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风雨任平生

作者:方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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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变


      孩子放声大哭,外间正在给自家孩儿做冬鞋的乳母急匆匆冲进来。
      纳兰扶着椅子勉强站着,脸色苍白,胸口急剧起伏。
      乳母在心中微微叹气,抱起芙瑶,轻轻在孩子后背上抚拍,却看见孩子的脖子上,有渐渐发红的扼痕。心中一惊,却不抬头去看孩子的母亲。
      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女人!当年,她一介平民之女却有幸嫁与王爷,也曾令京城里几乎所有的怀春少女嫉妒欲狂。可是她现在,该有多么疯狂。

      纳兰看着乳母亲昵的哄着她的女儿,将自己的脸颊贴到孩子哭得发红的小脸上,柔声低语:“瑶瑶,我的宝贝瑶瑶,不哭不哭,嫫嫫在这里.....”那一刹,纳兰忽然有个错觉,在这里,她是一个谁都不看在眼里的隐形人,那哭泣着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是那个抱着她哄着她给她奶水吃的女人的孩子,跟她,纳兰素无关。

      呵,孩子,你长大了,最亲的,还是你的乳母吧。只有她当你是自己的女儿。而你的母亲,刚刚差点扼死你,。她是生了你,可是她最爱的,只是她自己。她要逃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放弃所有的背负,她只想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生活,离开!

      她能带着你,逃去外面那个世界,安稳的过一辈子么?
      你的爷爷,你的父亲,会允许我把他们姜家皇室的血脉带走吗?
      不,不会。
      带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就得再带上孩子的乳母,可她有还自己的家。
      她丈夫在六部做个小吏,虽然寡言讷语,微薄的俸银养不活全家,却会经常来探望她,想必是夫妻恩爱。她还有个好学上进的儿子,刚刚会扶壁站立的女儿,一对老弱多病的堂上公婆。
      何况,外面的那个世界,没有了爹爹的陪伴和保护,对我来说,和这里一样的危险。
      纳兰缓缓坐下。
      我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因为我根本不想带这个孩子走。
      我怕痛,怕苦,怕死。

      李妃的产期临近,纳兰身边稍微年长伶俐能干些的丫头以李妃生产在即紧需人手为由抽调不少过去,补了几个过来,不过是些懵懂年幼或体弱不济的。厨房里的人也开始抱怨,东西缺三短四不说,做事的人少了,做大爷的人倒多了。

      听香不忿:“王妃,这些事为何不跟王爷说说?”

      王爷?
      纳兰挑起眉,有多久不见了?不记得了。
      李妃刚给他生了个儿子,贺客盈门,政客亦往来穿梭不绝。他心情畅快应对不暇,哪有时间到自己这个冷清清的碧落斋自寻不快?

      贵锁还要固执的守墓。一年之期不满,他不会离开一步。
      纳兰沉默。呵,如今,我连和贵锁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吧。但是,他们既然是随着我们才离乡背井来到这里,如今我去意已定,决不能把他们丢在这儿为全世俗之礼受今后那些无妄之灾。活着的人,总该努力往前看,就算是为了逝去的人好好保重吧。

      只能跟含香说了。待夜深院内众仆妇早已歇下,跟往常一样房内只留下含香时,
      看着含香微微笑:“你该回家去了。”
      含香莫名,回家?
      “你虽然从中京就跟着我了,但是中京还是你们的家乡,那里还有你们的亲人。爹爹常说,不应该让你们跟着我永远离乡背井。回家去吧。”
      含香这时才明白。让我回家,小姐你呢?为什么要赶我走?
      哭着跪下:“不。小姐,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纳兰扶起她,“一辈子那样长,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一辈子。回去吧。你和贵锁彼此早有情意,是我耽误了你们。本来我还打算替你们操办一下,只是依贵锁的脾性,怕得等到明年才能办理你们的喜事。”
      拿出一叠银票,道:“这里的宅子已经卖了些钱。这三百两银票,其中的一百两,是这些年爹爹答应替你们存起来的工钱,以及这些年来所有年节该有的例赏。这二百两,是我谢你们的。回家了,拿着作个本钱做点生意,好好成个家,好好过日子,我和爹爹才是真高兴。贵锁心眼拧些,凡事你就要多拿主意了。”

      见含香还要拒绝,又笑道:“山不转水转,以后,总还会相见的吧。到时还得你们照顾我了。”
      听香惊讶得:“小姐?”
      是非之地命悬一线,王爷又是那般不可靠,看上去已经无依无靠的小姐原来早有主意,依然还是快刀断乱麻干脆利落。既如此,好好给小姐安个退路,也是应该。便把银票都接了。
      纳兰舒口气,微笑着又嘱咐:“这些银票我已经让人换开了。你们一定要分开揣着。路上千万小心。”又取出一封信道:“含香,贵锁他肯定不愿意听我说这些话。你去山上劝劝他。还有这封信,以及这本药书,你明天要亲自送到雁来寺何来大师手上。就说有机会我还要再谢大师当日的救护之恩以及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情。”

      是夜,主仆二人胼足长谈。
      含香见了贵锁,也不多说,只把纳兰怀孕时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一一跟贵锁讲讲。贵锁愤怒:“王爷在干吗?娶进门就不管了是吗?你们整天呆在那种地方提心吊胆过日子,难怪老爷一想起小姐,总是吁长吁短的多。我找王爷说理去。不要以为小姐没了娘家人,就任人欺负了。”
      含香一把扯住他:“说你是个傻蛋你还不服。你见得着王爷吗?再说,”含香四处看看,低声:“那边的生的是儿子,儿子!小姐再待在那里,别说给老爷报仇了,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被人压着看人脸色过日子保不齐哪天还.....万一,万一......唉,如果老爷还在,不知道会怎样难受呢?”

      贵锁楞楞想想,愁着脸说:“是啊。老爷要还在,不知道怎样难受呢?”负了手,也只能叹气。

      含香慢慢说:“当年我们跟着老爷,本是卖身永远为奴的。钱都......”钱都给了牙人,家里能拿到多少呢?多少,多少还是能救急的吧?

      不去想家人,昨日小姐忽然提起中京,含香忽然发现她真的很想回家了。在王府里过得真累。
      扯回思绪,含香继续道:“后来,老爷当面把我们的卖身契都撕了。老爷还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老爷说,人生来是自由的,不管是魂魄还是这身体。如果老爷还在,你说老爷还会让小姐待在那个地方苦熬着吗?命都没了,还报什么仇?不如想法子活得好好的,不信那老天爷就不开眼!”

      含香和贵锁要走。姜绎心中暗暗惊讶,但是纳兰已经同意的事情,他也不好置喙。况且纳兰家的仆从跟别家的不同,并没有立下卖身契,个个皆是自由之身,来得去得。刚好有个去余国中京的商团要出发,便着人安排一下,让他们跟着一起走了。

      且说贵锁和含香回到中京后,左等右等不见他家小姐前来。含香和贵锁托人打听,才知道他家小姐纳兰妃竟然死了。伤心归伤心,日子还得过。因贵锁会吃含香会做,开了一个点心铺子。生意做得颇顺,又开了一家客栈,贵锁热情好客,含香细心体贴干净勤快,十几年后,已经是中京很有名气档次的星级酒店了。某年,一个总是缩头缩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能缩但就是人见人爱鬼见鬼怕神见神愁的韦帅望少侠,带着他的昆仑奴黑狼到中京一游时,赏脸入住。贵锁贵老板兼贵掌柜还和韦小朋友沟通交流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小兄弟,是从火星上掉下来的大尾巴狼,虽然他夹起了尾巴!”此乃后话,不提。

      何来大师慢慢打开信,原来只是一张白纸。送来的那本书,是《本草经集注》。他既是医者,原也读过
      不由苦笑。白纸,白芷,当归为之使,恶旋覆花(旋覆花,即六月菊,其花语是:别离)。既因先生死父女生别离而萌生去意,你原是来求我相助的,却也这般求法,果来先生之女啊。

      何来大师收到信只是苦笑而已。冷湘收到的信,却让他头痛不已,好几天了,都没想出解决问题的法子。
      冷恶啊冷恶,当初在冷家山上,我们父子并不曾难为过你什么吧。当然,你把山上搞得乱七八糟,虽然人人都因此对冷前掌门恨之入骨,你干啥他都会庇护你么。可要不是这样,那死鬼会那么容易被搞翻?
      哪怕翻出他在冷家之外自立门派、指证他犯了我冷家死忌之罪的是冷秋,是他亲生儿子,你的功劳不也是人尽皆知?事都是你干的嘛,前掌门不过是代你受死而已。我们不过是沉默下下,保持下下中立,谁知道你们自家兄弟搞什么名堂?
      你倒好,凡是能在冷秋屁股下放把火的事你都想干。
      这不,你想来京城干什么?雁来春景好看?冷恶,你来这里,不是想和我聊天的吧?小时候我可没咋的你啊。那时候我忙啊,忙着练功,哪有功夫去笑话你?
      你那火焰旗真要在京城飘扬,我可是第一个倒霉的。

      施施可不在这里。韩青不在这里,你那秋大哥更不在这里啊!

      冷家能得到朝庭的信任与合作,不过是因为,冷家是代表整个武林与朝庭合作,是武林中唯一毫无争议的带头大哥。你真想告诉天下武林,冷家不是铁板一块,这天下第一的交椅有大好机会给你们轮流坐吗?你想告诉朝庭,冷家不是完全愿意跟朝庭友好合作愿意相安无事的国外之国么?
      想当年,一套绝世无双的剑法都能招来冷家的灭门之灾,你要是在京城闹事搞些恐怖活动,温家慕容家能容得下冷家么?祖宗啊,你姓冷耶!
      你这是要把冷家推进温家慕容家的屠刀下啊!

      冷秋啊冷秋,你们兄弟俩都是怎么了?
      亲生儿子指证老爹,逼他去走阎王殿,拖油瓶倒继续举起大旗,势为老爹爹报仇。这个帐,算起来,听说还是十几年前,莫名其妙的,结发老婆亲手杀,亲生儿子轰出门。一个拖油瓶倒是心肝宝贝来着。听说还偷偷包庇他练完整的冷家心法。你们那老爸,脑子锈逗了。

      可是我还不想落入冷窟生锈。咱爹为啥要以掌握冷家的财权来换......。嘿嘿,这个么,不可说,不可说。

      其实这事,对魔教很不利的嘛。
      朝庭怎么会轻易放弃冷家?不过给冷秋施点压力罢了。
      要是温,慕容两家来过问,冷秋可是要拼上全部家当跟你不见不散不死不休的。
      那时你们魔教啊,只能是国家机器重压下的齑粉喽。
      咳咳,我不是幸灾乐祸。首先,这还是我的麻烦,嗯,我的麻烦!
      我负责护卫的京城啊,真出事了,想想山上那群狼,第一个被撕成肉末的,还是我啊!还有,
      那个啥子魔教,你们倒是自称光明教,真是神的光明使者么?狗屁个神!不过是你冷恶为蛊惑人心搭建起来的玩意吧?你能信神?你只把自己当神,只图好玩儿,就不会把它当回事,可是一定有人会把它当成事业毕生宝贝的,不想看着你给魔教惹这个麻烦。
      想想,会是谁?
      冷先?
      嗯,不会。冷先的事就是冷恶。冷恶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撑不撑安不安全快不快乐啥啥的,就是冷先的事业。冷恶想干的事,他还从来没有成功阻止过。
      张文?
      很聪明很有机心,听说也很有个性。他好像,好像......
      冷湘摸摸自己的脸。呃,想想就恶心。我不喜欢搅屎棍。
      李唐?
      这小子不错。原来就跟在冷恶身边在冷家山上混,好歹还面熟儿。
      这人挺有想法,功夫除了比冷先差点,倒是比张文强点,人也机灵,很会拍冷恶马屁的。哼,拍人马屁必有所图,不仅仅是被他家教主的英明神武倾国倾城所倾倒吧?

      冷湘沉思。

      周家的周涛因着李唐的救命之恩,早已宣布中立,而且,他的儿子周瀚已成为李唐的近身侍卫,虽然说好了,只负责李唐的人身安全,不插手魔教别的事,但倒底也是魔教中人了。
      (本段完全引用自《魔鬼的玩具》第15章)

      周涛还有个儿子,周浩是吧,不喜欢学武学文了,听说一手好字好诗,正在这京里作个安稳翰林郎。也许,该让他给我写几幅好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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