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校园]

　　蒋楠笙发现，她跟段方景的关系，变得逐渐微妙起来。之前闹出来的误会好像解除，至少他俩的相处，慢慢变成了普通同学的样子。

　　又是一个周二。

　　常规老套的流程，扫除，换位置，这次蒋楠笙要从靠门第一个搬到靠窗第二个，前排有桌子挡着，她想过去，必须要把桌椅抬上讲台搬到另一边。

　　高三的学生，每个人桌洞桌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扛起来不算容易。蒋楠笙合并桌椅，把书架摆在桌面上，撸起袖子准备干。

　　苏文新非常有绅士气度地说了一嘴：“小烦，放那儿，一会儿你苏哥我——”
　　蒋楠笙毫不费力把桌子抬了起来。
　　苏文新：“……”
　　虽然蒋礼本质上是个女的，但有些时候好像也没必要把她当女生看。

　　挪动桌椅的声音刺耳，说话声依稀凌乱，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蒋楠笙保持着端桌子的动作问他。

　　“没什么，”苏文新老老实实挪自己的，“你继续，加油。”
　　“……”宁没事吧？

　　蒋楠笙搬动桌椅，过程还算顺利，对她而言比负重训练还要轻松一点，她挪到讲台另一侧，桌子挡住视线，需要歪头找准下讲台的具体位置，防止一脚踩空。

　　蒋楠笙看准脚下，提了下桌子往下放，悬空的桌椅失重，她身体倾斜，右肩突然没了力气，桌上的书架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那一刻蒋楠笙想，人要是有三只手就好了——

　　“嗙！”一只有力的手替她撑住桌角，对方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成年人的轮廓初步定型。
　　有了支点，书架虽晃了又晃，但最后也平稳住了。

　　蒋楠笙顺利走下讲台。
　　“谢……”她抬头，看到了段方景的脸。

　　已经半个多月了，但只能看清这张脸的奇特现象仍没有消失。她对这个模糊世界的妥协习惯，也因为他的出现，在潜移默化间有了新的念想。

　　蒋楠笙最近听到了不少讨论段方景长相的声音，跟商量好似的，无非是长得很绝老天赏饭吃那一类的。
　　但具体多绝？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想找个参照物看看。

　　“小心点。”段方景趁她走神，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桌椅摆在了她现在应该在的位置。
　　蒋楠笙眼神紧追他的动作，笑容很甜：“谢谢。”

　　段方景眼皮上抬，险些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搬个桌子而已，用不着这么开心吧。

　　段方景点头，继续移动自己的，他只需要往右后挪一个位置。

　　“老段，一会儿自习课，来不来球场？”秦穆涮墩布经过八班，从门口问了句。
　　“今天不了，实验室空着，我去实验。”段方景早准备好实验手册，准备做完扫除就走。

　　没再刻意躲避什么。

　　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偶尔打个招呼，再偶尔像刚刚，能伸手帮上一把。

　　挺好，非常好。
　　这才是同学友好的表现。

　　蒋楠笙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正打算去洗块抹布擦黑板，看到段方景拿起门后的拖把，同样打算往水房的位置去。

　　“我也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没什么话，单纯顺了路。
　　蒋楠笙依旧笑盈盈地跟上，只是这次，段方景也没拒绝。

　　因为扫除，来往学生格外的多。而个别因为看到蒋楠笙的出现，又窃窃私语起了，围绕在这个人身上的话题：

　　“就是她啊……”
　　“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没想到表里不一……”

　　早已听过的暗语传进段方景耳朵，他不动声色，看向自己身后。

　　蒋楠笙却依然笑着，微微垂眸，似乎没有听到。
　　就不会，被影响到心情。

　　-

　　“嘀——”
　　“下一组，王妙妙徐倩。”

　　陈国瑞在他的记录本上划上一笔，蒋楠笙最近一周的模拟呈上升趋势，各方面都有所进步，单就训练来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标，但实际上场怎么样，还是个不可估量的未知数。
　　以一个在役运动员的角度看，蒋楠笙太久没上场了。

　　换下场的男生女生围坐在一块，又讨论上了比赛当天的事，好不热闹。

　　“就这张，哈哈哈我还存着，给你们发群里。”贺晓梅从相册里翻出张远古图片。
　　起初许屹跟着笑，点开照片就变了表情：“靠，怎么把我的发型拍成了这样。”

　　蒋楠笙退下场，听到他们说话，点开手机跟着一起看。

　　照片是贺晓梅拿手机随手拍的，所以不像集体摄像机那么一板一眼，图片上的人随意站着，围绕在当场的主角旁边。

　　这是，初三那年的青少年国家赛。

　　此时蒋楠笙已经领完金牌，开心跟大家一起庆祝，尽管看不清大家的表情，可她仍能从照片中读出浓浓的喜悦，旁边队友戴着奖牌背对镜头，一如所有面对镜头的队友，看不清脸。
　　但她一眼就能分辨这个人是谁。

　　蒋楠笙握住手机的指尖因用力发白，她点开某个聊天，红色感叹号首先映入眼帘。

　　「用户已注销\对方无法接收消息」

　　“休息十分钟！”
　　最后一场模拟结束。

　　“想什么呢。”贺晓梅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走过来分散她的注意。
　　蒋楠笙把手机放在一边：“没什么。”
　　“别愁眉苦脸的了，”许屹扔给她盒牛奶，“喝点顺顺，开心开心。”

　　“牛奶？你哄小孩呢，”蒋楠笙拒绝，因为放在旁边的手机电话亮起，顺口提到，“我都多大人了，蒋安然都不喝牛……”
　　手机屏幕上的显示人为“蒋安然”，她习惯把通讯录所有人的备注改为姓名。

　　“你爸妈又给你打过电话了？”许屹看到后说。
　　“你都摸清套路了？”
　　“太明显了，每次你不接都让你妹打，为了接送上下学方便联系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买的真值。”

　　……

　　蒋楠笙叹气，没等电话响太久一次性接了:“喂？”
　　“喂，姐姐！”蒋安然今年五岁，小姑娘性格开朗，古灵精怪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挨骂。”
　　“我想你了嘛。”蒋安然撒娇，肯定得到了父母的默许。

　　“早点睡，姐姐很忙，”蒋楠笙扯了个借口，“有空白天再聊。”
　　“好啊！”蒋安然听话应下。

　　蒋楠笙心想今天还挺好应付，小姑娘下一句就甜甜地说：“那就周一吧！”
　　“行行行。”蒋楠笙敷衍过去，估计睡一觉起来，小孩就把昨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会儿妈妈把地、地址发你，”蒋安然在电话背后大人的教学下说着自己不常用的词，“你记得来哦！”
　　“好——”蒋楠笙说完要按断电话，她压根没仔细听，“什么？什么地址？”

　　“姐姐，我去找你玩，你一定要来啊，”蒋安然结束的十分干脆，“我要睡觉了，姐姐晚安。”

　　“喂？安安，喂？”蒋楠笙喊了两声，可惜电话已经挂断了。

　　“别看你妹年纪小，学话倒学的挺好，有前途，”许屹点评，“你爸妈教的？”
　　“不然还能有谁，”蒋楠笙说，“说是下周一吃饭，让我去。”

　　贺晓梅：“周一？日子挑的不错。”
　　蒋楠笙不算愉快，敷衍接话：“什么日子？”
　　“中秋节啊，团圆日，”贺晓梅说，“你爸妈这个时候来，是不是为了看你比赛啊？”

　　这个念头一出，蒋楠笙表面没有变化，实际上内心早已心花怒放：“是、吗？”
　　蒋家成和高媛还从没来看过她比赛。

　　一种从没奢望过的可能，转化为了憧憬，紧张，惶恐，又有些期盼。
　　蒋楠笙为此兴奋了一个晚上。

　　-

　　“中秋节安排放三天，放假期间不补课。”

　　姚慧利用课堂最后三分钟说了中秋放假的计划，尽管不少同学已经在别班那里听过，但再听一次，还是非常激动。

　　“作业给你们少留一点，反正留了你们也不写，”姚慧年龄没比这群高中生大几岁，太懂他们的想法，“还有……”

　　“哦耶！！”
　　望眼台下，大家热烈讨论三天假要做什么，没一个人抬头听她说话。

　　……

　　“安静，别每次我一进咱班就跟进了花果山一样，”姚慧把班级秩序拉回来，多嘱咐了几条新的，“适当的玩没问题，但记住，你们高三了，干什么注意安全，一切以高考为重，懂了吗？”
　　几乎年年有那么一两个放假回来折个胳膊瘸条腿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后还得打着石膏进考场的。

　　“懂——了——”
　　做作的拉长音调声响在教室，敷衍过后继续他们的讨论。

　　姚慧：“……”
　　没辙，对猴弹琴。
　　还是一群猴。

　　中午午休，食堂。

　　苏文新和班上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热烈讨论：“听说明旺巷那边新开了家网咖，要不要一块去？”
　　“上个网还拉帮结派，”何思远说，“你小心让阿班听见。”

　　“休息时间她还管，”苏文新兴致不减，“老段，你不是在那一片打工吗，听说了没。”
　　“不知道，”问一句段方景回一句，“最近没去。”
　　“不用打工？”
　　“嗯。”

　　段方景不打工？这人上半年可曾打下过一次性打三份工的超人类记录，但他看上去也不像缺钱的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拼。
　　可能学霸的世界只是想挑战人类极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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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苏文新想不到理由，“秦穆扣你工钱了？”
　　“少泼我脏水啊，”秦穆罕见端着餐盘坐段方景旁边，“这叫为了学习发愤图强，备战高考。”

　　“真不干了？也是，学习重要，”苏文新这孩子从小仗义，自己做不到也绝不能拖别人后腿，“而且人老段干点什么不行，给你打工，啧啧啧。”

　　秦穆无语：“吃你的饭吧。”

　　“我们吃的好好的，”苏文新开玩笑呛他，这俩人出了名的球场上不对付，实际上私下关系不错，“倒是你，坐这干嘛？”

　　“当然有事，但是不找你，”秦穆前一秒还含着炸药，下一秒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带微笑，“段哥。”

　　“噗——”段方景一口汤哽在嗓子眼。
　　苏文新大惊失色看着秦穆：“你有毛病吧？”

　　“是这样，兄弟我帮你介绍了个活，轻松好干一下午。”秦穆知道瞒不过段方景，直接把想法说了。

　　“轻松好干……我去，你该不会……”苏文新想入非非，“班长你快管管，我们老段可卖艺不卖身呐。”
　　何思远撂下筷子：“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接下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俩戏精。

　　“去旁边那电扇底下凉快去。”段方景指隔老远的桌。
　　意思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听他瞎扯，”秦穆把苏文新隔开，“我是那种人吗？”
　　段方景果然门清：“是你给我介绍，还是你爸给你介绍？”

　　毕竟让秦穆管一段时间他姐的店并卖够业绩，也是他爸出给他这个问题少年的难题。本想着让他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结果让他找到了销售代言一条龙——打工人小段，营业额圆满完成，还翻了番。

　　“不愧是我段哥，一猜既准，”秦穆打响响指，“怎么样，帮忙吗？”

　　段方景非常决绝：“不帮。”

　　“就是，别助长他的不正气焰。”苏文新开启嘲讽模式。

　　秦穆不恼，他还有下一步。
　　他抬手，手势比出个“6”：“两小时，六百。”

　　段方景手里的碗筷正常碰撞。

　　苏文新：“你低级了啊，老段是为了这区区几百块……”

　　段方景撂下筷子：“成交。”

　　苏文新提前嗤笑，然后：“？”
　　刚还在说的发愤图强让狗吃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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