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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方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三人瞬间消了气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的雾水。
村长怎么来了！
林陈氏愣了半天，神色一变，压低声音怒道：“好啊你们两个昧了良心的东西！既然你们这样，咱就谁都别落着好！”
“去你奶奶个腿儿！谁他娘的告诉村长了！”林郑氏勉强收了她那大嗓门，用气音吵了回去。
“别吵了！”林大伯收拾收拾脸色，眼神示意两人看清形式，这才不情不愿打开了门。
门刚一开，几人便先越过村长看到了林慕呈，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这丫头头发潮湿，身上披着明显不属于她的男子外袍，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显然已经气上心头。
他们心道不好，偏又看到凌四水身上纯白衣衫微湿，像是被夜晚的风吹得半干不干，干的地方颜色浅，湿的地方颜色深。
乍一看有些狼狈，可搭配上他那副永远站得挺立的身姿，又似乎并不违和。
林大伯心思转得最快，见状赶忙说道：“村长大半夜来找老二定是有重要的事，那我们便回家吧。”
说着他就拽上林郑氏的胳膊，急急想要出门。
林慕呈稍稍前移一步，加重语气道：“都不准走！”
林大伯脚步一顿，一边瞥着凌四水一边回着林慕呈：“丫头，大伯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无论怎样，与大伯也没什么关系呀。”
他就是瞧凌四水在一旁，否则说话才不会这样客气。
包括林郑氏，若不是有所忌惮，此刻早该叫嚷开了。
“与大伯大伯娘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可你们也是知情人，我们方才在门口时全听见了。”林慕呈说道，“今日二伯上凌先生家里偷窃，这件事我必须问个清楚。”
林陈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就差把“心虚”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磕磕巴巴辩解的声音又不自觉大了几分：“你...你怎么这样说话！老二怎...怎么会去偷凌先生的东西！你血口喷人！”
“二伯娘又何必激动？我没说他偷了凌先生的东西，他是潜入凌先生家偷我的东西。”
林陈氏终于顺上来一口气，还真以为自家老汉胆大包天，敢顺手去偷县太爷外甥的东西。
“偷...偷你的东西那更不可能，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家男人去偷的？再说了，你说你亲二伯行偷窃之事，就不怕你爹在天之...”
“哎哎哎，”林慕呈心中满是不耐烦，指着自己的耳朵打断了她，还特地将身子斜过去，说道，“您瞧这是什么？这是耳朵。我有，凌先生有，村长也有。都说了你们方才的对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还狡辩呐？”
“......”林陈氏攥紧了手，一时哑口无言，冲着林大伯与林郑氏瞪过去。
那眼神，说是瞪着自己的仇人也不为过，哪里有什么兄弟亲情可言。
“你...你瞪个屁啊！”林郑氏忍不住呛她一句，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关...关我们什么事，还不是你跟老二糊涂...”
她此时此刻最怕的就是受到牵连，连吵架也显得没什么底气了。
“这么说，老二行窃一事你们便算是承认了。”村长瞧真相已摆在眼前，只好舔着一张脸，先转向凌四水，问，“凌先生，今晚属实连累了您，您瞧着如何处理都成...”
他那后半句还没好意思说出来，无非就是什么“咱们村里私下解决，千万别告诉县太爷”云云。
凌四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只道：“此事受害者非我一人，村长不用只问我的意见。”
一听这话，林陈氏倒是活了过来，往林慕呈那边窜了一步，立刻放软态度，求情道：“老二也只是好奇你那盖房子的钱究竟是哪里来的，若他真拿了去，还你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这件事算二伯和二伯娘做错了，求丫头大度这一回，以后...以后我们定拿你当亲闺女看待！”
见林慕呈并无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还面带嫌弃地退后了一步。
林陈氏更是心焦，眼泪鼻涕一下子涌出来，继续哭着求道：“若是连累了凌先生什么，我们认错！我们赔！只求慕丫头看在我们的亲情关系上，帮我们说说情吧！”
林慕呈最见不得人哭，看她哭得这样伤心，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无论怎样，林陈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在自己的侄女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情，都叫人难以消受。
“你现在哭得惨，决定偷人钱财时怎么不想想后果？”林慕呈语气也没方才那么冲，“二伯做贼心虚，逃跑之际掉进河里险些溺水，多亏了凌先生不顾危险，将他救上岸。就这样他还死不承认呢，你让我如何求情？”
林陈氏脸色更是发白，她没想过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林老二真的掉入河中淹死了，那她后半辈子可也活不了了。
“凌...凌先生...”林陈氏又泪眼婆娑望向凌四水。
谁知林慕呈向前一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道：“你也不必在凌先生面前卖可怜，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要道歉要道谢，你都该跟凌先生说。但若是要求情，就免了吧。”
在她身后的凌四水视线不禁落到她的身上，半晌都未能移开。
林陈氏真哭着求他，他若坚持要严肃处理，便是不通人情；他若心软放他们一马，自己就吃了哑巴亏。
而林慕呈是直接帮他挡下了，避免他被架在这两难境地。
“行了行了，二伯娘也不必这样哭丧着脸。”林慕呈继续道，“我没什么钱财，二伯自然也什么都没偷到。罪责不重，顶多赔个仨瓜两枣的便算了了。”
林陈氏这才将头抬起，吸吸鼻子，一颗心算是从嗓子眼掉回了胸脯里。
她眼泪还没擦干，问道：“那...那若是叫县太爷知道了，也不用蹲牢子吗？”
这个林慕呈还真不敢说。
按偷窃罪来论，算是偷窃未遂，定是坐不成牢的。
可县令若是知道自家外甥家里进贼，还为了救贼大半夜的跳进河里，一怒之下定个重罪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此时，凌四水平静开口：“主犯是要罚，知情不报同样为罪。”
他转身看向林大伯与林郑氏，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林大伯一个激灵，急道：“我...我们也是刚才知道！这...这怪不到我们身上啊！”
“是啊是啊，若早知道，我们早就告诉村长了！”林郑氏也赶忙附和道。
凌四水并无什么反应，又道：“那便算你们并不觊觎林姑娘的东西，以后记住多监督监督你这二弟与二弟妹，一家犯事，两家担责。”
林慕呈回过头。
就见凌四水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今日是林姑娘的房间被翻乱，她若不多计较便就算了。财物并未丢失，我也无意告知舅舅。只是以后要再犯，我会连同这次的责任一起算，算到你们两家的头上。”
“这...”林大伯与林郑氏算是吃了连带罪，纵然心中不服，可又不敢说什么。
只有林陈氏哭哭啼啼扑上前，道：“谢谢凌先生，谢谢慕丫头，以后我们再不犯了！”
村长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当事人都比他有主意，久久未能插进去一句话。
这时候听到不会闹到县衙，终于算是放下心，总结道：“那好那好，既然这样...”
“等一下！”林慕呈突然打断他，连珠炮似的补充道，“我最讨厌收拾房间，他把我的房间翻乱了不说，还害我连木板床都没来得及打，今晚又得打一夜地铺。而且我和凌先生到现在都没吃上晚饭，还掉进河里不知会不会着凉！要赔的！还有，二伯必须给凌先生道歉，二伯娘一个人道歉可不算！”
村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赶紧说道：“那是自然，回头我就让林老二给先生道谢加道歉！至于...”
“我去帮慕丫头收拾屋子，床让老二明日一早就帮你打好，晚饭...这几日的饭我都做好了给你送到家门口去。”林陈氏急急接道，“若是感了风寒，药钱也是我和老二出！行不行？”
不问责对于林陈氏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要知道再一次得罪凌四水，真是要把她的魂都给吓没了。
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被迫为之，这时候提什么样的条件，只怕林陈氏都会一口答应。
“行行行，”林慕呈伸出手，“药钱现在就给了吧，以防万一嘛！”
“......”林陈氏怔愣片刻，跑进里屋去，一会儿又小碎步跑出来，犹犹豫豫递过去一两文银，“够...够了吗？”
当然够了！
林慕呈好险眼睛都发了光，本想着敲个几文钱也就得了，没想林陈氏为了表示诚意竟如此大方。
“要不...”林慕呈克制着自己的嘴角，“要不后几日的晚饭也算了，给我转成现银呗。”
“咳——”凌四水清了清嗓子，揪住她的后脖领往后一拽，“我觉得晚饭比现银好，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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