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缘花

　　赵兰花在县面粉厂报到后，即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面粉厂的人文环境，毕竟不同于生产队，她将面对一些新的面孔，将在陌生的环境中，度过未知的每一天。
　　上岗前先要进行一周的培训，负责培训的是卫生班班长朱大菊，是一位30多岁的未婚大龄女青年，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横肉，脾气暴躁。职工们背地里管他叫朱扒皮，为什么给她这么一个绰号呢，因为她经常欺负新职工，变着法儿的找你的毛病进行处罚。还爱占职工便宜。夏天的时候呢，职工的轮流给她买冰棍；其它季节，得给她买些糖葫芦之类的小吃。
　　读者可能问了，难道职工不向厂里反映她吗，厂里知道了不管吗？
　　你可别小看了这位朱扒皮，她可是大有来头的。据说他的叔叔是县公安局局长，□□白道通吃。
　　谁要是得罪了朱扒皮，轻者被开除出厂。重者不仅被开除，而且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所以，职工们受了委屈，也不敢向厂里反映。他们知道，即使厂里知道了，也不敢管。万一传到朱扒皮耳朵里，还不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第一天的培训开始了，朱大菊扯着破锣嗓子说道：“我代表县面粉厂、卫生班欢迎大家的到来。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背景的，什么村支书的掌上明珠啦、公社书记的公子啦、局长的千金啦，从今天开始，请你们忘掉不值钱的背景。明摆着吗，要是你们的背景够硬，也不会到这个破地方来。告诉你们，老娘我的背景，比你们谁的都硬。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只有我高兴了，你们才舒服。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谁，谁就哼一声。”。
　　“孙来梅”
　　“到”
　　“怎么叫这么个名字？你一来，就什么也没了”。朱大菊对这个名字不感冒，眼瞪着孙来梅问了一句。
　　孙来梅答：“报告班长，名字不过是个记号，请不要对我的名字说三道四”。
　　朱大菊上前揪了揪孙来梅的耳朵说：”我说什么没，反了你了，还没有人给我顶过嘴，到门口喝凉风去”。朱大菊一边说，一边把孙来梅揪到了门口。
　　“谢小军”
　　“到”
　　朱大菊瞄了一下谢小军，说：“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小军，小军，怎么没去当兵啊？”
　　谢小军答道：“这不没人吗，当兵哪那么容易呀”。
　　朱大菊拍了拍谢小军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认识了姐就好办了，什么时候想当兵了，给姐姐我说一声，翻翻巴掌的事儿，简单。”。
　　“赵兰花”
　　“到”
　　朱大菊上下仔细打量了赵兰花一番，说道：“瞧瞧，真是名如其人那，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这么好看，不过呢…”。
　　朱大菊冷不防从赵兰花头上扯下几根头发，凶凶的说道：“这么长的头发，不配搞卫生，我命令你，明天把你的两条猪尾巴剪喽，做不到就滚蛋。”
　　点完名，朱大菊宣布下课，留下的课外作业是背诵车间操作规程。
　　培训就要结束了，大家对车间操作规程可以倒背如流了，朱大菊很满意。最后一堂课是着装培训，重要的一点儿是带发网，就是一个网子，把头上的头发网起来，不允许一根头发掉落到车间。
　　说来怪怪的，自从第一堂课之后，朱大菊再也没有关注过赵兰花大辫子的事儿。还有更怪的，在带发网的培训课上，朱大菊用手一边捋着赵兰花的大辫子，一边说道：“多好的两条大辫子呀，剪了可惜了，咱不剪了，咱不剪了，留着，留着。”说完，亲自把赵兰花的两条大辫子盘在头顶上，然后套上发网。说；“看看，这不很好吗，我保证，一根头发也掉不下来。花，你可给我记住了，以后就照着这样做。”
　　朱大菊一反常态的表现，弄得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天还凶巴巴地命令赵兰花剪掉辫子，今天怎么又说剪了可惜了呢。赵兰花也感到莫名其妙，她觉得事情反常必有妖，以后自己得加点小心了。
　　赵兰花被分配在成品仓库一号库，每日拖一次地板，随时保持地面卫生，打扫地板的次数不定，只要保持地板上没有一丁点杂物就行。本来嘛，这些活儿都是仓库管理员的，可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正式职工都歇懒了，说什么每天要监控温湿度啦、要随时通风啦等等，卫生顾不过来，给厂里提要求，要一个专门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厂里考虑了一下，一个临时工的工资，每月也就18块钱，这些钱从其它方面省省就出来了，就答应了仓库管理员的要求。可不是吗？要不是仓库管理员懒，赵兰花也没有这么个当临时工的机会。
　　赵兰花起初想，不就是打扫个卫生吗，在生产队里什么活儿没干过，这活儿没啥了不起。可一到了仓库就傻眼了，仓库那个大呀，不知道比自己家里的屋子大多少倍。家里的地面都是用砖铺的，在家也没有拖过地。拖地对她来说是个新鲜事，洗涮拖布并拧干巴拖布，就被管理员训了好几次。成品车间不能有太多的水，拖布要拧的干巴巴的。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的旋转脱水盆，全靠双手拧。女孩子的手劲没多大，一次拧不干，就再来一次，光是把拖布拧干，赵兰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等把地面拖完了，她已经是汉流夹背了。
　　赵兰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汗水，正在喘着气儿，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赵兰花，第一次打扫卫生就不合格，看看，看看”。朱大菊站到赵兰花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长头发，在赵兰花眼前晃动。
　　赵兰花纳闷儿，拖地时没看见头发呀，从哪里来的呢，她带着疑惑的眼光盯着朱大菊。
　　朱大菊说“不服气是吧？这是我从地板上发现的，看看这么长的头发，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按照厂里规定，罚你5块钱。”。
　　赵兰花站起来说：“我不知道这头发哪里来的，我已经检查好几遍了，地板上没有杂物的”。
　　朱大菊说：“我没说有杂物呀，我说是头发，头发，知道吗。成品车间最讨厌的就是头发。要是人民群众，看到面粉里有头发，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咱们厂里对阶级斗争抓得不紧，让敌人钻了空子，这个政治影响，厂里担不起、我担不起，你更担不起，知道不？”。
　　朱大菊看着赵兰花一脸懵懂的样子，突然卟嗤一乐，说道：“我的傻妹子，看把你吓的。没事儿，没事儿啊，这事儿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呢。不罚款了，下次注意点儿就是了”。
　　看着朱大菊一扭一扭的走了，赵兰花站在原地发愣，不知道朱大菊这演的是哪出戏。她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郁闷，偌大的仓库，就自己一个人，一种孤单、酸楚的心绪涌上心头，回想起和马玉林一起劳动，那样的愉快，那样的轻松，现在只是一种奢望了，想到此，不由得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天，赵兰花拖了一遍地板，稍作休息，拿起笤箸扫地，她扫的很仔细，生怕地上有头发呀，杂物呀等东西。正在扫着，朱大菊倒背着一只手，一拽一拽的来了。赵兰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非朱大菊又发现什么杂物了，自己应该打扫的很仔细了，不应该有什么遗漏的角落呀。她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准备挨训被罚款吧。
　　就在赵兰花忐忑不安的空儿，朱大菊来到赵兰花跟前，说道：“大妹子呀，累了吧？累了就歇会儿。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朱大菊做了个鬼脸，后背的手猛地移到赵兰花面前，嘴里念叨着：“噔噔噔，看，大姐给你买了颗大冰棍，赶快吃吧，凉快凉快”。她说着，把冰棍硬塞到赵兰花手里。
　　那时的冰棍，不象现在的雪糕啥的，有牛奶，有香精。就是白开水，加上点糖精冻成的冰块。虽然一只才5分钱，可对于月收入才18块钱的临时工来说，也不便宜，是很少买来吃的。
　　朱大菊的行为，把赵兰花吓愣了。因为她了解的朱大菊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人们都说她蛮横粗暴，喜欢欺负临时工。照理说自己的爹只不过是个粮食局的局长，自己在面粉厂里算不上有什么背景，自己应该受到她的欺负才对，怎么会突然殷勤地给自己送冰棍呢？
　　从朱大菊昨天的表现，和今天的行为来看，她是在关心，照顾自己，不应该，不应该的事儿呀。
　　赵兰花本能的拒绝接受朱大菊递来的冰棍，但是在朱大菊强赛硬递下，冰棍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她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得说声谢谢。
　　赵兰花隐隐约约的觉得，可能不好的事儿会落到自己头上，而且这事儿就与朱大菊有关。她心里萌发出一种莫明的恐惧。
　　赵兰花的感觉没有错，因为过不了多久，一件让她撕心裂肺的大事儿，就要砸到她的头上。
　　十四、这丫头心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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