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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直到第六日,周怀闵才在入寝前见到了刘嗣徽。
他坐在床边,挺着肚子,双臂前伸,像是要抱。
这六日,刘嗣徽憔悴了许多,她卷了卷自己的宽大的袖口,迎上去正要抱自己想要亲近的夫郎,却没想到坐在床沿的周怀闵只是两只手拉过刘嗣徽的两只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她看了个遍。
明明是个恬淡温和的性子,现下却有些不知所措的激动:“陛下,陛下瘦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柔和,好像能透过刘嗣徽的身体捧着她那铁石一样的心,是那般怯怯的,暖暖的。
本来只是挂念周怀闵的刘嗣徽一下子就怔住了,她好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周怀闵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往前坐了些,温温和和地说:“此行无事,对臣来说已是万幸,只愿陛下今后吉祥止止,福德绵绵,长乐无极才是。”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佛前诉说着自己最最真挚的祝福。清清淡淡的声音缥缈在佛前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刘嗣徽来不及思索,随着身体的本能,迅猛却又小心地揽过他:“我的,乖乖……”
周怀闵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后腰被刘嗣徽的左手牢牢护着,以至于被她笼罩在床边,不得动弹。
“我的好乖乖,此行并不凶险,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刘嗣徽闷闷沉沉的声音从周怀闵的颈窝传出来,他只是抚摸着刘嗣徽的脑袋:“陛下是我们这些子民的神明啊,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这得是多凶险的事情,才会让你有些苦恼。”
“你是真这么想还是打趣我?难办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就只是有一点苦恼?嗯?”刘嗣徽恢复了嬉笑的常态,熟练地解开外袍,蹬下靴子就上了床。
“陛下,”周怀闵无奈地推搡着这个恍若登徒子一般的女子,“陛下,您的事迹,臣是从小听到大的,小时候父亲经常与我说陛下的政绩。在很多孩子的心中,陛下是英雄,是天神。”
“可是乖乖,我不是你的英雄,也不是你的天神,是你的妻主。”刘嗣徽盯着他的眼睛,“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夫郎了。怀闵,是我的夫郎。”
“怀,怀闵……”刘嗣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叫过他的名,现下这般叫着,着实让周怀闵无措起来。
刘嗣徽看着他一颤一颤的睫毛,只觉心头一热:“怎生叫自己名字了?你也可以唤我小字。我小字延昌,取得像男孩儿的名字,一是为了健康成长,二也是母皇希望我可以将国家治理得绵延昌盛。”
她面目在昏黄的灯光下第一次那么温和:“母皇在我满月之前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取什么名字比较好。早在父亲怀孕时,她就亲自去国寺求过名,私下也是唤我延昌。”
见自家乖乖还是不好意思,刘嗣徽也不强迫什么,只是道:“你呀,不愿唤也成,只需记得,我是你的妻主。明日妻主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散散心。现在天可已经黑透了,早些休息吧。”
周怀闵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其实这几日他睡得不是很好,晚上因为是自己一个人,很难入睡。
第六天,他的陛下紧赶慢赶地回来了,而这一夜,他也睡得格外香些。
说是第二天出门,周怀闵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刘嗣徽已经不再是昨夜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了。她早早起来洗漱,在院子外面做着什么东西,吩咐巧儿让怀闵再睡一会儿,醒了就先过来禀报。
也许是这几天睡不安稳,刘嗣徽手中的木剑都做好了,进屋正巧看见刚醒却还没坐起来的周怀闵。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木剑上前:“怎么了?”
周怀闵却笑得欣喜:“孩子踢我呢。”
刘嗣徽绷直了腰背,小心地上前摸了摸,确实感觉到肚子上有小幅度的凸起和活动。
“长宁和我说了,六个月了,已经确定是双胎了。这不,今天早上,我起来给我们的女儿做了一把木剑。儿子的布偶可就靠他的父亲了。”
刘嗣徽说着,给周怀闵穿上了外衣和长靴,甚至特意在梳妆台上挑了一根海棠花簪给他戴上:“外面天气炎热,乖乖且在马车上坐着,等到了地方,我再唤你。”
“陛下不与我坐一辆马车吗?”
他顺着那站起来给他梳发髻的刘嗣徽看过去:“臣不热的。”
“已是酷暑,长宁说孕夫本来就怕热,你就安心在马车里坐着,我骑马在外面守着你。”她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周怀闵的鼻尖,“放心,决不离乖乖半步。”
马车本来是很大的,但是为了消除暑热,刘嗣徽早就在马车厅放置了八盆冰块,马夫一进去就能感到凉爽。
等马夫将几盆冰块搬进马车里面才能将马车赶出来让陛下的容卿进去坐。
为了行驶过程中依然保持清凉,刘嗣徽早早地就命人将马车的蓬顶换成可以遮阴的冰丝材质,就连马车里面扶手,都用了西边茂东镇产出的白玉。
这种白玉触手温凉,产量极少,宫里面的玉府每年也顶多做些棋子如意等一些小玩意献给皇帝太后。如今刘嗣徽一下子就将库存的白玉制成了扶手。
等坐在里面,周怀闵才切切实实看到了刘嗣徽所有的心思。
他状似无意撩开帘子,却见陛下骑着深棕色的大马,就这么陪伴在马车旁边。
见周怀闵看过来,刘嗣徽微微侧过脑袋,弯腰看他。她那玄玉冠上的两条黑色长绳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左侧的长绳就这么顺势晃到了周怀闵的手边。
“乖乖可是饿了?我在马车里的暗格里放了酸枣和梅子。”
逆光望过去,周怀闵只觉这人是那么的丰神俊朗,又体贴心细,不由得握住了手边的绳子,像是能抓住她一样。就是惹得刘嗣徽得一直弯着腰,防止他将发冠拽落。
“乖乖怎如此顽皮!”刘嗣徽左手松开缰绳,捏了捏周怀闵肉嘟嘟的面颊,顺着下颌,提起了他的下巴,自己则迅速弯腰,一亲芳泽。
周怀闵被惊住了,他赶忙松开手里的绳子,小脑袋缩回马车里不说话。
刘嗣徽透过纱帘看着自己的乖乖小小的一只坐在那里,脸蛋因羞涩而粉红粉红的,不由朗声大笑。
周怀闵听到她如此放浪地笑,只能红着脸,按着左胸快要蹦出来的心脏,软软地发话:“还要多久啊?”
幸亏刘嗣徽自幼练武,听力异于常人,才能听见自家乖乖娇娇软软的声音。
她吩咐众人停下,自己翻身下马,一跃上了马车,撩开门帘:“乖乖,接下来我抱你走如何?”
周怀闵抿唇,颇具嗔怪地看着她:“陛下,这样……不成体统。”
“要什么体统,要我就够了。”刘嗣徽说着,将人牵出来,横抱带下了马车。
马车外是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与四周那绿油油的树木两相交映,虽是夏天,却独有一份闲趣。
女人们在耕田里收割小麦,有几个男人挎着篮子,给自家女人送来了凉茶。
周怀闵被刘嗣徽一路牵着,一直走到村落里面青石板铺成的小巷。
小巷里面很是阴凉,两侧高高翘起的檐角上都挂着有些褪色的红灯笼,给那寡淡的白墙黑瓦平添了一分生气来。
刘嗣徽没有让下人们跟来,而是穿过曲折的小巷,将人带到了一处木屋。
“乖乖,到了。”
“嗯?”
看着院落里张贴着“囍”字,周怀闵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家陛下。
刘嗣徽轻轻牵过他的手,满目深情:“怀闵,今日就你我二人,无世俗礼制的桎梏,无他人的闲言碎语,你可愿与我结为妻夫,闲坐时观万家灯火,煮雪赏茶。度深深岁月,伴今后余生。”
话虽这么说,她的言语中却带着自信肯定的语气,似乎已经预料到周怀闵的下一句回答。
谁知,周怀闵却下意识缩回了自己的手,怔怔的抬眼看向她:“陛下……”
刘嗣徽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她一向镇定的心,陡然一下就乱了……
她笑笑,掩饰着自己的心慌:“乖乖怎么了?这是我刚到吴国没多久吩咐启襄去做的。还是按着你老家的院落样式,只是希望你可以和我成为两人心中的一心人。要不然还是先进去看看,堂前摆了喜烛喜枣,还有你很喜欢的……”
周怀闵将两只手缩回胸前,不知所措地摸摸搓搓:“陛,陛下,臣无福消受,臣,臣只是……”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最终一咬牙,直挺挺地跪下:“臣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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