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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认知
瑞王爷生性风流,府里姬妾美女如云,府外红颜知己诸多。一生放荡不羁,阅人无数也阅文无数,坊间册子成千上万看遍套路腻歪,有一天他临时起兴,捏造笔名,也跟着写了一个系列。
因内容过于辛辣露骨,被官方多次查封。
只是此书文风大胆犀利,连载之后风靡大江南北。屡禁不止,越禁越泛滥。群众们眼光雪亮,猜到作者阅历不俗。因话本人物原型皆在朝中位高权重,春秋笔法敛去名讳,套了个架空朝代,肆意编排。男男女女,女女男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大戏一锅乱炖,没点水平整不出这么劲爆的花活。
有好事者深挖作者,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人要脸树要皮。
瑞王爷大概死也想不通,自己保密工作如此到位。怎么会走漏消息,被永宁公主揪住把柄。眼下他在府里,疯狂毁尸灭迹,还要张罗属下去找世外高人。这几个月内,应该没有功夫再整幺蛾子。
王府的效率比公主府高,找人概率也该高些。如果真能及时寻到解药,治好洛云桢的手,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信纸上字迹打飘发抖。
阮峥一眼扫到底,定在“切莫冲动”四字上,内心毫无动容,搓成团子随手扔进水缸里。风水轮流转,她算知道这个大型模拟游戏该怎么玩了。无能狂怒有什么用,让瑞王爷哑巴吃黄连有不出,才算找回场子,绝地反杀。
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手段。
穿个书没有金手指,只能整点缺德的爆料。
瑞王爷这位神人的黑历史太多了,正儿八经扒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话本小料顶多算前菜。阮峥自认为是个厚道人,做事留余地。若非洛云桢的手急需解药,不至于使出这么损的阴招。
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交给时间。
给瑞王爷下完最后通牒,解决心头大患。她身心通畅,感觉特别爽,午饭多吃了半碗,下午仍去湖边钓鱼。水榭小亭内,偷得浮生半日闲。
夏风柔软清凉。
她躺在竹椅上吃葡萄,想象自己在夏威夷海滩度假,翻着刚买回的新鲜话本,字密密麻麻懒得看,偶尔碰到插图,停下来开赏鉴一番。白日光刺眼,那插图画得极为隐晦。不知道是古代人太含蓄了还是买到了盗版。
两个人缠一块修炼秘术似的。
点着丹炉,仙气飘飘。
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露个肩膀,大半还被头发挡住,下面那位脸都看不到。一点真材实料没有,纯靠想象力脑补。
就这?还辛辣露骨?
阮峥从头翻到尾,发出不屑冷笑,觉得瑞王爷是个诈骗犯,买话本纯靠噱头搞得好。封面《昏罗帐》写得大,笔锋勾折缠绵。边上绘制一具曲线玲珑的蛇妖形态,上身立起来,凌乱黑发下的眼睛半遮半露,透着几分天真的魅惑。
擦边球打得好,关键部位全部挡住,看起来雌雄莫辩。
头发是古代人的高级马赛克。
这么多马赛克看个锤子。
她合上书,兴致缺缺,心想自己不如买点尼姑和尚的本子。
之前以为真有点什么料,花了几两银子,让人去黑市买来。现在看来只能压箱底等三个月后,看中秋夜宴能不能大放异彩。那场面……估计会炸裂地心。她已经开始脑补皇帝陛下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大骂瑞王爷是个不要脸的孽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上回那一耳光的账总算平了。
阮峥已经想通一切,大彻大悟了。
根据多年看文经验,她认为,小说人物的存在可以分为两种,一种贴剧情,一种贴人设。前者等同于NPC工具人,得控主线,拉流程,必要时还得牺牲一下升华主题。后者解放天性,只需要依照人设随机应变,其他时候想干什么干什么。
稳剧情的难度超乎想象。
梁青野事件到瑞王爷事件都是突如其来,逃避基本不可能。当个缩头乌龟,天天闭门不出,麻烦也会自动找上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随性点。
比起主角团的死活,她觉得还是自己爽比较重要。
给别人找点麻烦,给自己找点乐子。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人总得满怀希望,没准哪天醒来,她睁开眼,满脸都是键盘印子,呆呆望着电脑屏幕,发现上面显示着权谋文最后章节。根本没有什么穿书,所有经历都是一场梦。
闭上眼睛白日做梦,阮峥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风乍起,书页哗啦卷起,脱手一下子飞出去。
啪得一声。
书本砸在地上,脚步声跟着停了。
她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湖还是那座湖,公主府还是那座公主府。身旁架着钓鱼的长竿,长竿尽头的浮漂纹丝不动。
元深走路火急火燎,府里人正在学规矩,不会乱走动。这脚步声听起来不急不缓,只能是秦斐然。
“帮个忙,把书收起来,我有大用。”
阮峥躺下去就犯懒,不想起身,托她帮自己收拾一下。自个慢条斯理继续啃葡萄,给这个事情的性质作定调:“瑞王爷这个人,有点大病,敬他三尺他得寸进尺,给他点颜色他开染坊。能让他吃瘪,只能比他更不要脸。”
后头的人似乎弓腰捡起了书,翻页声轻缓,依旧没动静。
“画得一般,没什么好看的。”
阮峥以为她在看图:“你喜欢可以带回去,买了几套,剧情应该还可以。我没仔细看,里面好像有好几对。我看大将军和丞相之子有点意思,虽然他们两个是死对头,八竿子打不着,但抱在起来挺带感。”
古代大家闺秀矜持保守,没见过这种东西,估计不好意思。
一直站在后面,静静望着自己的背影。
没有说话。
阮峥以为秦姑娘生得七巧玲珑心,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并不拘泥于世俗规矩。没想到几张图的尺度就让她为之语塞。
“怎么,脸红了吗?”
大美人含羞,自有另一番风情。
阮峥记得她上次在马车里脸红的样子,觉着很是有趣,转过身去看,结果对上一双清透的眼,笑容猝不及防僵在脸上。她大惊失色,手肘从竹椅上脱落,上半身失去支撑点,整个人以倒栽葱的姿态摔下去,和地板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电光火石的刹那,听到下巴骨裂的声音。边上小案撞翻,连带着盘中葡萄桃子瓜子全部洒落,叮叮哐哐砸在后背上。
连续暴击。
阮峥几乎被砸蒙,大脑一片空白,没感到痛楚,全身上下皆被震惊占据。秦斐然呢?怎么来的人不是秦斐然?
她刚刚调戏了谁?
……
“还能起来吗?”
事故发生突然,没有人能及时预见。对方冲过来时惨案已经发生了。他想扶她起来,询问的话音低沉温和。
掌心热度穿透衣料,能感受到细长的手指。
比秦斐然的手更加骨感,也更加有力,将她胳膊几乎全部握住。阮峥感觉自己能被直接拎起来。她意识到他是谁,像具僵尸一样趴在地上,没有抬头的勇气,盯着地板裂缝,想化成一缕烟钻进去。
来人不是秦斐然,而是洛云桢。
洛云桢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见她趴着不动,以为伤到筋骨,动不了,打横将人抱起来。这个动作做得小心轻巧,没有费太大力气,因为他右手伤的是腕上经脉,并不影响手臂力量。阮峥只感觉身体一轻,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地,下意识一挣扎,额头便磕到他下颚上。
洛云桢偏开头,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这个动作让阮峥的视线落在他脖颈处。天旋地转仓促之间,她为了稳住重心,不小心抓住他衣裳,将领口下来一点,暴露出白皙的锁骨。
“别动。”
洛云桢浑然不觉,把人放下,端详她的脸。过程很短暂,阮峥什么都没看清,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从她脸上看出异常,发现是伤到了下巴:“可能会有点痛。”手指轻轻蹭到她下颚,按住半张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力。
咔的一声脆响,空气安静下来。
阮峥始料未及,被剧痛刺激得灵魂出窍。她万万没想到他连反应时间都不给,就这么拧一下,硬生生把自己下巴扳正了。痛得她五官扭曲,眼泪掉出来,吧嗒砸在他虎口上。
泪水滚烫。
洛云桢似乎被烫到了,缓缓松开手:“还好吗?”
“好,非常好。”
阮峥张了张嘴,听见自己的嗓音在风中发抖,含糊不清发出音节。
晴空如洗,飞鸟掠过粼粼湖面。
两个人一站一坐。
她失去了思考能力,面容呆怔,睫毛都被泪水糊住。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茫然坐在竹椅上,还保持着被放下时的姿态,光着脚,裙子被风吹卷到小腿,脚踝通红。样子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洛云桢礼貌错开视线,退后几步,侧身为她挡住风,眼底浮现一抹浅笑。对传闻中性情乖张、暴戾无常的永宁公主有了全新认知。
他礼貌把视线转开:“殿下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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