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结婚

　　程璟禹追到门外，没再继续追。
　　林芷漾不听他解释，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他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程璟禹：【漾漾，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程璟禹：【我跟珊珊从小一起长大的，昨天事出突然，她需要帮忙，所以我就配合帮她演一场戏而已。】
　　程璟禹：【就三个月的时间，她奶奶身体不好，日子不多了，看着孙女结婚是她最大的心愿。所以昨天我一时意气就答应了，没想太多。】
　　程璟禹：【你一向善良懂事，希望你理解，我跟她是假的。我会补偿你的。】
　　程璟禹：【等你想沟通的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温予珊端着红酒杯抿了一口，问他，“怎么样？小姑娘不同意？这样吧，我给她些补偿，问问她要多少？”

　　“不是钱的事儿，”程璟禹脸色沉得吓人，“算了，我会补偿她的。你不用管。”

　　温予珊拉了拉他的手臂，声音放的柔和：“我这也是没办法。奶奶最后的心愿就是看我有个归宿，而你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最放心。”

　　-

　　看着屏幕上的一串串字符，林芷漾气极反笑。

　　玩道德绑架？
　　她要不答应好像就是她不做人，让人家奶奶闭眼之前都不能了了心愿。

　　这么长时间，她在他家里长辈那里连个逗号都不是，原来家里人压根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凭什么她必须让自己的男朋友去给别的女人尽孝心？

　　还有什么好沟通的呢？

　　温予珊一句话，他就可以赴汤蹈火。
　　要说他对温予珊没感情，那她是不信。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三观碎得这么彻底。
　　她忽然觉得，自己除了穷以外，还有点瞎。
　　不然怎么连是人是狗都分不清呢。

　　今年情人节的时候，她还为他推掉所有工作，提前三个月预定星空旋转餐厅，送刻有她名字首字母LZY的粉钻项链而感动。

　　她以为自己是坠入爱河，没想到河里是滩人形垃圾。
　　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为难他了！

　　林芷漾在群里把碰到程璟禹和温予珊这件事告诉了方橙和童琪，包括昨晚生病偶遇池砚白，这位大佬还发善心把她送到医院的事儿。

　　方橙和童琪也被震得不轻，立刻打车跟她汇合。

　　三人在林芷漾家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

　　因为林芷漾的肠胃才经历过一场浩劫，所以让她吃菌汤锅底，煮了蔬菜和细软的面条。

　　开饭前，方橙和童琪先是因为她一个人生病硬扛，把她训了一顿，即使她们不能及时赶过去带她去医院，也可以去照顾她、去接她。
　　看着她现在身体无碍才放下心来。

　　然后一边吃，一边开始对渣男和白月光的行为进行狂烈批判。

　　方橙性子直，对什么都不太藏着掖着。
　　“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自己有貌若天仙善良可爱的女朋友，还要去给别人扮演男朋友！想演戏怎么不进娱乐圈呢？”
　　“还有那个姓温的，人家有女朋友还往上凑，不要face可以捐了啊，三观扭曲成那样，五官也赶紧投胎改造改造。”

　　童琪此前是知道温予珊这号人的，但只知道她喜欢池砚白，也挺有钱的，不知道她还这么无耻。“温予珊是他什么朋友？白月光？没放下白月光，干嘛还祸害你啊？！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男人，我有罪！没想到还有八爪鱼的潜质，这么恶心，跟人都不沾边！”说完，自罚了一杯饮料。

　　方橙：“渣男跟绿茶真是绝配，还是月老垃圾分类得到位！”

　　童琪：“请他们锁死吧！永远不要去祸害别人了！幸好是结婚之前发现，及时止损，也是幸运！”

　　方橙：“我后来才知道，我发小貌似跟他还认识，都怪我，没好好打听打听。”

　　说话间，方橙已经拿出手机给发小发微信问情况。

　　果然，程璟禹和温予珊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圈子里都知道程璟禹喜欢温予珊，但温予珊以前一直拿他当弟弟，她真正喜欢的是池砚白。

　　童琪安慰林芷漾，“可怜的漾漾，遇到这种渣男。我觉得你分手是对的，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方橙：“没事，以后姐给你介绍更好的，吊打渣男，让白月光和渣男吃粑粑去吧！”

　　……

　　其实，林芷漾跟她们认识的时间都不长，但是性格一见如故，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也是前不久，她才开始跟她们分享男朋友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带走一个渣男，送来两个闺蜜。

　　三个人吃过饭在街上走了一段，接到发小言寄打来的电话。他的云臻酒吧已经开业有一阵了，问她：“要不要去见识见识？可以带朋友，哥给你免费。”

　　她跟言寄从穿纸尿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小时候的合影一大堆。不过小时候碰一块就打架，长大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到必要的时候，谁也不联系谁，各玩各的。

　　虽然放在平时，言寄说出这种话，她肯定要怼回去。但是今天这个时候，她觉得林芷漾分手的气氛，和酒吧莫名有点相配。

　　方橙想了想，说：“好啊。”

　　也怕林芷漾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决定在假期最后一个晚上，带她和童琪去酒吧狂嗨，转移下注意力，说不定能找到一款吊打渣男。

　　没等林芷漾说去还是不去，方橙先打了辆车，把她塞了进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车窗外，初夏晚风带着橙色的余温，告别白昼，迎来月亮主宰的夜晚。

　　北城素有北富南穷东荣西贵的说法，北郊有不少私人别墅和高级会所。云臻酒吧便在富人聚集的北郊。

　　酒吧昏暗的灯光、涌动的音乐瞬间调动起神经的躁动。

　　到了以后，方橙也没找言寄，要最贵的低度鸡尾酒，以及最贵的温饮，记在言寄的账上，三个人找了个吧台坐着聊天。

　　童琪的反射弧可能有点长，她突然反应过来林芷漾说碰到池砚白的事情，问她，“池总真的送你去医院？咳咳……英雄救美，有没有一种可能他……？”

　　林芷漾抿了口果汁，差点呛到，直接打断了她的推测：“不可能，比我跟他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还离谱。”她想了想，“他肯定觉得自己倒霉吧，我的伞都把他车给弄湿了，我感觉他这种人肯定有洁癖。还记得那次我上错车么，他好像以为我是故意的……这尊大神自恋又高冷，我躲还来不及。”
　　他们要是看见他每次看她的表情，肯定就不会有这种猜测了。

　　正在童琪眉飞色舞的再次介绍自家老板的时候，林芷漾目光呆滞的一抬眼，就看到正被她们谈论的正主。

　　林芷漾别开眼，假装没看到。

　　也祈祷，不要被他看到。

　　被他看到自己出糗的样子，没人性的肯定会嘲笑她。

　　方橙突然打断了童琪，“等等，你们说这个温予珊喜欢你们老板，但你们老板不喜欢她对吗？”

　　“对啊。”

　　“那就是说，程璟禹喜欢温予珊，温予珊喜欢池砚白。池砚白不就是程璟禹白月光的白月光吗？”

　　听着她们两人你来我往的分析，林芷漾也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程璟禹话里话外对池砚白带着丝丝敌意。

　　当初她拿到了驰远智行的offer，但是程璟禹还希望她不要去。
　　那次碰到池砚白，程璟禹说池砚白不懂得怜香惜玉，看来意有所指。

　　方橙突然眼睛一亮，拍了拍林芷漾的肩膀，“报复计划有了！他有白月光，你就去搞定他白月光的白月光，成为白月光食物链的顶端，这样气死渣男贱女，一箭双雕啊！”

　　“你这个主意不错，他们这事真的太恶心人了，吊打他们！我明天就开始打听老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童琪也拍手叫好。

　　林芷漾：“……”
　　听上去还挺痛快的，如果这个攻略对象不是池砚白的话。

　　那边，几个卡座围成一个岛台，离中间喧闹的区域稍远，既能远观热闹，又少了几分嘈杂，是酒吧的贵宾区。

　　池砚白款款坐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正想点着，旁边就坐下来一个女人，先他一步打着了打火机，火苗突突地窜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这张清冷的脸上更显禁欲。

　　池砚白余光瞥了一眼，转头俯身，在桌上寻了个打火机，自己点上，同时身子往旁边挪了几寸。

　　罗周旸淡笑一声，“池总，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来给我们买单？”

　　池砚白笑笑，吐出一口白色烟雾，片刻后又屈起指节，弹掉一截烟灰。

　　“听说，温大小姐要跟程家老二联姻，真的假的？”几人接着闲聊，罗周旸接着刚才的话题问。

　　温予珊喜欢池砚白，所以其他几个人觉得，如果池砚白要插手，这事儿或许还会生变。

　　一人看向池砚白，“池总，知道这事儿吗？”

　　与此同时，池砚白身旁的女人看他正要端酒杯，动作麻利的拿起了酒瓶，准备给他添酒。

　　池砚白端着酒杯的手闪了闪，起身换了个位置，还撂下一句话：“抱歉，我过敏。”

　　女人精致的眼睫毛眨了眨，正在想，是不是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就听到头顶又一道打趣的声音：“他是对人类过敏。”

　　程聿闻说这句话，也是他早以前从池砚白嘴里亲耳听过的。

　　池砚白拿起杯子，高挺的鼻梁低下来轻嗅，夹杂着微甜的酒精味立刻飘入鼻腔。酒液还未入口，一抬眸看见程聿闻，穿过明明暗暗的光线，目光跳跃，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午的时候，才看着她气鼓鼓的踩着他影子走过。

　　恍惚一瞬，记忆回到小时候那个暑假。母亲去世后，暑假的时候他被送去外婆家。

　　重大的家庭变故，让原本就清冷的他更加郁郁寡欢，有时候一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一个傍晚，他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突然走过来几个小孩，就在离他不远处用沙子堆城堡、过家家。

　　没过多久，不知道怎么，小孩子打起来了。

　　隐隐约约听到一道清甜的女孩声音说：“你们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做呢！”

　　小男孩站起来，气势很凶：“是我爸爸说的，女人就应该做饭做家务，伺候男人。女孩子要是凶巴巴的话，是嫁不出去的。”

　　小女孩奶凶奶凶地跟他辩论：“你爸爸说的不对，我爸爸说，女孩子才是最宝贝的。”

　　又吵了几句，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小女孩，她的小手死死拽着对方的胳膊不让他跑，让他道歉。对方踢她一脚，她狠狠地咬了小男孩胳膊一口，转身就跑。

　　小女孩跑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他，“哥哥，救我！”说完便跑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胳膊。

　　小男孩追过来，看他冷着脸的样子，没等他开口，就被他的气势吓跑了。

　　小姑娘安全了，又转到他面前，突然变了笑脸，嗓音软糯乖甜：“谢谢哥哥。我叫小漾，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依旧冷着脸坐下，没搭理她，结果小姑娘却坐到他对面，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软糯的声音由衷地夸赞道：“哥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池砚白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似的，又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呀？没事，那以后我跟你玩吧。”

　　思绪飘回，看着远处的身影，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放下了酒杯。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眼，都看到他唇角的弧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真的是被温予珊的事儿牵动了神经。

　　程聿闻手搭在池砚白肩膀上，在他旁边落座，顺着他的视线逡巡了一圈，看到酒吧老板言寄旁边的三个女孩，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脸上。心里忽然有了某种猜测。

　　话题继续，罗周旸把刚才的问题抛给了程聿闻，“程总应该知道吧？你们家跟温家是不是定了？”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记得？”其中一人突然想起这茬。
　　不过脑子一转弯就想通了，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最终的结果大多数要为了家族企业的发展而进行商业联姻。
　　有几个是为了狗屁爱情。

　　再说，这些富二代见识的多了，爱也淡薄，新鲜感维持不了几天，换女朋友如换衣服。

　　程聿闻侧目瞥了池砚白一眼，长腿一伸，把烟点上，说：“感情的事儿，我哪儿管得着？他自己决定。”

　　-

　　另一边。

　　“怎么样？打理得还不错吧？”言寄懒懒的倚在吧台上，语气颇为炫耀。

　　方橙“啧啧”两声，“看着是热闹，谁知道是不是又在烧你老子的钱。”

　　“你就是嫉妒我的事业风生水起。”

　　“你可是要跟你的事业过一辈子的，别半路玩脱了……到时候又去祸祸别的。”

　　言寄睨她一眼，“行吧，哥今天高兴，懒得跟你吵。”他看着林芷漾和童琪，“真是难为两位美女，平常能忍得了她。你们别客气，想吃什么喝什么，我请客。”

　　他的目光在林芷漾脸上一扫，想起那会方橙问他的话，大致猜到了故事走向。
　　忽而想起来他刚过来时听到的名字，问她们：“你们刚是不是聊到池砚白？”

　　童琪莞尔一笑，“是啊，我们俩都是驰远的，他是我们老板。”她指指林芷漾。

　　言寄朝着岛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人就在那呢。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方橙猛地抬头，“哪个？”

　　言寄：“深色衬衫。”

　　方橙眯了眯眼——
　　昏暗灯光下，她看到一个男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张侧脸淡漠矜贵，似乎谁也没放在眼里。他的灰色衬衫领口，两扇门襟耷拉下来，脖子下面露出一小片，线条流畅地延伸向下，被薄薄的衬衫布料掩盖，若隐若现。

　　跟刚才从童琪手机里看到的照片人脸对上，只是这氛围下，真人似乎更绝色。

　　言寄抬手，切断她的视线，调侃道：
　　“别做梦了，人也不可能看上你。”
　　“我说，妹妹，咱也是快奔三的人了，该有点自知之明了吧？”

　　方橙回手一个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谁是你妹？我才二十五，你才奔三呢。”

　　服务生过来把言寄喊走，方橙转向林芷漾，怂恿道：“漾漾，你确定不上？多好的机会啊！你们这位老板，可比这个圈子里的同类强多了，也比那谁强多了。”

　　这一晚上，林芷漾还是不免回忆起以前的点滴。

　　还记得第一见他的时候，是前年5月初，在北城师范大学主干道上。

　　那时候她已经通过了极感科技的校招，正处于毕业前的实习阶段。

　　那天加班回来，经过主干道，路灯昏黄，三三两两的自行车穿行，一个温和有礼的男生向她问路。

　　她还记得，她笑着给他指路，最后还把他送到门口。不过程璟禹知道路以后，又觉得女生不安全，反过来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

　　跟校内同龄的男生相比，他既温柔绅士，又成熟稳重。

　　第一次见面，她也对他有些好感，加了微信，不过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

　　第二天，她才知道程璟禹是澄□□联的战略总监，前一天是来北城师范大学进行校招宣讲的。他的一个重要的本子丢在了阶梯教室，林芷漾帮忙找到，程璟禹坚持请她吃饭。

　　后来程璟禹承认，第一次见面就动了心，二见钟情，很快就跟她表白了。

　　三个月后，林芷漾已经从学生变为了社畜，对程璟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同意试着交往。

　　在她的印象中，每个节日他都记得给她送花，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礼物。尽管去年一整年他远在澳洲，隔着时差，他也仍然记得各种节日，以及生日。

　　虽然在一起没有轰轰烈烈，但也平淡温馨。

　　她没想明白，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呢。

　　是他掩饰地太好，还是自己过于迟钝。

　　所以突然走到这一步，她也是完全没想到。

　　连表面看上去温和绅士，对她还无比尊重的男人都能做出这种事儿，别的男人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她耸了耸肩，似乎已经释然了不少，而后摇摇头，“算了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突然，身后一道玩味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哦？”

　　他的声音低沉，硬是穿透嘈杂，穿进了她的耳膜。

　　林芷漾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到那张依旧冷清淡漠，似乎女人理所当然都爱慕他而不得，还欠了他八千万的脸。
　　秒变怂包社畜：“池总好。我没说您啊！您不算。”

　　池砚白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定定的看着她：“不算男人，还是不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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