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洛沅芷心跳猛地加速，从失落到开心也不过就是转瞬之间。
　　她干脆放下筷子，微笑着对一桌子家人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屋了。”
　　她没再管家人们错愕的表情，拿起手机直接回了自己卧室，直到把门关上，她才点开刚刚于驰发给她的一段视频。
　　是于驰拍的一段中央广场上烟花绽放的视频。
　　视频足有五分多钟，从视野上看，和之前于驰发的那张照片又有所不同，似乎更高了些，也更宽广了些。
　　原来刚才这段时间，他没有故意不回消息，而是去给洛沅芷拍视频了。就因为她说了句家里视野不好，看不到烟花吗？

　　洛沅芷靠在门边慢慢看完了这段视频。
　　今年的烟花果真如预报所说的美丽极了。炫目的火焰冲至半空，再轰然炸开，幻化着各种不同的形状和色彩。那片墨黑的天空被点亮，配合着周围高楼上的霓虹灯，婉若白昼。
　　只是距离太远，视频里除了阵阵风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视频一停，洛沅芷缩小界面，直接播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她来不急去思考这样做是否贸然，但此时此刻，洛沅芷没有直接冲出家门去找于驰已是用光了她所有的克制力。

　　等待接通的铃声响起，洛沅芷握着手机的掌心里溢出一大片汗渍。她刚想换只手去拿手机时，视频被接通了。

　　于驰那边漆黑一片，只能模糊地看见一点脸的轮廓，分不清他现在身处何地。
　　“你在哪啊？”洛沅芷问道。
　　“天台。”于驰说。

　　经过电流传播的声音和面对面说话时稍微有点不一样，将于驰嗓音里的磁性显得更重了些，短短两个字都让洛沅芷耳根酥软。

　　“所以你刚刚是专门去天台帮我拍视频的吗？”洛沅芷很开心，她明明知道于驰为什么去天台却还是想亲耳听他说出来。
　　视频里于驰似乎在走动，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下楼梯的声音。洛沅芷在等着他回答，直到光线亮起，于驰才对着手机轻轻“嗯”了声。
　　洛沅芷看清了人，自己也往屋里走了几步，到飘窗上坐下，说：“外面那么冷，你家的阳台上不也能看到嘛。”
　　于驰还在走路，他没选择电梯，而是直接走的安全通道。安静的环境里，他下楼梯的声音很明显，说话声也被扩大许多：“上面视野更好。”

　　所以，他是为了能拍到更好看的烟花才一个人在这深冬夜里十二点去天台上，哪怕那边的风很大很冷。

　　洛沅芷鼻子突然就酸酸的。于驰走路时眼睛偏离了手机，视频有点摇摇晃晃的。楼梯间的声控灯很亮，将他的眉眼照得特别清晰。
　　洛沅芷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将鼻头的酸意也一起呼走，但效果一般。
　　在不可控之前，洛沅芷轻声唤了声：“于驰。”
　　“嗯？”于驰停了下看向手机。
　　可叫了人的洛沅芷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刚刚就是想叫他名字一声。
　　于驰等了两秒，见洛沅芷不说话，又继续往下走。他家住28楼，这栋楼总共有36层，他还有几楼才能到家。

　　后面的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也没挂断视频。于驰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确认洛沅芷还在不在一样，只看一下，又继续走他的路。
　　洛沅芷的卧室窗户在中央广场的反方向，这里一点儿也看不见烟花。不过烟花秀应该也快结束了，反正于驰发来的视频时长有五分多钟，虽然比不上去现场看，却也不差。

　　这样安安静静地和于驰相处的方式其实并不陌生，只是以前是面对面而已。
　　洛沅芷不是个文静的女生，但奈何于驰这人实在不爱说话，相处久了，洛沅芷也就习惯了。
　　夜晚的教室里通常只剩他俩在。于驰低着头认真地算题，洛沅芷就倒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上看他做。又或者在做完题回家的路上，洛沅芷走在前面，于驰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那段时间于驰的脸上手上，到后来天气慢慢变热后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和小腿上时不时就会有新的伤口出现，洛沅芷问过两回，于驰都不说，后来她就不问了。
　　洛沅芷囤下的海棠花创可贴自己还一个都没用过，几乎全给于驰用了。虽然创可贴有些女孩子气，贴在于驰那张酷酷的脸上总很违和，可于驰却从来没拒绝过。洛沅芷给他贴他就贴，白天被同学问时也从不解释。
　　那大半年时光对洛沅芷来说是她过往年月里最快乐的时候，还好拥有过那些快乐，才能在后来的六年里熬过来。

　　明亮的窗玻璃在夜晚屋内灯照下变成了镜面，上面影射出洛沅芷抱膝靠在墙边的样子。微微低垂的脸侧，黑直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挡住了她此时专注盯着手机画面的双眼。
　　直到于驰终于到了28楼。他把门打开，进了屋，对着视频里似乎还在发呆的洛沅芷问了句：“你...要不要休息了？”
　　“啊？”洛沅芷回神，说，“我们家每年除夕都会玩很晚，估计一会儿还会叫我去打牌。”
　　她看见于驰往屋里走了一些，空荡荡的房间和洛沅芷在的那天没什么不同。
　　“你过年就一个人吗？”洛沅芷问道。
　　于驰到沙发上坐下，点点头回答说：“嗯。”

　　洛沅芷很想问他家人呢？从前于驰就从来不谈他家里的事，那天送她回来的时候于驰也说自己没有亲戚，还有那些总是不间断出现的伤痕，他究竟生活在怎么的一个环境里，当年又为什么会退学，洛沅芷通通不知道。
　　以前的于驰不会说，现在的洛沅芷当然也不可能再去问。

　　思量片刻，洛沅芷寻问道：“那明天下午我去找你好不好？”
　　于驰的眼窝很深邃，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强劲的压迫感。洛沅芷却不躲闪，和视频里的双眼对视着，直到于驰答应了声“好”。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洛天宇在门外叫道：“姐，你睡了吗？没睡的话大伯叫你出来打麻将。”
　　洛沅芷分神应了洛天宇一声，转头跟于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去找你，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不要关机哟。”
　　“好。”于驰说。

　　挂了视频，洛沅芷的情绪异常高涨，和之前在饭桌上已完全不同。她拉开门，外面的洛天宇还等在门口，看见洛沅芷先轻声问她：“姐，你没事儿吧？别把大人的话放心上，她们也就嘴上说说，又不能真管得了咱们，感情的事儿本就随缘，总不可能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凑对是吧。”
　　“我没事儿，”洛沅芷笑了笑说。
　　洛天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强颜欢笑，才放下心来：“那走吧，每年的必备活动就等你了，今晚咱俩争取一雪前耻！”
　　“走！”洛沅芷挽住洛天宇的胳膊，跟着他一起往麻将房走去。她现在无论是心情还是精神都很好，今晚的牌运说不定也会不错。

　　新年已到，客厅的电视机还播着春晚。小叔叔晚上酒喝多了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坐着不会打牌的老爸独享电视。大嫂吃过饺子也回房陪乐乐睡觉去了。几位女家长熬不了太久的夜，也纷纷去洗澡准备睡觉。
　　大伯和大哥已经就位，洛天宇一进去，看见他俩的坐位就说：“不行不行，大哥换个位子，你不能坐大伯下方，去去去，坐对面。”
　　洛沅芷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去年大哥就常给大伯喂牌，碰牌碰到我和天宇都要怀疑人生了，生生让我俩盘盘少拿好多牌，你俩必须分开。”
　　洛凯泽无奈，只能起身按他们的要求换座：“好好好，我换，这打牌靠的是手气，我又没有透视眼，哪能知道哪张牌爸要碰哦。”
　　“别想忽悠我俩，”洛天宇选了洛凯泽上方坐下说，“你从小打牌就精，以为我看不出来？常常宁愿自己不胡都要把我要的牌捏死。”
　　“哈哈哈，”洛博学笑着对洛天宇说，“你可比你大哥精多了，那心算能力杠杠的，这还好是打麻将，要是打扑克，我都不敢跟你一起玩。”
　　只有洛沅芷对打牌这件事算个半通。她向来是不要的牌就出，这种才是纯靠运气的人面对桌上三个人精也是迫于无奈。谁让她爸妈都不打牌，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她就成了他们家的代表，年年必须陪家里人战个春节。

　　麻将机哗啦起牌的声音响起，第一把自然是大伯做庄。洛沅芷的运气果然不错，理好牌一看竟已听牌，刚摸两圈就自摸了。
　　“这么快？”洛天宇还一手乱渣，他看了看洛沅芷倒下的牌面说，“姐你今晚可以啊！”
　　“没听过打牌不胡第一把吗？”洛凯泽玩笑道，“开始赢的都不叫赢，后面输起来挡都挡不住。”
　　“你这是嫉妒，”洛天宇今晚似乎跟他大哥杠上了，“看我姐今天怎么把你钱赢光。”
　　“好啦好啦，”还是洛博学出声拦道，“圆子这把天听，运气的确不错，好运开头，要一直延续下去才好。”
　　“会的，”洛沅芷伸出手，毫不客气地跟三人招招手说，“先给钱，输赢看命，但这把的账先结清。”
　　三个人把钱交到洛沅芷手上，洛沅芷开心地收回小格子里放好，按了洗牌键继续。

　　好心情带来的好运气让洛沅芷今晚不仅仅只享受到了开门红利，几个小时下来，胡牌几乎都被她给包揽了。
　　凌晨四点，终于熬不下去的四人才散了场，洛沅芷做为全场一胜三的大赢家，心满意足地揣着小格子都要塞不下的钱回了卧室，她给手机定了个中午十一点半的闹钟，只等着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去见于驰了。

　　洛沅芷带着这份期待很快进入梦乡，睡梦中的她嘴角都抑制不住地上扬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