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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着
饲马园内最好的马都不及烈风一半,之所以来这散心,是因为京城重地,禁止在百姓往来之间骑着马在城中奔驰。
骑马若不能畅快,那便毫无意义,至此,才有了达官贵人花费大价钱在郊外扩充土地,建了这庞大的饲马园。
更细致一点说,这饲马园,便是阎贺云的私人领域,内部设置无一不是精心打造。平时可供达官贵人赏玩,同时也藏有些不容外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当刘羽宁说三王爷未经许可便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并在他们来往途中无人禀报,就不仅是将军府出了奸细,这诺大的饲马园更是被人不知何时暗中控制了一番。
刘羽宁深知其中利害,才不假思索地向将军请罪,没想到竟这么和风细雨的过去了。
黎锦光慢悠悠跟在阎贺云身后两步远,既不过分近,又能微微感受到暖意。
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个时间段他只能看清这个人和他周围的一些事物。
两人进了园子,黎锦光跟随阎贺云上了观景的小台子上,没成想台子上还候着一人,正在端着茶杯吹着茶面,端的是一副悠闲惬意。
看见有人上来,那人便及时放下了茶杯,向这边望过来。
借着将军的阳气,黎锦光这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这人一身似雪白袍,清瘦无比,头束精致玉冠,面容清俊非常。
眉眼含春,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书生气十足,无端让人觉得亲近。
阎贺云走进了,这人也不曾起身迎接,黎锦光这才发现,这人身下坐着的竟是一把漆木轮椅。
“三王爷。”将军先做了一礼,黎锦光才知道对面竟是皇家的人。这不是他能说话能出面的场合,便自觉的躲在远处,一言不发。
三王爷不方便起身,所以只是谦和的笑笑,叫了声“将军。”
三王爷道:“本王不请自来,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阎贺云并不回答,只扬起衣角,面无表情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三王爷嘴角的笑淡了些许,又不想两人之间无话可说,便叫下人端来一杯好茶:“这是上好的西春茶,本王猜测,大概会合将军口味,便擅自带了些许。”
阎贺云接过茶,目光垂落在茶面上,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便转身向一旁看去,待目光终于找到那人,才堪堪露出些愉快的笑意,随即招手道:“你站那么远做甚,过来这。”
三王爷的目光紧随其后,却在看到黎锦光的那一霎那,瞬间僵硬非常。
啧,完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黎锦光在心里不正经的感慨两句,迈着步子过去了,嘴角亦挂着温和的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打从他一上来,这三王爷与将军的短短几句话他就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三王爷的目光越来越强烈,都快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了。
黎锦光面色如常的坐到阎贺云的身旁,并接过阎贺云递过来的那杯三王爷口中上好的西春茶。
阎贺云垂眸看着他:“你尝尝。”
黎锦光:......
黎锦光:“谢将军。”
品了一口,倒确实是好茶,只是这茶口感略带甜意,他不喜欢。
三王爷回过神,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腿。垂下眼,长睫掩下眸中的落寞,半晌才重新笑出来,道:“将军原来也是有如此雅兴之人。”
黎锦光安静品茶,乖巧懂事,并不作声。
阎贺云道:“本将军也是人。”
“如此,倒是本王失言了。”
两人相继无话,黎锦光依然安静品他的茶。
倒是阎贺云,发觉时日不早,如此耗着实在没意义,便向王爷拱手一礼:“王爷若有兴致,还请自便。”
语毕,阎贺云对黎锦光道:“我们下去挑马,如何。”
这当然是好的,他来这一趟,怎么能不骑一骑马。
丝毫没有犹豫,黎锦光起身,却被王爷出声制止住了:“将军且慢,本王此次前来,实属有要事相商,还请暂且留步。”
黎锦光善解人意地躬身一礼:“将军在此商议要事,我自己下去就好。”
“你不是从未骑过马,一个人如何能行。”阎贺云伸手揽了下黎锦光的肩膀,本意想安抚他,让他在下面稍等一会儿,结果触手之地,一股惊人的凉意瞬间入侵了他的掌心。
“怎的这样凉。”阎贺云微微拧眉,这种的体温他从未见过,看来他说他自小身子骨虚弱,倒不像是假话。
黎锦光则被身后那一掌的温热给激的浑身一抖,两眼微微睁大的模样好似惊到了一样。阎贺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便快速收回了手,只扬声叫了程启,道:“命人把马车里的衣袍拿来。”
程启称是,转身走了。
阎贺云这才轻下声音,垂眸对黎锦光嘱咐道:“你且到下面等我,我不来,禁止私自骑马,记住了吗。”
黎锦光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后背那掌温热还清晰的停留在身后,黎锦光激动的脸色微微发红,连眼神都不敢往上看,生怕阎贺云发现他的异常。
这落在阎贺云的眼里,只能瞧出这人又在害羞了。
也是,那一晚只见他一面便紧张的瑟瑟发抖的人,大概他的亲近对他来说,大抵是需要时间的。
黎锦光紧忙躬身行礼,告别二人,独自一人脚步虚浮的去了下面。
“将军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绝世美人,倒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三王爷语带笑音,似乎听不出一丝丝的伤感不满。
阎贺云却不想回他这个问题,只就事论事,冷淡道:“王爷有话要说。”
三王爷嘴角的笑意又不可抑制地淡了下去。
三王爷道:“据本王所知,皇帝几日前新收了一位美人,自此君王不早朝,宰相肆无忌惮主持朝政,与之不满的言官大臣无一不被威胁劝退,甚至告老还乡,将军可知?”
阎贺云道:“王爷意下如何。”
三王爷淡淡一笑:“本王已残疾之身,无能改变皇帝昏聩。本王一直期盼着,若是能有贤能者推翻朝政,重振天下,这对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三王爷注视着阎贺云,继续道:“年前宰相推崇一项制法,征收纳税,财务不够的家口便用家中男丁抵押,将军可知,这些被抓走的男丁都去了何处?”
阎贺云自顾自用茶杯盖拨弄茶叶,并不答话。
他虽远离京城,却对宰相所做之事了如指掌,宰相抓走年轻力壮的男丁,说是充军,却在私下自己圈养起来,目的是打算自己培养一支军队,再用自己堪比国库充盈的钱财招揽人马,有了与他抗衡的力量,怕是不日便会上演更朝换代。
不过皇帝身边有一支世代为皇帝所使用的死士,数量不少,并个个武艺高强。并且还有御林军驻守皇城,宰相一时要想动手怕是不容易。
不过对此,阎贺云并不担心,因为那些被抓走的男丁,现如今可一个都不在宰相手里,否则他何以拉下脸面,即使是动用诏书,也要嫁自己女儿给他当夫人,以保万无一失。
这些事,阎贺云并不可能与三王爷同说。
三王爷看阎贺云并不答话,心中微沉,却也熟知他的能力,因此心中并非希望全无。
“将军既然不答,本王姑且猜测将军已有了万全之策。”
阎贺云抬头望天,此时秋日风寒露重,即时午时艳阳高照,风中也难免有了一丝凉意。
阎贺云不想再拖,便出声沉稳开口:“王爷心系百姓,本将军自然知晓,现如今边境刚刚平定,两方战力皆强弩之末,西方外敌坐观成败虎视眈眈,若朝中再起内战,恐生事端。”
言外之意,便是眼下还不到时机。
阎贺云手中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并无人确切知晓,甚至连刘羽宁和程启等人都摸不到准确人数。阎贺云心思缜密非常,他说还不到时机,就必然是在等待什么。
三王爷知道事已至此,已不好再多言,只恨自己有个残疾身子,心系百姓却毫无用武之地。
两人话毕,阎贺云想起身告辞,却在临走之前,又听三王爷在身后叫他:“将军......可是也喜欢男子吗?”
男子。
阎贺云沉默细想,他年纪虽早已到了三妻四妾的地方,却因为常年带兵打仗,并不曾考虑过这等。
他忽而想到那一晚,那人身穿喜庆红纱站在他面前,眼角微红,一心爱慕又胆小怯懦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何,心中似猫儿被勾了一下。
春心意动,最是覆水难收。
“许是天意吧。”
阎贺云留下这一句,便大步离开了观赏台。
天意,那便无关是男是女,只要心动,那便是他。
三王爷笑出一声苦意,望着那人走远,也只是端起他向来爱喝的西春茶,轻轻抿了一口。
此茶香甜,寻常男子怕不会爱喝,他却视这茶如命如药。
“人生疾苦,需得有些甜才行。”三王爷笑着看向自己无知觉的双腿,最后招呼下人,推着他从另一侧离开了观景台。
黎锦光正抱着肩膀,站在马厩前看马,身后披着一件纯白衣袍,并不厚。不过不管这衣服厚与不厚,都挡不住他一身阴凉的寒气,只需片刻寒气便能渗透衣袍。
毛用没有。
但他不能说,这是将军对他的体贴。
他也品出味儿来了,这将军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弱病秧子,这才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添衣递茶。
如此甚好。
他向来都是条得过且过的咸鱼。
他身子弱,这个借口怕是来日将军要对他动手动脚那日也能蒙混过去。
嘿,这么一想,将军还挺可怜的,看得着摸得着,就是吃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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