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

　　沈小艾：“我太难了，被临时派去采访……又遇到电梯故障，完了同事居然调侃我，说是我太重电梯才罢工抗议！”
　　沈希嫒：“……”早上起来就看到沈小艾的消息，总算踏实了。

　　沈小艾：“我胖怎么了，一百三十斤怎么了。有几个男的没一百三四，说我胖那男的自己肚子比五个月孕妇还挺，怎么没见电梯为他罢工！”

　　沈希嫒：“消消气，男人嘛，会说话的算稀有品种。”
　　沈小艾：“那我卓哥就是稀有品种中的稀有品种。他这么好的人英年早逝，某些活着浪费空气的却好好的，上天不公！”

　　沈小艾总能三句话拐回叶向卓身上。吐了几句苦水，马上回到正题：“你说你那边他是因伤退伍的，什么伤？严重不？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希嫒回了她三个字：“不知道。”瞄了眼时间，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早上忙，回聊！”

　　沈希嫒三下五除二搞定自己，拖着还在打哈欠的沈小杰出了门。上车之后，瞄了眼通讯器，看见沈小艾最后发来的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宁愿我卓哥伤退，哪怕伤残了我都陪他一辈子”。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开车上路。

　　沈小艾的爱情是深刻到骨髓里去的，而她的爱情……她从来没有萌生过这种不实用的东西，未来大概也不会有。
　　她都已经有“儿子”了，不是吗。

　　沈希嫒瞅了眼后视镜中的沈小杰，后者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要上学，又要长身体，这个平衡点似乎永远也找不到。亦如家长和学校，为个晚自习打了这么久拉锯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沈小杰的托管班她已经看好了，得空就去现场了解下，没问题的话就把这小子送过去。

　　这天沈希嫒正式跟着陈姐学习收货、发货、存货数据的统计，也没什么难的，主要就是汇总各方发送过来的数据。而各方什么时候发，发来的数据有没有问题，就需要统计员来把关了。拿陈姐的话来说，哪天这些分仓主管能准时给数据，她这一天心情都是美丽的，如果在准时发数据的基础上，数据不出错，那这一天可以说是飘着花香的。

　　而往往，美好的一天都要毁在这张收发存统计表上。沈希嫒亲眼见识到陈姐是如何在工作群里，跟这群拖拖拉拉的分仓主管斗智斗勇的。明明自己小数点错了两个位置，还打死不承认，这脸皮得有古城墙那么厚。

　　一张统计表而已，明明二十分钟以内可以做完的表，最后愣是拖到一个多小时。再加上表格开得多，老旧电脑比杵着拐棍儿的老太太还挪得慢，每卡一下都让人提心吊胆，无疑又拖延了工作效率。

　　终于把汇总表发到总监邮箱，陈姐站起来伸个懒腰：“建议你以后每次最多开六个表格。不然很容易卡死的，没保存就等着哭吧。”
　　沈希嫒：“你哭过没。”
　　陈姐咬着根饼干，笑中带泪：“不止一次。”说着拿起物资申请表，往上填了些东西，放到廖部长面前。

　　廖部长扫了一眼，把字签上。

　　陈姐拍拍她的肩：“走，教你领物资去。”

　　两人出了办公楼，往软体后面的供应链仓库去了。中间要穿过生产部，光是走到那儿就要十五分钟，一来一回四十分钟打底。
　　陈姐：“我申请过自行车，没批下来。”
　　沈希嫒：“供应链又给打回来的？”
　　陈姐：“不，廖部长那关就不签字。”
　　沈希嫒：“……”
　　陈姐：“他说成天坐办公室，出来走走当锻炼身体。我他……算了不能说脏话……”摸摸肚子，“我曾有一天跑过三趟供应链仓库，差点没把我累死。”

　　廖部长的抠，她越来越能感受到，同样的，也能感受到陈姐的怨念有多深。

　　陈姐教她教得很仔细，一边走一边说。物资方面寻常办公室要用的就不提了，她要负责领什么安全绳、捆扎带、胶带、劳保、刀片……东西非常杂。小件的自己抱回去，大件的要联系叉车组过来叉。不过叉车主管能不能及时派车过来，这就难说了。

　　陈姐：“虽然算半个部长助理，但是咱这个部长面子只比芝麻大点，你要对自己的处境有清晰的认识。”

　　沈希嫒听明白了，继收发存数据表这座大山之后，领物资又是一座需要辛苦翻阅的大山。任何工作都不好做，她早有心理准备，可以接受。

　　和陈姐刚要绕过软体仓库，拐个门就走到生产部去，忽然听到软体仓那边传来训人的声音。声音隐隐约约耳熟，似是属于前天遇到过的某个人，肝火挺旺那位。

　　沈希嫒循声回头，当时便甚感无语——他们软体仓库的一个叉车被人逮住，看样子是违规操作了。

　　陈姐脱口而出一句“完了”，登时停住脚步。逮住那叉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总裁办的叶大钦差。

　　沈希嫒麻溜地掏出通讯器，对着叶向卓拍起视频。无他，叶向卓这训人的样子，跟沈小艾口中的温柔绅士完完全全两个人。
　　沈小艾就该好好看清楚，分清楚，早点梦醒。

　　陈姐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干嘛，倚门跺脚：“狂得很！这群开叉车的，早该收拾了。就是咱们可能要跟着倒霉，靠……”

　　那边叶向卓在训人。

　　“叉子不放下来你就开得飞起，嗯？你是想戳死你们主管，好谋朝篡位？”
　　叉车司机到底没敢惹总裁办的，不情不愿下车听训。

　　叶向卓：“这个月劳保没发你洗衣粉？”
　　叉车司机拍拍脏兮兮的裤子，那裤子比搬运工的还脏：“发了。”
　　“发了？”他用一根手指拨了下对方皱巴巴的衣领，身高的差距使得那并不矮的叉车司机在他跟前像个鸡崽子，“你工装是从腌菜罐子里拉出来的？”
　　叉车司机歪着头：“我们家没有腌菜罐子。”
　　叶向卓：“那是要我送你一个？”
　　叉车司机又把头歪向另一边，认错态度非常不端：“我媳妇儿回娘家了，我有不会用洗衣机。”
　　叶向卓点个头，恍然大悟貌：“哦，那是要我送你个媳妇儿？”
　　叉车司机：“……”
　　叶向卓：“没手洗衣服，还能坚持在这儿开叉车，身残志坚，值得全公司通报褒奖。需要总裁办直接帮你出一个？”

　　这位司机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向卓一手掐腰，一手抽走对方手里的对讲机，“观察你很久了。对讲机天线弹着玩儿，嗯？要不我再送你把弹弓，你拿去改行弹棉花。”
　　司机：“……”别，别送。

　　沈希嫒视频正拍着，忽然看见镜头中的叶向卓回头扫向她这边。他皱了下眉，当即挥挥手放那叉车司机滚蛋，径直往她这边走过来。
　　陈姐脸都绿了：“不是吧……快走！”

　　沈希嫒：“……”不能吧，他后脑勺也长眼睛了？

　　陈姐拽着她正要撤退，叶向卓一声厉喝：“你们两个，站住。”

　　沈希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举着通讯器不放下，继续拍摄着视频。大概是因通讯器屏幕内容除了她无人可见，壮了她的胆吧。

　　叶向卓说着话走过来：“什么模型这么要紧，随时带着？”用两指抽走沈希嫒手里的通讯器，再次翻看。

　　沈希嫒发誓自己撒谎的技术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扒拉着刘海：“风太大，我拿屏幕当下镜子。”
　　答非所问。

　　还是陈姐老道，晃晃手里的物资领取单，不卑不亢：“我们不是闲逛的，是要去那边仓库领物资。”停顿一下，赔着笑，“廖部长一直在强调规范叉车操作，这不正好看到本部门员工出错了嘛，就想多了解一下回去好报告给廖部长。”

　　叶向卓没抬头，只“嗯”了声，依然没有发现这个通讯器有哪里不对劲。只有沈希嫒看得见，自动捕捉脸部的时空通讯器，已经把叶向卓的所有行为，以及这张臭脸，全都录了下来。
　　他把东西还给沈希嫒：“你同事在了解情况，你在照镜子？”

　　“……”
　　失策。
　　尴尬笑笑：“有在听的。”
　　叶向卓：“听哪够。你要是拿手机把刚才那段拍下来，拿回去做例会视频，我还能夸你句‘考虑周到’。”

　　陈姐：“她是新来的，很多事还拎不清……”
　　话没说完，叶向卓抬抬下巴：“不是说领物资？你俩先去个人吧。”
　　陈姐：“……”意思就是要留个人咯。
　　沈希嫒：“……”隐隐感觉头顶上悬了把刀。

　　陈姐没敢再开腔，一个人拐进了生产部。
　　叶向卓往她这边靠过来半步，摊开笔记本，从胸口抽出笔：“新来的。”轻扫她一眼，“也有三天了。现在再回答一遍我的提问——仓库禁烟标志有几个？吸烟室的电视平时开不开？”

　　那把刀果然砍到她脑袋瓜子上。沈希嫒无语，她这会儿把叶向卓回答高兴了，廖部长肯定就会不高兴。

　　她背着手踮踮脚尖，脸上倒是淡定：“禁烟标志很多都脱落了，玻璃胶我们申请不下来，没法粘。廖部长昨天还说，反正都风化了，颜色不清晰，打算按以前的标准报上去申请新的。但是不知道供应链那边能给我们批多少。这不是正要领物资嘛，想过去先探探口风的。”

　　“我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吸烟室的电视平时开不开。不过，我没听廖部长说过不许开。”

　　他很轻地笑了声，意味不明，但绝不是表扬：“托盘呢？”
　　沈希嫒回答得很流利：“安全操作天天都在提。但是叉车司机嘛，技术工不好招，嫌管得严了兴许就离职了。托盘损坏是挺严重的，不过主要是木托盘，我们现在考虑大量增加铁托盘，那个不容易坏。”
　　“消防演练？”
　　“今年的还没有。不过看宣传栏，有去年演练的照片。”

　　沈希嫒把从陈姐身上了解到一些碎片信息缝合起来，有一些还是她特意打听过的，自觉能过关他的盘问。

　　叶向卓简单地记下几笔，合上笔记本，微点个头：“做过针对性准备？”把笔放进口袋，眉毛冲她一挑，“供应链那边我就不去核实了。目的不在于为难你，但你这个小聪明，希望用在该用的地方。”

　　沈希嫒心怀千恩万谢。

　　他瞧了眼托盘维修点的方向，那边堆积着大量托盘，三个维修工正在修修补补。他提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对了……”却又停下脚步，“太极打得不错。”
　　“……”
　　瞄了眼她的工牌：“统计员，屈才了。”

　　“……”她就当是表扬了。

　　沈希嫒如蒙大赦，正要追陈姐去，却又被一个疑问堵了脚步。她实在是想不太明白，遂跟在叶向卓后面：“我有个问题一定要问。”
　　“嗯？”
　　“叶领导，你背后是长眼睛了吗？”

　　他停下脚步，朝她侧过脸来，脸上的神色稍稍一滞。不过，很快明白她究竟哪里想不明白。他眯起眼睛睇了睇她，答了三个字：“广角镜。”

　　哦。
　　为了拓宽叉车视线的凸面广角镜，货架旁边是有这玩意儿来着。

　　“至于今天。”叶向卓用下巴指向不远处正在作业的叉车，“后视镜。”

　　哦。
　　叉车上的后视镜。

　　两次都把她照进去了。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暴露智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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