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柔

　　这两年多，林淙在老师和同学之间留下的印象简单且纯粹：一个虽然残疾，但是成绩极度优秀的安静的学神。
　　也就这次，他捡垃圾瓶的照片流传甚广，身上又被贴了个“励志”的标签。
　　除了永远在成绩榜上遥遥领先于其他人，林淙的存在感可谓是极低，他不参加学校的活动，不怎么跟同学打交道，哪怕在十五班，能称得上跟他相熟的人，也只有刘凯成和顾赢。

　　男生刚刚踢了林淙的小腿和轮椅，看到对方险些摔倒也并没有觉得惭愧，自小被娇惯长大的人从来都将自尊心看的极重，他只觉得自己向姜肆告白失败且被林淙“眼神嘲讽”这件事比天都大。
　　他耍着酷蹲在林淙眼前，手里还有之前就带进卫生间的半瓶饮料，男生拧开瓶盖，想要将剩下的半瓶饮料倒在林淙头上：“学神，给你弄个空瓶子卖钱去，要吗？”

　　他动作到一半，手腕忽然被林淙狠狠攥住，坐在轮椅上的人力道并不输给他，林淙手上更加用力几分，扭着他胳膊转了方向，那些饮料都倒在了那男生自己衣服上。
　　这男生怒不可遏，转头看旁边的俩人：“你俩是摆设？”
　　那两个人这才攥着拳头往前。

　　守在门口看着“正在打扫中”牌子的男孩靠在门上悠闲的嚼着泡泡糖，他听到里面叮里桄榔的声音，想着估计是林淙被揍了一顿。
　　反正已经放学了，他们有的是时间。
　　等里面动静差不多了，守在门口的男孩才踢踢踏踏走进去，笑着问：“哥，你们……”

　　他被眼前情景震慑住了。
　　林淙靠着轮椅坐在地上，正用他叫做“哥”那个男生胳膊上的皮肤，把刀刃处的血迹擦干净，而后林淙慢吞吞收起那把小刀，手臂猛的发力，一点一点挪到了轮椅上，明明应该是极其窘迫的姿势，看起来却游刃有余。

　　另外三个人都捂着肚子七扭八扭在地上躺着，眼里似有惊惧，男孩壮着胆子去扶他哥：“哥，小心，快起来。”
　　那男生顺着力道站起来，但站不稳，只能靠在厕所的隔间门上，良久，才看着林淙的脸，犹疑着轻啐出一句“疯子”。

　　林淙控制着轮椅，转身欲走。
　　后面的男生及时开口：“之前，之前照片的事情是我们不对，今天你，总之，咱们算是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林淙没回头，顺手捡了之前那个饮料瓶带走，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记得打扫卫生。”

　　轮椅缓缓离去，留在卫生间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进去的男孩好奇想问什么，被他哥斜了一眼：“去，拿拖布把地弄干净，不该打听的别瞎问。”
　　他们只是一帮从小被宠坏了的叛逆小孩，哪里直面过林淙这样狠厉的一面，这些自以为是的孩子只知道林淙捡垃圾瓶维生的贫苦，却不知道他曾经在羊水村挣扎十多年最终逃离，在那段日子里的林淙又是怎样的人。

　　-

　　隔天一早，姜肆刚出门，就看到了家门口熟悉的面孔，她惊呼一声跑过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怎么来的，为什么不说一声，让司机去接你或者我去找你啊！”
　　林淙勾唇：“没事，就当锻炼身体。”
　　他的腿脚不灵便，胳膊上的力气却极大，这也是昨天能够制服那几个人的原因，当然，这件事林淙不会选择告诉姜肆。

　　“那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嗯，你打架了。”林淙用的是陈述句，他的目光落在姜肆脸蛋上的那道印子上。

　　姜肆不会化妆，今天为了遮住脸上的印子，特意偷偷拿了周美丽的粉底液来用，也许是遮瑕手法错误，也许是林淙火眼金睛，反正就是被他看到了。
　　她吐吐舌头，面对林淙，有些心虚：“就，杨淼要跟我抢着打水，玩闹来着，被老师误会了。”

　　“肆肆，你不会说谎。”林淙直视着姜肆的目光，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转成粉红色。
　　姜肆攥着拳头，自觉丢人，她总不能说是为了他打的架吧。

　　“以后好好学习，不要做没用的事情。”林淙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还有，我以后也要专注学习，不会再用手机，你不用给我打电话。”

　　姜肆抬眼看过来，察觉到他是认真的，她咬咬唇：“你什么意思，我去十五班找你你也不出来，爸爸叫你来家里吃饭你不肯，后来给你电话也不接，现在特意跑来我家门口告诉我不要再联系你，林淙！”
　　她很生气，声音都大了点。

　　林淙无奈：“你期中考试的成绩比起之前下滑太多了……”
　　他只是希望她能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之前有过太多因为分心而在高考中留下遗憾的故事，林淙不希望姜肆这样。
　　他说这些，更多的是希望她一气之下再也不理他了。

　　“那我成绩回去了呢，就能去找你了吗？”姜肆忽而问道，声音里含着几分委屈。
　　林淙悄悄握紧了拳头，狠下心来：“等你超过我。”
　　姜肆：……

　　-

　　不管学生们发生了什么，教室后面的倒计时还是按照既定的频率进行着，距离高考又近了一天又一天，学生们的心态都更加紧张起来，饶是学渣刘凯成，也开始试着努力了，他这几天认真了不少，总是拿着练习册问林淙问题。
　　顾赢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啧啧道：“你能记住吗？”

　　“你怎么这么欠儿呢顾赢，”刘凯成瞪过来一眼，“我亡羊补牢还不行吗？”
　　顾赢哈哈哈笑着：“行，成语用的不错。”

　　林淙在十五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自从上次他去年到姜家门口找过姜肆，她就再也没在十五班门口出现过，过年的时候范秀梅带着他们兄弟俩去给姜建国夫妇拜年时，家里阿姨说是姜肆不在家，也没见到。
　　他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成绩，上学期后来的两次考试，姜肆成绩有过更大的起伏，但是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她又进步不少，现在已经到了年级第十六名，与她之前的成绩相比还有差距。

　　班主任说，过几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试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模时大家的准备虽然没那么充分，可是一模的成绩是跟高考最为接近的，所以最近高三年级的氛围空前紧张。

　　到考试那天，姜肆跟林淙的位置是平行的，他是第一名，她是第十六名，按照学校的位置安排，两个人刚好都在遥遥相望的第一排。
　　姜肆目光挨个从俩人中间的那些学生身上过了一遍，她得超过这所有的人，然后再超过林淙……
　　他还不如直说以后都不想理她算了。
　　她忧愁的拄着脑袋。

　　没能伤感太久，老师拿着密封卷进来了，这次的监考老师是个生面孔，大家之前都没见过，姜肆呼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

　　一模成绩很快出来，卤蛋拿着成绩单进来时，目光就在姜肆身上不着痕迹的停留了一瞬，她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想，瞬间忐忑起来。
　　“这次考试，十五班的林淙没发挥好，我们几个老师刚才还在办公室研究了下他的试卷，这孩子犯了好几个不该犯的错误，”卤蛋说着，拿出一沓复印好的成绩单交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从前往后传，“咱们班有的同学进步也非常大，具体的我先不说了，你们直接看成绩单吧。”

　　成绩单传到姜肆这里，她迫不及待打开看了眼。
　　“林淙，732，第一名；顾思遥，731.5，第二名；姜肆，731.5，第二名……”

　　只差0.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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