粉丝群，要他的联系方式，他通通拒绝了。最近两周，基本上简嘉每次单独直播，他都会在。但他也几乎不怎么发言。

　　难道他只想体验撒钱的快乐？

　　简嘉感谢了那个乱码，说：“谢谢各位兄弟姐妹这么支持我，不过，我让大家失望了。”她抬头望天，“我不打算喜欢J先生了。”

　　弹幕一大波“为什么”袭来。

　　简嘉45度忧伤望天，幽幽说：“他让我觉得自己很不优秀，在他面前，我总想起自己的缺点。”

　　她说的是实话，当然，因为她平常过于外放沙雕，压根没人信她的话。
　　你终于知道自己有缺点了，可喜可贺
　　胡说，你完美无缺
　　我差点就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

　　简嘉叹气，“他还想让我帮他追他喜欢的人，你说，世界上有我这么惨的人吗？”

　　弹幕继续发力：
　　我这里有眼科医院的电话，介绍给他
　　男人总更喜欢绿茶
　　佳人揍他
　　选我吧，我才是最爱你的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他是不是想脚踏两只船？

　　粉丝群里讨论过简嘉第一次提起江尔的那次，都说江尔喜欢简嘉。简嘉假装抹了眼泪，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删删减减地说了。

　　她说完，停下来认真地看弹幕。

　　在一群开玩笑损她的弹幕中，乱码ID的发言格外突出：他喜欢你。

　　不是问句，也不是发表感想，是一句陈述句。简嘉甚至在一瞬间有了错觉，这是江尔在对她说的话。

　　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想什么呢？

　　和平常一样，她转移了话题，凑满了时长后准时下播。

　　下播后三分钟，她家的门铃又被按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走过去开了门，不意外地看见江尔在外面。她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厚着脸皮说：“江学长，你是不是看我直播了？”

　　江尔愣了一下，“看过。”

　　不是看了，而是看过。简嘉撇过头，自我怀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没想到江尔又笑问：“你想让我看吗？”

　　“不是。”简嘉堆起商业微笑，“我只是记起你之前说过你看直播的事情。其实我……”她顿了顿，厚着脸皮解释，“我把你当成我的素材了。”

　　“素材？”江尔看看周身，“我在外面和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合适？”

　　简嘉挡手，以防他闯进来，“合适，就两句话。我最近配合公司在做一期初恋专题，我就把你的故事和我的事情结合起来，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出来，以后直播她就能大胆扯皮而没有心理负担了。反正他让她喂狗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样子。

　　江尔点头，“行，我不收你版权费。”

　　“呵。”简嘉甩头，“我想说，如果你看了我直播，你不要太当真。对了，你来干嘛？”

　　“我想说，你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晨跑……”

　　“再见！晚安！”简嘉没等他说完，便关上了门。她走回自己的卧室，手机里发来了消息。

　　J先生：明天六点，别忘了。

　　简嘉啪啦啪啦地打了一段字想要拒绝，最后还是删除了文字，什么都没发，重新把手机丢在床上。

　　她躺在床上，长长地叹气，自言自语：“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简嘉，你这是被男色迷魂了头脑，将来是要吃亏的。”她翻过身又换了个语气，“我怕什么啊，我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这么可爱，他能不喜欢我？”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又难过地嘟起嘴，“不行，他要是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一定会瞧不上我的呜呜呜……”

　　她仰躺着，看着天花板许久，心情逐渐平静，“我要不要再努力点？”

　　说完，她蜷缩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还是早起，和江尔一起去跑步。她昨晚洗漱完就睡了，早上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但因为长久不运动，昨天残留的酸爽还在，跑得依旧很卖力。

　　江尔倒还是迁就她，跟在她旁边，一直在给她打气。

　　最后简嘉还是只跑了一圈走了一圈，累得脸色通红。江尔跑完自己定的量，牵着狗回来找她。

　　简嘉说：“今天我去买早餐吧。”

　　江尔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么积极？那走吧。”

　　江尔没骗她，早餐店果然在隔壁小区的门店，但他只去了中式早点的店。简嘉看他手中提的粥和包子，惊讶地问：“你自己的呢？”

　　江尔抬抬手中的东西，“我国外住习惯了，面包牛奶就够了，那些东西不需要现买。”

　　也就是说他特地过来买了简嘉的早餐？简嘉笑道：“你怎么这么好啊？”她是真心感谢，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早餐就往回走，回头看他，说，“那明天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江尔甩甩空荡的手，小跑到她身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了？”

　　简嘉说：“我反省了，我要反客为主。等我哪天变成了金刚芭比，我就让你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江尔竖起拇指，“有志向！”他说，“今天我没什么事情，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简嘉摇头，“没啊，下午要去公司做活动直播，晚上才能回来。”她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意思，回头笑道，“怎么，你想当圣诞老人吗？我很贪心的，你满足不了我。”

　　江尔笑笑不说话。

　　七月了，简嘉公司最近的收益不错，所以晚上直播时甚至会延长几分钟。

　　对于简嘉来说，工作没什么，最麻烦的是应付人际关系。陆唯曾经安慰她说，不管什么工作都要面对各种奇葩，区别在于奇葩的多少。

　　比如今晚，张澜加了简嘉的联系方式，询问她是否愿意中旬和他一起出游。简嘉想了好久，回了他一句：对不起，我已经和男朋友约好了。

　　张澜：又没关系，可以一起约。

　　简嘉满头问号，只好回：我男朋友比较爱吃醋。

　　张澜：你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吗？

　　简嘉冷笑，很快回复：我想要的会自己争取。

　　张澜：你没机会了。

　　等简嘉再回时，她已经被拉黑了。她无语望天。

　　不一会儿，燕姐走进休息室，劈头就问：“简嘉，你是不是得罪了张总？”

　　简嘉将信息给燕姐看，“燕姐，我得罪了吗？”

　　燕姐叹气，“你也可以圆滑一点，你直播的时候不是很会吗？他昨天和我聊，说准备把你介绍给他认识的导演，你不是想当演员吗？这不就是机会？他刚才和我说，他不想和你联系了。”

　　“那我要很遗憾吗？”简嘉往后躺，“我只感觉自己的路被堵死了。”她转过头对着燕姐苦笑，“世界上要是真的有圣诞老人就好了。”

　　“算了。”燕姐也不强求她了，“人各有志，想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燕姐起身要走，简嘉勾住她的手指，看着她说：“燕姐，我想辞职。”

　　“什么？”

　　*

　　简嘉公司楼下的停车位满了，江尔不得不将车停在地铁站附近的停车场。他站在简嘉公司对面的绿化带旁，看着明亮的大楼门口人进进出出。

　　他最近去了解了直播网红这个行业，大概知道简嘉这种粉丝十几万级别的网红，其实收入应该可观的。但简嘉完全没有宽裕的感觉。她缺钱吗？

　　杨廷东说，之前他接待的客户到这个城市来考察他们公司，私底下也利用人脉找了简嘉公司的网红陪酒。江尔听得糟心，直觉告诉他简嘉不会做超出限度的事情，但他又知道，这种应酬应该找过她很多次。

　　她拒绝得了吗？

　　十一点过后，穿着黑色A字长裙的简嘉出现在大楼门口，看起来有点神伤。

　　江尔本来想要走过去，但鬼使神差的，他没这么做。两人隔着马路，江尔跟着简嘉往前走。见她双手垂着，时不时仰头叹气。

　　他一边走，一边猜测她可能的心事。

　　是不是在公司受到欺负了？还是张澜这种没点数的人给她带去麻烦了？又或者，她没达到什么成就，所以难受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想法，比起和她在一起，他更想看见她能真正快乐。

　　简嘉停了下来。

　　江尔也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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