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

　　“宋意，我是你母亲，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人最可怜的是发现自己成了最讨厌的样子，还毫无察觉。

　　她举起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笑得肆意，发丝都跟着起伏，空荡荡的房间里充斥着笑声，一阵寒意缠上姜夏心头。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宋意偏着脑袋，像小孩儿撒娇那样，憨娇可爱，可那双眸子里满是恨。

　　姜夏想，为什么宋意会恨自己呢？她凭什么恨自己呢？是自己一手把她培养得这么优秀的!

　　“你胡说些什么!”

　　“我从楼上摔下来，不是徐青推的，是我自己摔下来的呢。”宋意直直盯着她逐渐裂开的表情，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

　　“我故意把腿摔断的，这样我不用参加芭蕾比赛也会错过面试机会，这样我可以一辈子逃离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宋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姜夏有些崩溃，忍不住湿了眼眶。

　　当年医生告诉她，宋意再也不能跳舞，她有多自责多后悔，可这一切都是宋意自编自演的!

　　“我自己报仇了不是吗？我将徐青送进了监狱。当年你们不肯做的事情，我自己做到了。”

　　姜夏双手握拳，摇头往后退着，她无法相信为什么宋意能对自己这么狠，要不是楼下有树木花草，她可能连命都没了，可那时她才十七岁!

　　门被大力地关上，宋意疲惫的蜷缩在床上，合上眼睛，“下一次别救我了。”

　　出院那天，只有管家来了，她也不在意。

　　踏入大门时，感觉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佣人们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来去匆匆，只有布丁，晃动着小身子一直蹭着她的脚踝。

　　宋意弯下腰将它抱起来，揉揉它的小脑袋，“饿了吗？小家伙。”

　　“拿些猫粮来。”

　　她抱着布丁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很快有人送来了猫粮，宋意看着女佣手里的不锈钢盆，倒也没想太多，说道：“我给布丁买的草莓形状的碗呢？”

　　“少爷吩咐了，家里不能出现易碎品，所以布丁的碗也换成了不锈钢盆。”

　　宋意认真的盯着那个盆看了良久，直到女佣手心都汗湿了，她才松口，“放那里吧。”

　　好在布丁是个小吃货，对这些都不讲究，女佣默默松了口气，站在不远处。

　　宋意荡着千秋，就看着布丁埋头苦吃。

　　也快入秋了，花园里的树叶一点一点在变黄，也会渐渐闻不到花香。

　　“姐姐!姐姐!”

　　女佣紧张的望向声源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入职之前，管家说过，这里主人喜静，也不喜欢陌生人过多接触，看着小妹朝自己跑过来，她恨不得马上抱着她就跑。

　　“姐姐，我抓到你了。”

　　小女孩儿扑进女佣怀里，天真的仰着头，以为姐姐在和自己捉迷藏。

　　宋意看向这边时，女佣拉着自己妹妹，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解释道：“小九太小了，我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等等。”

　　宋意站了起来，她蹲在小女孩儿面前，问：“你几岁了？”

　　小九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抬头看向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问你呢，你自己回答。”

　　小九又回过头看着宋意，还掰着指头，“我快六岁了。”

　　“叫小九是吗？”

　　“嗯。”

　　“你喜欢这里吗？”宋意又问。

　　“……喜欢。”

　　小九捏着姐姐的手指，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小星星。

　　宋意伸出手，柔声道：“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姐……”

　　“你不是没时间看着她吗？我帮你看着，你去忙吧。”

　　宋意牵着小九往楼上走，连布丁都不管了，女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影片室里，宋意让人端来了吃的，小九刚开始有些局促不安，可大屏幕里放着她不常看到的动画片，还能吃到蛋糕，她立马就将姐姐的嘱咐忘在了脑后。

　　小孩子表情很丰富，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蛋糕也塞满了嘴巴，宋意抽出纸递给她，“擦擦嘴。”

　　小九再舍不得，也将视线落在宋意身上，接过纸巾胡乱擦着嘴，含糊不清的说：“谢谢小姐。”

　　“为什么要叫小姐？”

　　“姐姐教的。”

　　“她还教了你些什么？”

　　“姐姐让我待在婆婆那里别乱跑，如果被管家爷爷发现了，就会被赶出去，我们又得饿肚子了。”

　　“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一直跟着姐姐？”

　　“妈妈不在了，爸爸喝醉酒就会打人，我怕，所以就跟着姐姐来了。”

　　宋意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丝毫没有防备心。

　　小九长得像混血儿，说得也是当地语言，想来是这里的人了。

　　“以后都跟着姐姐到这里来吧，我每天都给你好吃的。”

　　小九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吃的，眼睛都在放光，随后又带着点小失望，“我姐姐说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也不算是白拿，你陪我玩，我给你东西吃，这是交换，对吗？”

　　小九认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问道：“我可不可以带一些给姐姐？她总是把吃的都给我。”

　　“当然可以。”

　　“谢谢你!”小九笑得很开心，小孩子的心愿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翌日，温声正从厨房端菜，宋意叫住她，“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宋意见她毕恭毕敬的弯着腰，手指弯曲，撑着下颚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温声迷茫的抬起头。

　　“小九说她的爸爸经常打她和姐姐，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温声扣着手背，开始诉说起来，“我叫温声，妹妹叫温九，我的母亲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就这样被父亲买回了家。”

　　“她那时才十六七岁，父亲已经快三十了，她怀着我的时候，没有人照顾，还得伺候父亲，长久下来落了一身病根。”

　　“她苦了一辈子，挣到得那一点钱被父亲拿去……拿去做了苟.且.之事。”

　　“父亲喝醉了总打母亲，我总能见到一地的血，可她从来都没有和我抱怨过。”

　　“在那条胡同里，见惯了生死，也充满了肮脏……母亲生小九时，难产，我求遍了医生，我没钱他们不肯救人，当我回去想偷些钱时，被父亲抓住毒打了一顿……”

　　“我带着医生赶回家，母亲已经……已经……”

　　那个字迟迟说不出口，十几年来的暗淡一度让她撑不下去，可还有小九在，她不能死。

　　温声站在宋意面前，两人年纪相差无几，她却历经沧桑，双手布满老茧，胳膊上还有好多伤。

　　宋意想着自己，“噗嗤”笑出声，有人活在尘埃里，拼命想见到光，有人活在云端里，却悲观厌世，怨天尤人，还真是讽刺。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温声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上去温柔善良的宋意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他死了，你和小九都解脱了，不是吗？”

　　“不……会有其他办法的……”

　　“我说着玩儿的，别当真。”

　　宋意笑笑，扶着楼梯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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