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我…过不去，要是太晚的话，你找人送她一下。”姜涵看着苏瑾，尽快把话说清楚，然后挂掉。

　　苏瑾心满意足，朝服务员示意，“帮我拿下菜单。”

　　“晚上没吃饭？”姜涵问。

　　“我惦记着您相亲的事，没什么胃口，现在看到您安然无恙，当然要吃点好的庆祝下。”苏瑾翻开菜单，连点了几道菜都是姜涵喜欢吃的。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苏瑾合上菜单，笑着说：“还有您的。”

　　姜涵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我刚吃过。”

　　“这都什么呀！”苏瑾嫌弃的把盘子推开，回头喊服务员，“麻烦把桌子收拾一下，我们要重新吃饭。”

　　姜涵突然感到欣慰，眼眶多出了“单亲妈妈”的热泪。狗男人只会请你吃凉菜，但“女儿”知道你没吃饱需要加餐。

　　“干嘛这么看着我？”苏瑾低头看自己，还以为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姜涵身体前倾，上身贴着桌子，一脸慈爱的征求道：“给我当女儿好不好？”

　　“……？！”

　　苏瑾停下正在掰一次性筷子的手，试图理解姜涵的意思。但是不管她怎么解读，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只想当我妈。

　　“为什么？我有妈妈，虽然她不在了。”苏瑾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菜往姜涵那边推了推，给她递上一双掰开的筷子。

　　姜涵意识到自己唐突，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很贴心，像小棉袄一样。突然就明白当年苏云为什么会拒绝我，守着孩子过日子。要是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肯定也会这么做……”

　　“妈！”苏瑾夹了块肉放进姜涵碗里，“多吃点。”

　　姜涵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这么快就答应了？”

　　苏瑾把姜涵的碗堆的像小山一样，“您都愿意守着我过日子了，我也不能让您白牺牲。”

　　姜涵刚吃了一口鸭子肉，咀嚼的频率因为苏瑾的话慢慢变低。温情了半天，苏瑾的重点竟然是让她守寡。姜涵的头顶如同扣下一盆冷水，母爱渐熄。

　　…

　　她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姜涵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先盯着父母的房门看了一会儿，确定老两口睡了，才招手叫苏瑾进来。

　　苏瑾很少看见她这样，一想到整日在家作威作福的姜姨来到父母的“地盘”，过了门禁时间也只能像做贼似的回家，就觉得很好笑。

　　姜涵推着苏瑾的背，让她赶紧进屋。苏瑾故意使坏，走得很慢，尤其是路过姥姥房间门口的时候，她还想说点什么。可惜刚一张嘴，就被姜涵从后面捂住。

　　“别作，快走。”

　　气声在苏瑾耳边嗡嗡回响，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和脖子，心跳突然加速。害怕被姜涵察觉，她主动迈开步子，先一步跨进卧室。

　　“涵涵。”姜妈妈的声音打破客厅的安静，“啪”的一声，灯亮了。

　　白炽灯照下来的瞬间，姜涵像一只现了原形的妖精，撒丫子就往自己卧室跑。但是她忘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先别睡，我有话问你。”姜妈妈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封印了姜涵想关门的手。

　　她只好乖乖走到客厅，坐下，聆听讯问。

　　那个男孩怎么样啊？你好好谈谈啊！我看这个就挺不错的。你也老大不小的，别挑三拣四的了。先了解了解，人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

　　听了无数遍的话重复一遍，姜妈妈说没说烦，姜涵反正早就听腻了。

　　趴在门后面偷听的苏瑾第一次感受“催婚”的力量，对姜姨的同情逐渐升级为内疚。没想到姥姥的催婚大法这么厉害，难怪姜姨不喜欢回来！

　　十一点整，姜妈妈终于高抬贵手，放姜涵回房间了。这还是看在苏瑾明天早起，不能影响她睡觉的情况下。

　　姜涵脱力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苏瑾爬到她身边躺下，轻轻捂住姜涵的耳朵，想要帮她隔绝外界的声音，“姜姨，我们明天回家吧。姥姥年纪大了，我不想麻烦她天天给我做饭。”

　　…

　　酒吧的凌晨依旧喧嚣，沈玥越过舞池的人群看向角落里坐着发呆的女人，认为这个状态应该达到姜涵交代的“太晚”，可以触发“送她回家”的条件了。

　　“你要把我家的杯子盯个窟窿吗？”沈玥拿走林嘉面前的杯子，帮她转移注意力。

　　林嘉身体软绵绵的往沙发上一靠，回怼：“开门迎客的酒吧，还管客人喝酒的时候眼睛在看什么？”

　　“别人看什么我管不着，但有人交代了让我照看你的安全。”沈玥坐在桌上，一边在手机上清点库存一边说，“我送你回去，你住哪？”

　　“女人的住址是隐私。”

　　沈玥认可的点头，“那我给你叫出租车，但不保证安全哦！”

　　“你送我就安全了？”林嘉哼笑，“拉吧的老板总不能是直的吧？”

　　沈玥放下手机，打量林嘉一眼，“你不是我的菜。”

　　林嘉被这句话气笑了，“你的菜长什么样？”

　　沈玥站起身，想要结束话题，“我不挑食，但肯定不吃恋爱脑，会影响健康。”

　　“……恋爱脑？”林嘉刚要反驳，手机屏亮了，弹出的微信消息显示，姜涵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她点开图片，放大。

　　局促的小饭馆，一男一女对坐，女的是姜涵，男的不认识。

　　沈玥余光扫到照片，在林嘉生气之前先安抚道：“一看就不是姜涵发的。”她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衬托的林嘉有些可笑。

　　“还用你说？”林嘉抓起手包站起来，因为起的太猛，加上喝了酒，两腿发虚差点摔倒，好在旁边的沈玥扶了一把。

　　林嘉又气又恼，碍于沈玥的“义务救助”，底气不足的嘟囔了句，“不用你管”。

　　沈玥看她站稳后，才收回手，“店里待烦了，送你回家赚个外快，按市价收费。”

　　这次，林嘉没有拒绝。

　　…

　　第二天上体育课前，苏瑾自告奋勇帮体委拿器材，欧阳为了看热闹果断加入。

　　“林老师昨晚得逞了吗？”

　　“怎么可能！”苏瑾洋洋得意道。

　　“我说你这么勤快，原来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胜利。”

　　苏瑾挨着欧阳小声说：“我把姜姨和相亲对象一块吃饭的照片发给她了，但她一直没回消息。”

　　“哇哦！牛逼。”欧阳跟着激动起来，“你就不怕穿帮？”

　　“穿帮就穿帮！姜姨要是因为别的女人跟我翻脸，我就找我妈去。”

　　欧阳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赶紧“呸呸呸”打她。

　　“我觉得你还是祈祷等会儿体测的时候，你情敌别给你使绊子。”欧阳一脸严肃的提醒她。

　　“没事！”苏瑾拍拍她肩膀，对自己的体能非常自信。

　　上课铃响，林嘉拿着文件夹夹板出现在操场。体委先带大家热身，之后让男女生分开，男生先测1000，女生测肺活量。

　　体委带着哀嚎的男生上跑道，女生排成一队准备吹气。

　　快到苏瑾的时候，她后面的欧阳突然贴上来，低声开玩笑说：“等下你俩打起来，我是帮你还是帮老师？”

　　“帮她，”苏瑾面无表情的说，“明天的校报头条，欧阳同学保送XX大学。”

　　欧阳乐得直咧嘴，引来林嘉的注意，她扫了一眼闹腾的两人，“下一个。”

　　排到苏瑾的时候，她拿着一次性吹嘴在手里转了转，关心道：“老师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林嘉没接话，“吹吧。”

　　以为取得全面胜利的苏瑾正要吹气，忽然听见林嘉用刚好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比起后妈，你更想要一个爸爸？”

　　苏瑾一口气没憋住，吹断气了。

　　“1600，不及格。”

　　苏瑾气的攥紧吹嘴，深吸一口气，盯着林嘉开始吹第二次。

　　“7500，”林嘉在本子上记下成绩，“下一个。”

　　欧阳震惊：“……这咋吹出来的？”

　　要是平时，苏瑾早就滔滔不绝的开始传授经验，但此时她一言不发，耷拉着脸站到一边。

　　下课以后，苏瑾在操场大门口拦下林嘉。

　　“我们聊聊。”

　　林嘉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你觉得我们可以聊同一个话题吗？”

　　“为什么不可以？除非，你把我当情敌。”苏瑾双手插兜，下巴抬起。

　　“你真的喜欢她呀！”林嘉的吃惊表演痕迹太重，引起苏瑾的反感。

　　她警告道：“请你退出。”

　　“如果你是以姜涵女儿的身份阻止我们交往，勉强有点胜算。”林嘉笑了下，“但如果是其他的，你还要坐小孩那桌呢。”

　　苏瑾沉默。18岁只是一个公交站牌，尽管她乘坐的车一刻不停，也永远追不上坐在前一班车的姜涵。
　　…

　　下午趁着父母出门锻炼身体，姜涵偷偷溜回去取行李。因为苏瑾的东西比较多，她担心一次搬不完，特意叫了外援。

　　“姜女士，我是上夜班的，现在还没到我的起床时间呢。”沈玥靠在门框上，打量着红绿配色的小床。

　　姜涵扔给她一个旅行包，催促道：“黑心司机，赶快干活。”

　　“我又给你当司机，又给你当家政，怎么就成黑心了？”

　　姜涵坐在床边跟她翻旧账，“昨晚我让你送一下林嘉，你居然跟她收100块！她就是住在郊区，也要不了这么多吧？沈老板！”

　　“她非说我别有所图，宁可打车也不要我送，那我只好当一回出租车司机了。凌晨，空车返回，我收一百很多吗？”

　　姜涵吐了一口气，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我说不过你，赶紧装，一会儿我妈回来就彻底走不了了。”

　　“你不就是为了跟林嘉过二人世界，才把苏瑾寄存在这儿的，这才过了几天就要把人接回去，你母爱泛滥呀！”

　　姜涵把叠好的衣服用力按进行李箱，“我妈天天给我介绍对象，我再住下去你就见不着我了。”

　　沈玥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所以，昨晚你是见男人去了？怪不得林嘉一个人喝闷酒呢。”

　　“别废话了，赶快装。”

　　沈玥有些同情的看着姜涵，“你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林嘉对你是动了真格，你要是摆不平小苏瑾，以后有你受的。”

　　“本来我已经打算放手了，你这个黑心婆宰了人家一笔，我还得去赔罪。”

　　“你可拉倒吧！小苏瑾哭一鼻子，你就发誓要当柳下惠。等见了小金莲，你还是西门庆。”沈玥拉上背包拉链，往肩膀上一甩，“还有什么要拿的？我一块带下去。”

　　姜涵站在卧室门口扫了一圈，感觉没落下什么东西，“没了，撤。”

　　她俩刚把行李装车，眼尖的姜涵隔着一百米看到正在跟人聊天的老妈，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

　　“跑这么快干嘛？你不是说阿姨这个时间回不来吗？”沈玥慢悠悠坐进车里，看见姜涵趴在座椅上不敢抬头，“咱俩像私奔一样，还是走之前被渣男PUA搬空娘家的那种。”

　　姜涵没心情听她说笑话，露出一只眼睛看前挡风玻璃，“还好我没开自己的车。”

　　沈玥发动车子，问：“先送你去上班，还是回家？”

　　“我是翘班出来的，先回公司，东西等我下班去拿。”姜涵说完，又默默缩了回去。

　　…

　　晚自习结束，苏瑾给姜涵打电话。

　　“姜姨，今晚我们住哪里呀？”

　　姜涵唉声叹气，“搬家失败了，要不你自己回姥姥家住？我没行李先回去，等有机会再解救你。”

　　“……您是认真的？”

　　“你姥姥不在家的时候，我要上班。最迟这个周六帮你搬，怎么样？”姜涵继续逗她。

　　苏瑾声音沉下来，带着警告：“我现在就回家，要是您不在家，或者家里有别人，您就完蛋了！”

　　姜涵“额”了一声，语气更纠结了，“我确实不在家。”

　　看在姜涵“诚实”的份上，苏瑾一改语气说：“位置发我，我去接您。”

　　姜涵点开微信，发了位置共享。苏瑾点开一看，距离120米……

　　“乔迁之喜，我们去庆祝一下？”

　　反应过来的苏瑾立马脚步加快，抬头寻找，一眼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姜涵。

　　橘色的灯光披在她身上，神圣如救赎般再次降临在苏瑾孤独狭小的世界里。

　　“我想吃火锅，您这个月的工资还没花完吧？”听筒传来苏瑾的声音，比乖巧撒娇多了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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