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3
年末,是所有人忙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刻,娱乐圈更是热闹非凡。各种颁奖典礼、红毯、年末演出都聚集在这段自然沉睡人力繁盛的时间段,男星女星全铆足了劲儿,红毯争奇斗艳比造型,颁奖典礼靠一年来的作品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以上这些都和梁客行他们没关系,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新申请的微博账号上。注册,设置头像,从0开始重新关注,发布第一条微博,这些事明明足够普通琐碎,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客行就是觉得心跳变得过分有力,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耳朵里扩音给所有人听到了。
“我注册完了,你呢?”秦恣意和他并排坐在沙发上盘弄手机,“给我看看ID,我要第一个关注你。”
梁客行的页面还停留在推荐页,他不过半年没用社交媒体,这界面改版得花里胡哨,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下手。秦恣意从他手里把手机拿过去,稍微鼓捣了两下又塞回他手,一脸得意道:“好了!我已经把我俩互关了!”
[@ZtotheY秦恣意关注了你!]
@KEKE梁客行关注页面出现的第一个人非常快速地就被隔壁的人决定好了,是一个连头像都没有换的默认小灰头。当然他自己也是。
“你想好换什么头像了吗?”梁客行问小灰头。
“当然!”
秦恣意显然早有准备,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他已经上传了照片——出道前他们在练习室的最后一晚,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借着走廊的光,对镜拍摄的一张四个人的影子。
梁客行看到这张照片一时发怔,低声道:“那时候我们还只能用水瓶模拟话筒呢。”
谁能想到,现在他们的人生境遇和那时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还没有达到历经千帆那种人生阅历,但从练习室出去之后,他们的世界的确发生了不少变化。
15岁进新创,17岁见到秦恣意,21岁出道,24岁组合解散,25岁拿到野火剧院的工作机会。梁客行的时间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出道的时刻,只是这次他有了更多的经验,搞砸的几率小了很多。
相思和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给他们时间等他们将音娱的价值衡量清楚,为了表示诚意,宣发资源会分一些给他们个人,但同时梁客行需要配合野火剧院参与各种宣传工作。
重开社交账号就是其中的条件之一。
梁客行从善如流地将头像换成《复调》的定妆照,并将自已的账号信息发给了剧组以便他们宣传时关联到他。
做完这一步,梁客行又把温文和汲蕴的账号搜出来一起关注,这俩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的人竟然很快就回关了,甚至还发了微博。
[@Rush.Z汲汲蕴蕴:《旅归》今晚六点全平台上线,各位久等了!依然是和那个男人@ZtotheY恣意合作,不可能不好听!]
柳温文(@theWAYWAY)秒速转发这条,并接了一句:With另外一个那个男人@KEKE梁客行 ,暖心程度胜过冬日特调热饮。
一个逗一个捧,俩人说相声呢这是?
不过,这样夹带私货的宣传方式的确引起了一阵讨论,评论大致分成了两种风格:一种是“骂骂咧咧”说你们别又回去做爱豆三年两头见不着人的,另一种是从爱豆期就认识他们因此对梁客行和秦恣意的回归感到兴奋的。虽然这两派人对他们“职业idol”的态度大相径庭,但本质上只要他们可以持续出好作品,粉丝也不会真的闹起来。毕竟柳温文和周汲蕴这一路过来的坎坷大家都放在眼里,他们知道如果不求同存异,自己喜欢的rapper只会更糊,接而发展受阻。
大部分粉丝一心只等音源释出,完全无视了转发和评论里少数闻着味儿过来阴阳怪气的饭圈“搅屎棍”。
对前组合还有所留恋的粉丝顺着温文和汲蕴的@找到了梁客行和恣意的微博,梁客行一个小时之内什么都没做,就是呆呆地看自己的粉丝数从“1”慢慢往上涨。他还没有想好第一条微博发什么,粉丝没有可以给他留言的途径,只能纷纷发来私信。梁客行一条一条往下看,头像各异昵称各异的人对赛博马甲中的他抒发着自己的情绪,梁客行看到最多的除了说想他、问他是不是真的梁客行的,就是和他说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的。
原来真的有人思念萍水相逢且消失了半年多的我吗?
梁客行无言地读着私信,眼泪无知无觉跟着掉下了眼眶。人的情感好重啊,重得他即使做过心理准备也觉得此刻根本支撑不住。
肩膀很快被身边人搂过去,秦恣意环抱住梁客行,任由他把脸埋在自己的心口闷声痛哭。梁客行越哭心气越不顺,他肩膀不自觉抽动得厉害,秦恣意便借机把人抱得更紧,双手伏在他的后脑勺和背上,摩挲安抚他的情绪。
梁客行这人非常能忍,出道这么久从来没在台前展现过任何负面情绪,即使私下,秦恣意见他爆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是不表现不代表他木讷,梁客行正是因为心里总有比常人多的情绪在作祟,总是在百转千回的感情中思考,才不会轻易将敏感的部分输出到外界。
他的悟性让他比很多人明白得早——情感这种东西的美好和浩瀚,口头可表不过沧海一粟,不要想着描述它,要去感受它。
挑起波澜的双rapper在房间里端着手机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回复,且房间外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实在有些心痒难耐。
比较憋不住气的周汲蕴首先微信敲柳温文。
周冲冲:他们这样高冷,搞得我们很尴尬欸……客厅的Wi-Fi,它难道是坏了吗?
就是这个薇薇:你出去看一眼?
周冲冲:这样不好吧.jpg
就是这个薇薇:你这表情包好猥琐,看上去感觉像是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一样。
周冲冲:啊?难道不是吗?.jpg
就是这个薇薇:鸡笼警告.jpg
就是这个薇薇:你给我谨言慎行啊,别哪天说漏嘴被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之间那点暗流涌动了。尤其是在老幺面前,稳住!莫要打草惊蛇。
周冲冲:他们基佬恋爱真有意思,都多少年了就是不戳破那层纸,要我我就直接上了!
就是这个薇薇:……不知道是哪个人因为暗恋了一个初中的女生毕业之后和隔壁班班长好上了,来我家大哭三天三夜?
周冲冲:你好烦呐!.jpg
就是这个薇薇: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老幺这点心眼儿全花在客行身上了,根本看不到别人。假设他能意识到我俩已经看破了他,指不定我们就能直接达成协议,还能教教他怎么追人。
周冲冲:???你追过男人?
就是这个薇薇:那倒是没有,直还是笔笔直的,但我觉得追人的思路总归差不多。
就是这个薇薇:而且我现在在想,梁客行这家伙看出来了没?他不会真以为恣意和他那么好是纯粹的兄弟情吧……
周冲冲:苦笑.jpg
周冲冲:在撞见小意偷亲睡着的客行哥之前,我就从来没怀疑过他俩之间的感情,毕竟我俩也是感天动地的竹马嘛。
就是这个薇薇:怎么忽然表起忠心来了你,我俩在这段谈话里根本不重要好吗!
就是这个薇薇:呵呵,梁客行不让恣意和我们深度营业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了,但我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能一点新进展都没有。当局者迷可算被他们做到极致了!
周冲冲:你等等……我听到隔壁房门声音了!
俩笔直的双rapper听到外面动静,同时收掉手机,鲤鱼打挺。
柳温文艺高人胆大,直接端着水杯开门假装自己要去厨房接水。而周汲蕴这个胆子小的只敢悄悄打开自己房门,从门缝里观察周围,结果当然是只看得到寂寞。
“温文,你出来得正好,你俩的微博我想不到合适的回复,你帮我想想吧。”
梁客行刚哭过的眼睛里血丝多得几乎要爆出来,柳温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也跟着泛酸了。他赶紧把视线撇开,心口跟着梁客行一起噎了一道,面色却平静如常:“我俩闹着玩的,你也不一定要回,反正你的账号主要是为音乐剧宣传开的。要不就等《旅归》音源发布,你把歌分享出来吧。”
“好。”梁客行点点头。这样正好,他可以用歌做第一条微博。
柳温文没在客厅久留,虽然他出来之前是想探查主唱们的情感进度的,但一看到梁客行那双红眼他就没法儿旁敲侧击问出口了。聪明如柳温文完全猜得到梁客行为了什么而落泪,被很多人惦念的情绪是压不住的,他能感同身受,所以温文十分懂事地缓缓退场,给梁客行留足了自我调节情绪的空间与时间。
封闭于一处进行训练的练习生和泡live house打磨的地下乐手,最大的区别不在于音乐风格或者理念,而在于一种对观众过于贪婪的期待。
柳温文对台下的欢呼和应援是很习惯的,他喜欢站在舞台上尽情表演,喜欢台下跟着节奏蹦蹦跳跳或嗨或燥的听众,喜欢那一刻仿若他们心灵相通的幻觉。
而练习生经历的世界和他完全不同。他们闷头苦练时能听到的只有带有否定性质的一家之言,除了“你做的不够好”就是“你还可以做得更好”,根本没有第三种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好不容易出道之后,面对外界的各色评价很难保持一种客观的心态。
他们太想获得大众的认可了。
那种情绪非常畸形,若有说他们不够好的,他们会理所应当地感到失落,而若是被人推崇,他们则会在心底怀疑,是真的吗?我真的达到他们口中的好了吗?我值得这样的喜欢吗?
过于渴望被认可和接受的他们,在如此反复的评价敲打之下,虽然会对观众的积极反馈产生依恋,但也绝对没办法用平常的心态去面对那种狂热。
梁客行便是一个典型的被这种否定环境圈养的人。他明明凭借自己的实力达到了出道目标,却也因此患上了非常严重的焦虑。出道后,他失眠加重,整宿整宿睡不着,到后来不得不依靠褪黑素和精神类药物维持状态,尽管也有在积极接受治疗,他的状态依然反复,无法轻易摆脱自我怀疑的漩涡。
梁客行就像那只从小被铁链和枷锁拴在树桩旁长大的小象,明明成年后有了足以与束缚相搏的力量,可他很难认同自己是一只眺望草原的具有绝对力量的大象。
柳温文将梁客行的这些行为和改变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每次听他唱歌,其实都会隐隐感受到一种残忍。一个站在台前从不发怵的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三好偶像,背后需要付出的不仅是数不清的汗水,还有些无法言喻的可能性被同时无声放弃了。
团体解散赋闲的这段时间,柳温文陪他看他接受更深层的治疗、慢慢复健精神和身体,才发觉其实丢弃是非常容易的动作,很多事都是想再捡起来的时候最难。
现在想想,拿恣意去威胁梁客行参加野火剧院面试的选择真的是太明智了。如果当时没有狠心推梁客行那一把,估计他现在还是没有回归社交生活,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喜欢他,惦记他。
想到这里,柳温文猛喝了一口水,忽然在房间手舞足蹈起来,他手脚舞动在空气中,心想:他当初一眼就相中的璀璨花美男正在逐渐回到正轨了,也许他们很快就可以再次站在一起表演了,谢天谢地,太好了!
别看柳温文和周汲蕴在舞台上张扬得唯我独尊,看上去像每晚要转十场的playboy,但其实他们都不太喜欢非必要的社交场。周汲蕴是因为性格内秀怕生,柳温文则是觉得与其在喧闹的人群中清醒,不如自己一个人自洽着孤独舒服。如果平时没有外出需要,一般他们会在父母家或者自己家当个宅人,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找事做。
他们四个自从决定出道之后就一直住在一起,且生活习惯意外地合拍。几个人在一块儿住得越久越像真正的一家人,柴米油盐、莳花弄草占生活的大头,反而年轻人群居应该有的那种欢闹的氛围非常寡淡。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按部就班过平静的日子,忙起来一星期说不到几句话也没关系。
不过今天有特殊事件发生,《旅归》新歌音源发布前十分钟,四个人十分默契地聚集到起居室。一张不算小的沙发,四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正襟危坐地挤在一块儿,抱着电脑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因为是没签公司的独立音乐,周汲蕴就算发歌也拿不到任何音乐榜单的推荐位,而且制作MV宣传需要的费用过于昂贵,所以他们之前都是只发音源,宣发随缘。但这一次柳温文临时起意,用手机里拍摄的小视频凑了凑,学着用剪辑软件剪出了一个非常粗糙的MV。
柳温文早就在各个平台把MV设置了定时发送,但实际成片其他三个人都没看过,因为柳导演对自己的业余作品没有自信,一定要拖到音源公开这天才愿意给他们看。
“我先说好,你们看归看,看完不准judge我。我这个人听不得朋友的批评!”他调出视频文件,按下播放键前还威胁其他三个人。
三人呵呵笑着,满口答应。
“不说你不说你~开始开始~”周汲蕴迫不及待,手臂越过柳温文,按下播放键。
画面最初是他们春天刚搬到这个家里,周围除了纸箱子还是纸箱子,镜头前周汲蕴、梁客行和秦恣意看着空旷又杂乱的空间发呆,柳温文喊了他们一句,三个人回看镜头这边,字幕配了一句小字放在边上:“客行、恣意,欢迎来到江城。”
下一幕直接接入汲蕴和温文在live house表演的现场,晃动的镜头,幽暗潇洒的灯光还有躁动的人群。镜头从台下切到台上,周汲蕴宽大的兜帽遮住上半张脸,麦克风抵着下巴,投入表演的他脖子上的青筋显影,汗水沿其滑落,如同延绵宽阔的河流。
然后一段快速混剪,画面都是他们在外巡演走穴时候柳温文随手拍的,有他们半夜在外面偷吃烧烤、早起去面馆啃大排、动车上补觉等等日常又随意的片段。但因为剪辑速度很快,给了人一种仿佛在爬台阶的运动感。
就在人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梁客行平缓地出现在镜头中,柳温文选用了和他在练舞室、长跑道和音乐教室的画面,镜头基本固定一处,只有人在画面里来回,且只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接着又一切换,柳温文的手出镜,在街舞比赛上接过个人赛的一等奖,紧随其后的是汲蕴和恣意合作的上一首抒情曲爬到月榜三十多名,柳温文在秦恣意背后拍他看到成绩时惊喜又舒心的反应。
音乐进入最后的bridge部分,画面跟着暗了下去,梁客行温和的嗓音和他在录音棚里的侧脸同时出现,悠远的唱腔起承转合,顺滑过渡到那天四个人在工作室里的的合照——四个人都穿着冬装毛衣,各类帽子、围巾和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们靠的很近,挤在一块儿等快门按下的样子好像全家福,每个人都咧嘴笑得傻傻的。
音乐结束,画面却没有停下,四个人的表情明显越笑越僵,梁客行觉得不对劲,盯着手机画面歪着头问了一句:“你是定时拍照还是录像啊?我怎么看着像是在录像……”他说着话走上前确认,发现是录像,露出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对柳温文说:“还要录吗?”柳温文的画外音回:“关了吧。”
到这里为止,影像结束。
四人看完陷入了集体沉默,准确来说是两个人沉默,视频作者柳温文正捂着耳朵闭着眼拒绝被队友评价,而周汲蕴则哭哭啼啼地拿着纸巾擤鼻涕。梁客行和秦恣意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百感交集——这么看来,这半年也并非是停滞的半年,从春到冬,原来他们一直在往前走,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啊。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重整旗鼓,柳温文悉心收好,并将其总结到了这首歌和这支视频里。
虽然他们没有能够参加那些名利场的颁奖礼,但这支“粗制滥造”的MV难道不足以称为他们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