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炮灰啊

　　秦无衍每次在江湖兴风作浪，就要掀起一波热议。

　　这次被来历不明的仇家端了老窝，手下七名爱将只剩一个血衣罗刹，也算是江湖津津乐道的一桩奇事。

　　看不惯他的都在心里暗爽。
　　甚至在秦无衍下落不明时，一度祈祷老天爷是真的把这祸害收走该有多好。
　　可惜也只是想想，毕竟祸害遗千年，至少和秦无衍向来针锋相对的千机楼老大——傅星宿，从来不相信对方会这么轻易被人搞死。

　　果不其然。
　　前脚嗜血盟说尸体找到要办丧礼，后脚秦无衍就出现在四方城——这个曾经让他折兵损将的和风院。
　　似乎这是准备一雪前耻的征兆。
　　现身当晚他就嚣张地重创了连家护卫长翟七，将人折磨地只剩半口气，明晃晃扔到连家大门口。
　　听说连家要过寿的家主正好从外面办事回来，看见自家得力护卫这般惨状，被气的当场晕厥。

　　来祝寿的一众宾客听闻这件事，在连家安排的别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要走吧，连家现在也没说取消寿宴；留下吧，又怕秦无衍发疯时自己被牵连。
　　思来又想去，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小道消息满天飞，都想提前探听到连家的态度，累的别庄里的信鸽子瘦了一大圈。

　　入了四方城的苏如云听了一圈这些真真假假的揣测，不可置否。

　　此处是四方城最大最高的酒楼，也是探听一手消息的最佳场所，蔺元辰他们进城后在此落脚。

　　“听到没有，你家少主可真威风啊，连家人的脸面说打就打……”蔺元辰斟一壶酒，砸吧嘴喝了，道：“要我说，你家少主既然已经现身，就应该早点回嗜血盟去陪老楼主，没多少时日可活的老人了，还去招惹连家做什么？”

　　苏如云强颜欢笑：“他最好是回嗜血盟了。”

　　昨天秦无衍把没来得及逃走的翟七狠揍一顿，然后气焰嚣张将其扔在连家大门口之后就拍屁股走人。
　　留下她和风恙在深夜街道面面相觑。

　　等他们再跟上去，就找不到秦无衍人影了，风恙动员手下找了一整夜，还是没找到人。如果不听外界这些随之而来的闲言碎言，苏如云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真感动哪。
　　该死的秦无衍，他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而已。

　　蔺元辰听苏如云这么说，嘴巴一张一闭就是一段幸灾乐祸。
　　“嚯，你们秦少主可真是任性妄为，说失踪就失踪，想出现了就挑着揍个人，留下的烂摊子谁给他背？还不是常年给他递刀帮他杀人的你咯！”

　　“胡说！秦无衍杀人从不用刀。”
　　声音有点大，周围的客人纷纷投来视线。

　　苏如云：“……”
　　苏如云挺起胸膛。
　　怎样，就算秦无衍有点张狂，这一点她还也要为南朝正名，南朝绝不是什么递刀小弟！

　　蔺元辰噎住，他说的重点是再度隐身的秦无衍好不好！
　　他张口想继续说什么，旁边煮茶的祁逻觑了一眼蔺元辰，他只好不情不愿住嘴。

　　祁逻慢斯条理：“既然如此，南朝姑娘有何打算？”

　　苏如云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关南之的梨花酒，真的全给你了？”

　　祁逻笑了笑，“嗜血盟一共送去七坛梨花酒，除开关南之自己喝了两坛，剩下五坛里先付了我三坛。”

　　“怎么？”蔺元辰古怪地问，“难不成秦无衍也是个酒鬼，也像祁逻这般，为喝一口酒去找关南之？”

　　苏如云倒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起一件小事。
　　南朝跟着他风餐露宿，大家饿一顿饱一顿，可喝的酒，似乎一直都是梨花酒。
　　南朝不爱喝，但是秦无衍每日总爱小酌两杯，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南朝有时候挨饿久了，拿水充饥味道总归太淡，也从秦无衍那里偷喝过几次。
　　梨花酒在南朝记忆里随处可得，并不觉得是什么珍贵东西。现在看来有点奇怪，秦无衍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酒，那个时候不是和老楼主闹掰了吗？

　　她喃喃自语：“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蔺元辰有点傻眼：“喂，我只是随便说说啊。”

　　苏如云可不理会他的随便说说，她一拍桌子就去联系风恙去找人，飞快下了楼，蔺元辰试图挽留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他抓了一把寂静空气，颇为心虚，垂着手不敢接祁逻泡好的茶。

　　祁逻神色不变，眼底沁上一点凉意，是谴责还是不满，蔺元辰不想分辨，他摸了摸脖子，弱弱地：“我可没说太多，是她自己想到的。”

　　祁逻坐在靠窗的桌边，修长手指托着青花白瓷的茶杯，他垂下浓密睫毛，缓缓吹动杯内悬浮的茶叶。
　　淡淡道：“就她那个脑瓜，能想到这里，也属实不易。”

　　蔺元辰说起这个就很来劲，心不虚手不抖。
　　“是吧是吧，没见着人之前我以为罗刹女多少有点凶悍，可见家养杀手就是这样，天真过头不擅用脑……”

　　祁逻拨弄茶盖，明显不想听蔺元辰长篇大论关于养废一只杀手的坏处。

　　“莫璜那边安排好了吗？”

　　蔺元辰正经三分。
　　“抓走他的人已经把他带回连家了，这时候，连诀应该从他嘴里知道了那位夫人的事……”

　　——

　　连家，西苑竹林里。

　　寂静成片，跪伏在地的莫璜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连诀信了多少。

　　天色清亮，连诀一身朴素白色长袍，脸色略显苍白，似乎过于劳累，眼下青黑。
　　他背着手，缓缓道：“这事你也跟祁逻说过？他如何反应？”

　　莫璜：“祁逻并不相信，但还是着人去查了。”

　　一位不该出现在临城的疯夫人，关南之与她非亲非故，却派心腹寸步不离守着。
　　偏偏这位夫人失了丈夫又丢了孩子，早年间和丈夫被万蕈山的悍匪掳去。
　　万蕈山哪，连诀眯了眯眼，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曾经派兵围剿过的地方。
　　这其中……

　　“公子，楚姑娘求见。”
　　下人站在竹林外头说道。

　　打断了思路，连诀并无半点不耐，他整理衣袍，嘱咐人将莫璜关到竹林深处的小木屋，便神色疏朗去见楚兰月。

　　“楚姑娘，”连诀一进门便客气地请她喝茶，“近来忙碌，不知道楚姑娘何时到四方城？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楚兰月还是用复杂眼神看他，四目相对，连诀似有不解。

　　“听闻连家主身体有恙，”楚兰月眸光似雾，尽量压下多余情绪，轻声表明来意，“我爹最近在忙铜鹿山一事，分身乏术，便让我代替他赴宴。”

　　连诀谢过，“不知姑娘在何处歇脚，若不嫌弃，也可在连家别庄小住。”

　　“自然不会嫌弃，”楚兰月解释，“我早到四方城，只是有些私人恩怨耽搁几日时间，没有嫌弃连公子的意思。”

　　“姑娘可是说当初和罗刹女交手的恩怨？”
　　“正是此事。”
　　“楚姑娘不介意，可否与连某一说。”
　　连诀藏在衣袖的手微动，脸上露出一种等鱼咬钩的神色。

　　楚兰月自然不介意，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对连诀有意，连诀要问什么，她向来不会隐瞒。
　　她只是有些懊恼，连诀对她与旁人一样，从来都是彬彬有礼，要是偶尔温声细语待她，也只是因为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消息。

　　她咬唇道：“罗刹女拆了我的九节鞭，我便一直让人盯着，秦无出现在和风院不是巧合，是她去和风院找了什么东西之后……”

　　连诀当然知道，翟七是他派去的，找到什么东西是假，引蛇出洞是真。

　　“……我发现罗刹女和袖花楼的一位姑娘相熟，那位姑娘见完罗刹女，又去见了一个人。”

　　“袖花楼里有人和罗刹女勾结？”
　　楚兰月点头：“我猜测是袖花楼的萤月，在来四方城的路上，他们曾经碰见过，甚至和南朝一行人相谈甚欢。”

　　连诀没有太大反应，问：“你说她后面又见了人，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侧着身看不真切，但他似乎颇有身份，嗜血盟的风恙都对他恭敬三分。”楚兰月想了想，又说，“对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衣姑娘，手里抱着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

　　“你可确定？”连诀倏然抬眼，语气压下来似乎分量不小，“不会弄错？”
　　“别的不敢肯定，那只波斯猫眼睛一蓝一绿，”楚兰月一字一句道，“我绝无看错的可能。”

　　“楚姑娘在此稍作歇息，”连诀急急起身，“在下想起有点要事，稍后再送你出府。”

　　本来低着头的楚兰月应了，脚步声远去，她抬起头颅，嘴角微抿，有点冰山美人的意味。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所见这些事情，上次引得天道注意，她不敢轻易和南朝出现在同一空间，只好派人远远跟着她，见了袖花楼的谁以及后面出现的赵斐，派去跟着南朝的人都没看清楚，她只是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合理揣测的。

　　将赵斐这个人的消息透露给连诀，也不过是想让他早做防范。

　　连家实在自负，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上一世她知道的有限，这次她着重调查过赵斐此人。
　　赵斐，皇城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竟然屈尊降贵参加远在江湖的连家一个小小寿宴。

　　正是她特意关注，才发觉朝廷忧江湖之威久已，江湖越乱他们越安心，如今武林盟一家独大，又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先帝令牌，朝廷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偏偏连家妄自尊大，意识不到危机，以为把控了武林盟便能一统江湖，兴高采烈将赵斐奉为座上宾，最后都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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