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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许府
太子,六王爷,十八王爷,三兄弟齐聚一堂。
三位王爷的到来顿时让许家变的高大上起来。
祭拜过许大人后,三人便移步去了偏厅。
胡言吾,皇太孙与李玄甫都没有跟上去,只留在了前厅。
自打皇帝给皇太孙指派了专门太傅后,太孙便不怎么过去宫西所了,胡言吾也是很久都没见过他。
“太孙近来可好?”
皇太孙点点头,“功课上,倒是比之前更忙了。”
李玄甫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想必在功课方面也是以‘天才’的要求在教诲。
“那看来今日不忙。”
不忙,才可以过来许府。
李玄甫接过话道:“这是太子爷的意思,许大人为我朝股肱之臣,驾鹤离去令人悲痛,特命太孙过来拜瞻。”
“太子爷怜臣之心让人敬佩,”胡言吾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许大人死的有些潦草了。”
许大人是六爷的人,画舫出事后,本以为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但第二天,除了许大人,其余三人都还好好的在朝上,好像画舫之事是一场梦境。
再过几天,许家便传来了许大人歿了的消息。
“他是六叔的人,”皇太孙忽然道,“而你,是十八叔的人。”
胡言吾笑笑,“太孙这话怎讲?”
“许大人没了,六叔会伤心,你要是没了,十八叔会伤心,”皇太孙继续道,“我,也会伤心。”
这话说的是叫一个莫名其妙,也是叫人听得不寒而栗。
李玄甫赶紧圆道:“天下所有臣子都心系晟国,都是陛下以及殿下的好臣子!”
淳于琳珉笑笑:“敢问太傅所系何人?”
“臣本布衣,出身钱塘,幸得天子高眼得了探花的名头,被指派作太孙太傅,臣自当尽全责以报天子的知遇之恩。”
“太傅文章作的好,人也是通透,”淳于琳珉道,“此前太傅曾教导,君臣之义重在一个礼字,以前学生不甚明白,今日在这许府与太傅探讨,何为君?何为臣?”
“万人之上者为君,君之下为臣,君君臣臣,”李玄甫道,“臣本君属,君本天属,天,乃万民属。因此,为臣之道,在于忠君,更在于忠天下,为君之道,在于驭臣,更在于为天下。”
胡言吾这种只配抄论语的,只听了个囫囵。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许大人,包括朝中所有的大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忠于万民忠于天下,都尽了臣子的本分,是值得尊敬的人,”李玄甫恭敬道。
“好一句‘为子死孝,为臣死忠’。”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三人转身望去。
太子,六爷与十八爷正朝这里走来,刚刚说那话的便是六王爷。
三人连忙行礼。
“免礼,”太子道,“方才听见李太傅在讲为君为臣之道,甚是有趣。”
“臣,僭越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为君者,自当以天下为己任。”
“是,孩儿受教。”
“时候也不早了,六弟,十八弟,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太子!”
太子走后,胡言吾、段暄也与六王爷告别。
回了十八王府后,胡言吾将刚刚在许府前厅发生的事情同段暄说了。
李玄甫与皇太孙的那番话里,皇太孙显然已经对这天才少傅起了疑心,毕竟李玄甫也算半个十八爷党。
段暄摇摇头,“不会的,皇太孙不会杀李探花的,李探花虽然与我走的近,但他与皇太孙走的更近。”
见胡言吾仍不明所以,段暄道:“我与李玄甫相识于微时,我太了解他了,他的人生目标只有一个:致君尧舜,使民小康。”
“他本来是钱塘乡下的一个教书先生,后面遭遇了一些变故,老婆死了,学生也死了……他便去参加了科举,入朝为官,匡扶社稷。”
“他……遭遇了什么变故?”
段暄眼皮一沉,却不愿再说。
胡言吾便也不再追问。
能够改变一个教书先生的人生轨迹,那定然是一场惊天骇地的变故。
“皇太孙淳于琳珉,心思缜密,却也心胸开阔,胸怀天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李玄甫是一样的人。”
“他知道李玄甫与我是故交,但这并不妨碍他与李玄甫成为朋友,他们俩才是志同道合的人,朝廷三大党,争的是那个位置,而他俩,争的是天下,争的是万民。”
胡言吾笑笑,“你久居钱塘,十几年没入朝,怎会对东宫太孙如此熟悉?”
段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也是不愿意说。
和李玄甫相比,面前这位十八王爷的秘密也是只多不少。
十八王爷从小体弱,大法师说他命格与皇宫相冲,久居宫中必然活不过十五岁,皇帝便早早地将这儿子寄养在了江南的一处道观里,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有这号人,大家都当这十八皇子死了。
但现如今,十八皇子平安的活到了十六岁,并且杀回了京都。
胡言吾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段暄的眼睛,那眼里的寒潭依旧是发着寒意,眸子里的灵魂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不由的感到了一丝心疼。
段暄:“你可知,前些日子画舫沉船事故,是谁做的吗?”
胡言吾刚想回他,便听见小厮来报,说是兵部的毕云山毕掌固求见十八王爷。
二人回过神来,一起过去前厅去见毕云山。
毕云山来时将官袍给换了,又换回了一身武人装扮,显得是格外清爽。
见了十八爷,毕云山连忙行礼作揖。
“免礼。”
“是。”
胡言吾边招呼老毕边招呼小厮弄些扬州细点过来。
“老毕身体好些了?”
“还行。”
扬州细点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毕云山不爱吃那些黏糊糊的糕米团子,只是喝了些清茶。
“这些日子没来,十八王爷府里,现竟有这‘二两王爷’当家了。”
胡言吾一挑眉:“怎么,嫉妒吗?”
“本官不敢,”毕云山冲他抱了一拳。
胡二两与十八王爷天天厮混,外面早就开始流言二人的不正当关系,胡言吾也不打算去澄清,反正本来就是这样。
“我今日过来,为的是当日的沉船事件。”
胡言吾边嘴里塞糕点,边道:“我们也刚从许大人那儿回来。”
“许大人的死,和你、我终归有些关系,沉船事故,本应该死一船的人,结果就死了个许大人,对外发丧还说的是死于顽疾,”毕云山道,“那日的沉船事故,朝廷也无人过问。”
谁过问谁傻逼,胡言吾心想。
毕云山继续道:“我这几天去查了,去找了那日撑蒿的船夫,可谁想——船夫死了!”
“可怜哪,”胡言吾拍拍手,将点心沫儿给拍下。
毕云山点点头,“听邻居说是好几日不见此人出船,再发现时人已经硬了,顺天府给的解释是死于疾病,昨天人已经埋了。”
“埋就埋了吧,你就算去问也问不出什么,”胡言吾道,“这件事本身与六爷有关,但不见得这事就是六爷撺掇的。”
“我猜测之前不是六爷的授意,是许大人等人的主张,后面火烧画舫应该是太子所为,毕竟我手里有他的证据,而他不希望毕家支持六王爷。”
胡言吾点点头,“言之有理。”
段暄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默默地听着这二位好友的对话。
毕云山从怀里掏出一本簿子,双手递给段暄。
簿子是蓝皮的,上书:黄河道赈灾物实录。
段暄拿了后,随意看了一眼,就将那簿子放在了桌上,“毕大人这是何意?”
“这便是下官在户部找到的东西,也是现下太子在意的,许大人他们,就是逼迫我向上通报这个账本。”
段暄:“关我何事?”
“十八王爷,韩相不救下官,但下官不能不自救,朝堂纷争,下官一人,死便是死了,可下官背后,是整个将军府。”
胡言吾一笑,“老毕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毕云山此言此举,是直接带着西北的毕家向十八王爷投了诚,各方势力极力争抢的将军府,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归了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十八。
“我知道,“毕云山淡淡道,”来前,家里曾和我说,毕家只信大法师,十八爷是大法师的徒弟,那自然也是相信十八爷。”
段暄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好似一尊蜡像。
毕云山再对着这尊蜡像一抱拳,一行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毕云山远去的背影,胡言吾摇了摇头。
胡言吾看看那本簿子,黄河道赈灾物实录。
若是不出意料,这本簿子,连同之前李玄甫送来的那本,合在一起便是一本完整的赈灾账本。
这就是段暄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
胡言吾:“恭喜你了。”
段暄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见半分喜悦。
“这下不仅拿到了账本,还多赚了一个毕家,真是一箭双雕,”胡言吾继续道,“许大人,死的是不亏。”
听了这话的十八王爷,微微愣了一下。
老毕猜的没错,画舫事件是许大人等人背着六爷做的,但后面失火沉船绝不是六爷党的意思,也不是一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太子。
画舫事件的重点并不在船夫,而在那个举子,吴林同。
只要毕云山去找一下那个三层举子,便会发现事情的端倪。
整个画舫事件,六爷失去了许大人,太子成了所有人怀疑的对象,唯独这十八爷,收获了账本与毕家的投靠。
吴林同最开始设了个局,许大人等人将这局做大,段暄则将计就计,做了个局中局。
火,是段暄放的,许大人,也是段暄杀的。
傻老毕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成功上钩,半推半就上了十八王爷这条贼船。
就这么被人戳破,段暄也不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淡绿的茶汤里,倒映着段暄冷冰的一张脸。
“这次你算计了老毕,老毕之前也算计过我,你是我的人,这下,我与他扯平了,”胡言吾道。
许大人的棺现在还在停着。
但是他的主子显然不会为了他去大动干戈,六爷党本就理亏,痛心归痛心,但无人敢去提及;太子只不过是被怀疑,但他犯不着为了一件模棱两可之事而惹一身骚。
因此,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就这么在沉默中灭亡了。
许大人死的潦草,他不过是希望他心中的明君可以登上大宝,益于天下,段暄杀他,只是觉得另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会更好,杀人者本无恶意,只是因为那个被杀的人正好处在那个位置上,不得不为。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事。
无论是胡言吾,还是段暄,毕云山,抑或是淳于琳珉、李玄甫……他们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自己的人生信条,守护自己心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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