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又东风（续）

　　[高晨]二字映入眼帘，吕晗芝气愤地上前一步，把枪抵在了韩寿民的额头。韩寿民疯癫了一般无声大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韩寿民不肯说实话，吕晗芝拿他没有办法。而且她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她能活着站在这里，的确是多亏了他。

　　“你救过我，今天我也救了你，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了。”冷静下来，吕晗芝放下枪，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下起了雨。吕晗芝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整个人都成了水做的。

　　天色已晚，沿途的路灯一一亮起。因为下雨，原本摆夜市的人们都没出摊。雨幕之下，长长的街道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寂寥。吕晗芝触景伤情，心内一片茫然——

　　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整个世界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韩寿民对她有恩，她曾以为，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信赖之人。到头来，一切都是他的骗局。如今她孑然一身，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能去何处。

　　吕晗芝想到了晗园。那张房契上写着她的名字，足以证明她是晗园的主人，那儿确是她的家。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高晨。暂且不论他的忠奸善恶，至少对她，他是完全信任的。他告诉她76号的事，还把枪交给她保管，她却利用了这份信任。现在，高晨一定发现了她的背叛，她要是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吕晗芝正胡思乱想着，一辆汽车由远及近地开来，停在了她面前。高晨从车里走出，撑着伞到了她身边。

　　吕晗芝愣愣地看着来人，好像不认识他似的。高晨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有话回家再说。”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本就拥挤，高晨还特意把伞偏向了吕晗芝那边，后背和肩膀上的衣服早已打湿。吕晗芝见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放弃了扭头逃跑的想法，乖乖进到了车内。

　　没有预料中的审问，高晨坐回驾驶座后发动了车子，一言不发地朝晗园的方向开去。吕晗芝几次想要打破沉默都找不到开口的契机，欲言又止间，车子开进了晗园。

　　“先去把湿衣服换了，不然会感冒的。”高晨脱下西装外套，卷好衬衣的袖口，见吕晗芝呆站在原地，对她叮嘱了一句后，朝浴室走去。

　　刚才在雨中和车上并不觉得冷，这下，吕晗芝被冻得瑟瑟发抖，听话地回卧室换上了睡衣，把湿漉漉的头发随便擦了擦，盘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门外传来敲门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吕晗芝下了一个决心，走过去开了门。

　　“洗澡水放好了，快去吧。”说话间，看到她盘起的头发，高晨自然地伸手将它们松放了下来：“淋了雨，头发最好也洗一下，擦干了再睡觉，不然明天会头疼的。”

　　“高晨，”原以为高晨是自己去洗澡，没想到他是为她去放热水，又这么细心周到地对她，吕晗芝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喊住了要回房的他。等他转过身来，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手足无措间，她问道：“你也淋了雨，不换衣服不洗澡吗？”

　　吕晗芝的关怀使得高晨心里暖洋洋的，看到她紧张的小表情，听到她毫无城府却不合时宜的话，他又忍不住想要逗她。

　　高晨走向吕晗芝，在距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扬起一丝坏笑：“你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洗吗？”

　　吕晗芝的本意是要表达自己的谢意，改善二人之间的相处氛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句话具有这样的挑逗意味。高晨的声音充满了魅惑，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拂过吕晗芝的耳畔颈侧，加速了她的心跳，在她脸上烫开一阵阵热红。

　　“流氓。”

　　吕晗芝后退几步逃向了浴室。直到洗完澡，她仍然处于说错话的尴尬中。她探头探脑地观察着浴室外的环境，确定高晨不在，一路小跑地溜回卧室，关上了门。

　　“这么快就洗好了？”

　　就在吕晗芝松了口气的时候，高晨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整个人一愣，转过身去，高晨靠在窗前，望着她笑得一脸温柔。但在此时的吕晗芝看来，那种温柔完全是某种阴谋得逞后的伪装。

　　“你怎么在这里？”为了掩饰慌乱，吕晗芝板起了脸。

　　高晨没有回答，走到门边拉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吕晗芝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条干毛巾。

　　吕晗芝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还是我来吧。”高晨不容拒绝地为吕晗芝擦起了头发。

　　高晨的动作一如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吕晗芝看着他，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得不自我坦承，虽然她是带着复仇的目的来到他身边的，可对他，她始终都会不自觉地相信和依赖。否则，她不会听他的一番话就思绪混乱，从而去试探韩寿民。

　　又好像从76号救走人后，她不应该跟他回来晗园。和他共处一室，让他帮自己擦头发，就更加不可思议了。但在雨中见到高晨的那一瞬间，她彷徨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了。此刻在他身边，她不但不排斥抗拒，还滋生出了幸福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想什么？”擦好头发，望着镜中出神的吕晗芝，高晨问到。

　　吕晗芝坚定了要向高晨坦白一切的决心，起身面向了高晨，问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高晨摇头：“没有。”

　　吕晗芝听了，走到床头，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枪，放到了高晨的手里：“我一身男装，带着这个，你没有话要问吗？”

　　高晨甩了甩枪，有雨水从枪口渗出，他可惜道：“明天得去所里报备，申请换一把了。”

　　高晨的若无其事让吕晗芝明白了，他之所以没有话要问，是因为他早就洞察了一切。可是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她更不明白，高晨既然了解真相，为何不揭穿她，反而纵容她？

　　“你早就知道我失忆了？”

　　“是，从你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你也知道我来干什么？”

　　“是。”

　　“那今天也是你故意透露消息给我，方便我去76号救韩寿民的？”吕晗芝难以置信。

　　高晨依旧没有否认：“你救人的过程我都看到了。你们走后，我就开车跟在你们后面。要不是车胎突然爆了，换车耽误了时间，你不用淋那么长时间的雨。”

　　听出高晨言语间的抱歉，吕晗芝彻底搞不懂这个男人脑回路了。被欺瞒的愤怒和欺骗他的负疚让她难以自处。她不再理会他，走到衣橱前，气呼呼地收拾起行李来。

　　高晨见了，上前拉住了她：“晗芝。”

　　看到高晨一副不舍得责备她的模样，吕晗芝生气地甩开了他的手：“高晨你是傻瓜吗？是笨蛋吗？你明明清楚我是来害你的，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韩寿民是你的仇人，为什么你要帮我救走他？你应该拆穿我，狠狠地骂我，甚至除掉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着我不让我走!”

　　“就是担心你会离开，我才不说的。”面对吕晗芝的质问，高晨皱着眉头将她拥入了怀中：“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笨蛋。我不过，是一个深爱着吕晗芝的普通男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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