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蝉

　　013.中秋明月江波

　　温婵本来经过情绪的大起伏，哭都哭懵了，头脑就有点混乱，又听他说这么意想不到的一句话，此时整个人像是宕机似的。

　　楚焰禁不住，用大拇指的指腹给她拭去了一行滑下来的泪珠，然后松开她坐回驾驶位中，放松了表情。
　　他说：“别人跟你说我有未婚妻你就信，那明天别人告诉你我死了，你信不信？”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她抓紧抹了两把脸，吸了吸鼻子。

　　楚焰自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道：“说说吧，谁告诉你的。”

　　“烟南听俞澄说，你在蔚城的时候，俞澄给你打电话，是你未婚妻接的电话。”她也不含糊，直接说出缘故。

　　“蔚城。”他似乎回忆了一下，别人有可能接触到自己手机的时候，忽而微微皱了下眉，好像知道是谁了。然后他又说：“我知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会处理。”

　　是离开蔚城前一天，被母亲邀请到家里做客的那个叶家小姐，他手机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应该被她接到了电话。

　　“哦。”温婵闷闷道，没再下话。

　　比起刚刚汹涌针锋的气氛，此刻安静的车内，多了很多尴尬的气息。

　　“所以，”他打量着她，若有所思：“你就因为这个把我微信删了？”

　　“我没有。”温婵坐直，下意识地否认。

　　“那为什么，请问我又哪里惹到您了？”他故意逗她。

　　“既然是误会，你就早点和俞澄他们说清楚吧，避免往外瞎传。”温婵直接避开了他的追问，扭头向车门，“开门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楚焰适合而止地收了调侃的语气，点点头，给他开了锁。
　　“早点睡。”他说。

　　温婵推开车门，草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进了家门开了灯，她卸下一身疲惫，不知怎的，温婵放下包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蹲下来，往下看。

　　这一看，令她心不止地沉了下。

　　楚焰的那辆黑色的路虎，还停在她的单元门口。
　　过了一会儿，温婵瞧见他才缓缓启动车子，驶离单元楼，直到看不见。

　　“温婵，我没未婚妻，一直都没有。”

　　她想起刚刚他含着笑对她说的那句话。
　　控制不住的，觉得，松了口气。

　　温婵悄然弯弯唇，起身，走进浴室洗漱了。

　　***
　　之后的这几天里，温婵还是照常去到倪岚的家里办公，因为有她的监督，倪岚的新作进度的确得到了明显提升。
　　而楚焰似乎比之前要忙一点，有时候一早就出去，晚上很晚，温婵下班离开时都没有回来。

　　虽然之前的误会解除了，但是二人的接触要少很多。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仅有的一些，类似于早餐时候，晚上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对话的气氛比之前少了很多僵硬，她也不再因为芥蒂“未婚妻”而躲避和他的交流了。

　　这天，温婵特意去之前和倪岚说过很好吃的那家早餐店，买了早饭再来的。
　　因为每天都要来，所以倪岚就把房门的密码告诉她了，温婵开了门，发现屋子里还很安静，她换了鞋走到餐厅先把早餐放好，左右看了看，只有白菜扭着那毛茸茸的身子走了过来蹭她的裤腿。

　　“白菜，你妈咪呢？”温婵悄声摸摸它，问。

　　白菜喵呜了一声。

　　虽然布偶猫的体型是猫咪类里最大的，但是白菜好像并没有那么“魁梧”，只是比其他品种的猫咪大上那么一点点，通体柔顺的长毛十分漂亮。
　　白菜的眼睛尤为的漂亮，里圈深蓝外圈浅蓝，像深邃通透的蓝宝石，圆圆的瞳孔自带可爱滤镜。

　　温婵实在觉得他可爱，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又亲又摸的，还跟它小声说话。

　　直到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温婵回头，仰着望，看到了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楚焰。

　　温婵看到他微湿的发梢，柔声搭话：“你起来了呀。”

　　“嗯。”楚焰好像还没清醒，转身去看那两袋子早餐，“你买来的？”

　　“嗯，她昨天说想吃我那边一家店的早饭，哦对，倪岚老师还没起来吗？”

　　“昨晚上半夜回来的，别叫了，她有起床气。”楚焰说。

　　温婵放下猫，走到他身边，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打开其中一个包装袋，问：“好。那，我们先吃？”

　　楚焰略深地睨她一眼，笑：“还给我买了呢？”

　　“那，那不是顺手的事吗？”温婵抬头稍稍嗔他，“三个人在屋子里，怎么能只买两人份的早点呀...”

　　“行，谢了，我去拿餐具。”楚焰抬手揉了下她的软发，转身去了厨房。
　　在厨房，他传出一句：“去洗手，你刚刚摸了猫。”

　　冷不丁被他摸头，令温婵有些怔愣。
　　这久违的动作，实属让她一瞬觉得，有些百感交集。

　　她乖乖去洗手，回来，打开众多餐盒。
　　“我买了酱肉包，素包子，烧麦，馄饨，小米粥，还有杂粮粥。”她问拿着餐具回来的楚焰，“你吃什么？”

　　“下次不用买那么多，倪岚不一定会醒。”楚焰给她摆上碗筷，说。

　　“我没想浪费，但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温婵低头，故意有点委屈似的，说完还悄悄看他一眼。

　　楚焰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装委屈的，顺着她安慰：“我知道，给我粥和素包子吧，我喜欢。”

　　温婵点点头，把餐盒放到他碗筷的前面，然后拉开餐椅坐到了楚焰的身边。
　　她早饭喜欢吃一些带肉的东西，这样吃饱了一天都有力气和精神。

　　温婵拣了一个肉包子，沾了些醋碟，咬了一大口，酱香的肉馅配合松软的面皮混着在口中，一下子把幸福感拉满。
　　她咀嚼着，禁不住眯起眼睛，享受着这口酱肉包带给她的幸福。

　　楚焰舀了一口粥，喝完偏眼看见她这副模样，无声地笑了。

　　“你今天不用早出门吗？”温婵问。

　　“嗯，今天没那么多事情，下周要去万城开个会，四五天吧，再回来。”

　　她点点头，想说一路顺风，但觉得过几天等他要走的时候再说会比较好。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还算愉快和谐的早餐。
　　吃完后，温婵照旧去书房校正稿子，楚焰洗漱换衣服，出了门。

　　倪岚直到快中午才起来，起床洗漱，点了午餐外卖和温婵一起吃，下午才开始码字。

　　......
　　这天晚上，温婵已经下班回家，楚焰回来的时候看见倪岚正在客厅瘫在沙发里看综艺，搞笑片段把她逗得咯咯笑。
　　楚焰在玄关处换鞋，略带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倪岚注意到哥哥这个嫌弃的眼神，嘁了一声，内涵某人：“哎，要不是我今天故意睡懒觉，某人还没有能跟温婵单独共进早餐的机会呢。”

　　“你那叫故意？”楚焰冷哼一声，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走过去喝水。

　　“我知道，难得每天温婵都来家里，你巴不得想跟人家多接触一点儿，可惜你这个大忙人早出晚归的，每天大部分时间我还把人家占着，对吧。”倪岚横躺在沙发里，托着下巴，调侃。

　　楚焰单手捏着玻璃，仰头喝水的时候，用余光盯她一瞬，好像用眼神在说：都是你胡言论语，我没有。

　　倪岚也不管他怎么瞪自己，忽然灵光一现，笑意狡黠，“我突然想到一个，就看你，想不想让我帮你这手了。”

　　“你想怎么帮？”楚焰似乎不以为然，轻嗤开口。

　　“哼哼。”倪岚笑，心里那点小算盘又打起来。

　　翌日。
　　六七点，温婵刚刚起床，洗漱完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

　　她拿起来发现是倪岚打来的微信电话，“倪岚老师怎么了？”

　　倪岚那边似乎在外面，周围有嘈杂的人声，然后一声广播的声音传出：“你乘坐的......”
　　“温婵呀，有个突发事件要告诉你一下。”倪岚的语气似乎很焦急，带着点歉意：“我马上要回蔚城，现在已经在登机了。”

　　“嗯？怎么这么突然？”温婵被惊到了。

　　“哎呀，我妈妈，身体总是不好，她突然打电话说又难受，我得回去陪她，真抱歉呀。”倪岚说：“我这阵子要住在蔚城了，但是我跟你保证，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把下部的全稿交给你。”

　　“不着急，我会跟吴姐说的，还是先照顾家人吧。我回公司办公，等你回来。”温婵说。

　　“嗯嗯，没事，我妈就是换季会有些小毛病不碍事。”倪岚终于说到主题：“还有一件事情，我得拜托你。”

　　“你说。”

　　“就是，我走的这阵子，每天能不能拜托你晚上去家里喂一喂白菜陪陪它。”倪岚的语气愁极了。

　　“嗯？楚焰，不是在家吗？”她问。

　　倪岚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哥那个人，他不喜欢猫的，根本不会照顾，而且，他不是也要出差了嘛。哎呀，求求你啦，你最好了。”
　　“白菜落在他手里，真的要死的呜呜呜。”

　　温婵觉得有些夸张，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好，我去，你放心照顾家里人吧，抽空记得码字。随时联系。”

　　“好好，有你我就放心了，我登机啦，落地联系！”

　　倪岚挂了电话，歪起红唇一乐，给楚焰发了条语音：“搞定。哥，你抓紧，别辜负妹妹我长途跋涉给你创造机会。”

　　楚焰在家里听到这条语音，微微挑了眉，然后打开手机银行给她的账户转了一个六位数账。

　　Brandy：？

　　Y：路费。

　　Brandy：爱您我的好大哥~（爱心.jpg）

　　楚焰刚刚关了手机，助理的电话又打过来：“老板有个事。”

　　“怎么了？”楚焰开了扬声器，打开衣柜换衣服。

　　“因为场地临时出了问题，那个会展咱们要提前几天过去了，您看是今天走还是明天走？”助理说着。

　　他悄然蹙了眉，拿着衣架的手微微一顿，思索了几秒，“今天走吧，你先来接我。”

　　“好的，我这就到。”

　　温婵这天晚上，按照倪岚嘱托的去陪陪白菜。
　　七点多她到小区，开锁进屋子，家里没人，白菜见她来了屁颠屁颠地过来撒娇。

　　温婵蹲下摸摸它，“妈咪过两天就回来了，我每天会来陪你的。”

　　她走到餐厅，想着猫咪罐头好像在厨房，发现餐桌上的玻璃杯压着一张纸条，她凑过去看，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

　　“事出突然，提前出差。”

　　温婵蓦然耷拉下眼角，轻叹了口气，把纸条放回桌子上。
　　扭头看着脚下的白菜，不禁觉得这偌大的屋子更清冷了。

　　“看来，只有咱们俩啦，等我去给你拿罐头呀。”

　　“喵呜——”

　　***
　　就这样，温婵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然后晚上到倪岚家喂猫，陪她玩一会儿再回去。
　　过了四五天。

　　白菜的虚弱来的毫无征兆，这天温婵再去的时候，发现白菜没有来迎接而是窝在一边的猫窝里，虚虚闭着眼睛。

　　她觉得奇怪，再去看猫砂盆的时候，猛然一惊，白菜竟然拉稀了。

　　猫咪拉稀和软便都是不容小觑的征兆，身体一定是有异常。
　　温婵慌了，拿出猫包，把白菜抱进去，查了一下附近最好的宠物医院，打车赶过去。

　　晚上八点多，温婵带着白菜到了医院，医生给做了一系列检查，做检查的时候，白菜似乎非常难受，它蔫蔫的模样她看了都心疼。

　　先是检查，然后等结果出来以后，是因为吃了不消化的食物，并且查出来猫咪体内有细菌感染，还好发现的早。
　　除了今晚上要在医院输液以外，回去还要好好的吃药驱虫。

　　温婵交了费，白菜就被医生们抱去输液间输液了，她看着小猫躺在治疗厢里，昏昏欲睡的，内疚难过侵袭着她的心。

　　昨晚上，她确实给白菜吃了她买来的晚饭里的东西。
　　白菜这样，她有很大责任。

　　温婵出去，在宠物医院的椅子上等待，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医院里没什么人有点冷清。

　　本来给倪岚照顾白菜，竟然给人家照顾进医院了。

　　她拨打了倪岚的电话，想着要如实告诉人家白菜的情况。
　　但是一直没打通。

　　温婵又坐了一会儿，越来越内疚之际，她想到楚焰。
　　可刚刚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有楚焰的联系方式。

　　她偏头往着大门外的车水马龙，只觉得格外寂寞。

　　温婵等待的时候，阖上眼，忽而想起一条号码。
　　最后一次打他那个电话号的时候，是分手后几个月的某一天。

　　她再打去，已然是停机状态。

　　她回忆着，一个个数字敲在拨号键里，然后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机械女声传在她的耳边。
　　温婵嘴唇颤了颤，放下手机，释然一笑。

　　果然，没必要试这一下。

　　当她再次阖眼休息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温婵接通这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熟悉的低音男声传来，让她的心不止地颤抖着。

　　“温婵，你和白菜去哪了？”

　　“楚焰。”温婵呼吸逐渐急促，她嗓音软软的，略微颤，说着说着自己的情绪就控制不住：“对不起楚焰，对不起，我让白菜生病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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