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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咚咚咚！！！
房间门被粗暴地扣响，小杜桑不由自主地狠狠一哆嗦。
他下意识望向米拉波医生，医生不急不慢地放下酒杯，上前打开了门。
“又来搜查了？真是辛苦啊。”医生给门外全副武装的士兵让出进屋的空间。
士兵的剑柄重重地磕在门上，砸得小杜桑心里又是一紧。
“不用搜查了，找到女王了。”士兵的声音在头盔下有些闷，“队长让我找您去看看。”
像是劈过一道惊雷，小杜桑猛地抬起头。
“有人生病了？”医生悄无声息地挪动身体，挡住了士兵投向小杜桑的视线，
好在士兵并没有注意：“不是，是受伤了。”
“好的您稍等。”医生和蔼地转身，走到桌前拿药箱。
此刻，小杜桑的脑子里，有无数的星星开始跳起舞来，旋转成一个令人眩晕的漩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努力平静地开口：“我来替您拎。”
“我又没教过你外伤，添什么乱啊！”米拉波医生神色一肃，喝道，“最近宫里乱，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
“我……好……”小杜桑呆呆地回应。
米拉波医生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一边跟着士兵走出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笨瓜脑子也就只能当个一辈子的学徒了！”
被关上的房门隔绝的，还有士兵渐渐远去的声音：“还是个孩子嘛，说不定长大就机灵了……”
如同溺水的人被救上岸，按动胸膛吐出水，小杜桑嘶哑地深吸进一大口气，全身不住地战栗，手指死死攥紧衣角，满脑子都在回荡那个士兵刚刚的话——
找到女王了。
找到了……
竟然找到了！怎么会找到呢？！明明逃出去了，成功顺利地逃出去了……都已经八天了，要是骑八天快马都足够到自己家乡因纽特了，为什么还能被找到？这就是贵族和教会联手的力量吗……还是出什么意外了……
小杜桑坐在椅子上，明明是在春天，却硬生生出了一背冷汗。他伸出颤抖的手，想给自己倒杯水喝，等尝到嘴里才发现是酒。
随便什么吧能喝就行，小杜桑仰头，一饮而尽，脑海中旋转起了八天前的画面……
清晨，穿好教士的衣服，贿赂士兵，混进队伍，出宫，和女王告别，买药，回宫……
下午，侍女开始找，士兵和教士也跟着找，宫里吵闹了起来，房门被敲响，来人说女王不见了，要搜查……
然后就是每天一次的搜查，直到今天为止。
确定八天前的一切细节都没问题，小杜桑结束了脑海中的复盘，确实是很顺利地出逃啊，所以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呢……
……也不知道希尔大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怎么样了。小杜桑不忍往下细想。
忽然，隐隐的，小杜桑听到了远方似乎传来嘈杂的声音，于是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
还真有声音！
刚开始，小杜桑很谨慎，他打开一丝门缝，附耳倾听，但是听了许久，除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得不出其它的有效信息。
于是他大着胆子，来到走廊上，顺着声源走了几步，终于听明白了——金属碰撞声，惨叫声，咒语声——
是战斗！从宫殿中央传来的！
怎么就打起来了？谁打谁啊？这声音不仅吓了小杜桑一跳，还让他越发困惑了起来。
但是在走廊上迟疑了片刻之后，他最终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还是听米拉波医生的话好好地在房间待着。
说起来，米拉波医生刚刚的话……小杜桑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想，自己明明学过外伤知识为什么医生要说自己没学过呢……
正想着，走廊尽头的转角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是米拉波医生，他提着药箱疾步跑向房间，见小杜桑愣在走廊上，提着领子把他拉回了房间。
“外面怎么了？”小杜桑忙给医生递上酒杯。
米拉波医生松弛的脸皮颤抖着，大口地喘，像是拉开了破旧的风箱，顺了顺气，他说：“不太清楚，反正有一伙人，在中央宫殿和士兵教士打起来了，我看情况不对就先回来了。”
“那不会打到我们这吧？”他们住的房间在东边，算是比较偏僻的位置。
“应该不会，不是把找到女王把她带回宫里了吗？”米拉波医生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中央宫殿有女王的卧室，我怀疑那伙人是冲着女王去的。”
“她真的……被找到了？现在已经被抓回宫里了？”小杜桑仍有一丝不死心。
米拉波医生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是的，好像是在王城里发现的。”
“王城？”小杜桑惊呼，八天了女王怎么还待在王城里？
“我听说，她藏进了平民区，隔壁就是一个教堂。可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很少有人能想到去教堂附近找异端女王。”
“可还是被发现了……”小杜桑心情沉痛地叹了口气。
“你挺意外的嘛，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嗯……是先把女王送出……”刚漫不经心地答了半句，不对！小杜桑猛地抬头，瞪着米拉波医生。
他仿佛只是问了天气如何，镇定松弛，慢悠悠地打开药箱检查起来。
“你知道了……”一丝寒意蛇行爬上小杜桑的后脊，他声音艰涩，“你知道我帮了……女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八天前。”
“所以当天你就知道了。”小杜桑心情复杂，“为什么那时候不拆穿我？”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他检查完药箱，不紧不慢地关上：“我曾经有个儿子。”
小杜桑一愣。
“从小我就教育他，生活要安稳，要在平淡里寻找幸福，我就这么和他天天说着这些大道理，用各种惨痛的意外事故吓唬他。” 米拉波医生的声音有些含混，“可是最终，他踏上了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城，但他去游历了整个巴别。”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不论那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他都有自己的人生，只要不能伤害到我，我都没权力插手。”医生顿了顿，“在你心里，陛下是什么人？”
小杜桑想了想，坚定地回答：“是朋友。”
“这就对了，你帮助朋友，我为什么要拆穿？是你觉得我肯定会阻止你吗？”
小杜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您之前……说了让我别被拴在绳上，尽量远离现在的纷争……”
“哈哈哈。”米拉波医生眼带笑意，慈祥地说：“你看，我虽然想通了，但是爱说大道理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确实，根据现在的局势，自然是离漩涡中心越远越好，但道理是这样的，不代表人就必须按着道理走。”
突然，米拉波医生握住了小杜桑的手，小杜桑有点吃惊，低下头，看到医生手背上的老年斑夹杂在皱纹里，星星点点，手指像一根根干枯的树枝，散发着垂垂老矣的暮气。
但不知为何的，这双手顺着小杜桑的掌心，源源不断地给予了他温暖的力量：
“如果有了靠近的理由，那么就去靠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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