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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雪6
傍晚日落而归,一只黑鸟落在易忱肩上像是很熟稔般跳进易忱掌心,林昇觉得这只鸟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只听那鸟吱吱几声易忱神色一变便赶走了鸟。
跟着返程归来的陈小康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草和树枝跟上他们,刚问出口什么时候开饭,易忱便与林昇道别匆匆就不见了踪影,林昇隐隐有些不安,但总归不是第一次见易忱匆匆离开,每次都会很快归来。
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陈小康暗搓搓让默不作声的管家准备晚饭,管家没辙只说要林昇拿主意,陈小康大嗓门一喊就打断了林昇的思绪,林昇轻叹了一口气让管家下去准备。
转身往宅子里走,又生生停下了脚步,林昇突然想起今日上画舫时,管家是跟着一起上去的,后来呢?
林昇伸手按了按额角,余光里见陈小康靠近问他怎么了,林昇放下手偏过头询问道:
“今日管家是在何时下船的?”
“他一直在啊,我回来的时候还见到他在吩咐别人收拾好餐具,当时公子也在场啊。”陈小康抬眼想了一会就噼里啪啦说了一串。
那天晚上的饭菜依旧是熟悉的味道,林昇用过以后剩下的都让陈小康吃光了,盘子干净得跟洗过一样,林昇却久违地觉得一阵反胃,那晚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睡下大概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那晚夜里的寒冷插空钻进被子里,连带着整个梦都格外冷。
梦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幼稚又神气地把一瓶药放在他身旁,别扭地说:“今日……多谢你救我一命,改日本王会找个时间放你回你的母国。”
林昇昏昏沉沉地抬头去看,那少年却被外面的一阵喧闹吸引转身就走,再醒来就是在阴暗的暗室里,他肩上似乎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黏腻的分泌物混着血和泥土,有人为他剪开了粘住的衣服,他趴在石床上一股温水慢慢滑过伤口,林昇挣扎了一下又被按住了肩膀,耳边絮絮叨叨的都是熟悉的声音。
像是在埋怨他太傻,说他们根本不把他当做子民甚至无人待他好为何还要留在那个破地方。
梦里第一次有人喊出了名字,似乎是在呼唤他。
可是林刃是谁?林仞又是谁?
有一道强硬的力量紧紧控制住他握笔的手,耳边是威严低沉的嗓音——
“从此以后,你就是林刃。”
他落笔的那一撇被生生写成“刃”,林昇突然觉得眼角温热泛滥起来,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为人子为人臣为人所爱,他只是一个武器,一个只需要锋利刀刃的武器。
慢慢地什么都开始淡忘……
林昇从梦中惊醒,梦里那一袭红衣的幻境变成了掌心咳出的红,管家来时已经带了易忱先前安排的大夫,那老头子捻这花白的胡子见他一脸无措,只说是小事。
可从那夜以后林昇好几日都没有见到易忱,药和饭菜还是每日都会送来,那样的梦再也没有做过,在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全都是“仞”和“刃”,既然取名时愿他坚韧,又为何后来只许他做最锋利也最脆弱的刃?
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被细细抹过药膏,细小的伤口早就消失不见,沐浴时水雾间氤氲,那些并不熟悉的记忆落在肩膀的伤疤上,锐利的眼眸在白茫间变得迷惘,先前易忱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如今空下来反倒是想到了些不该想起的答案。
春天做新衣的高峰期已过布庄的生意不咸不淡地经营下去,倒是对面意志红红火火,食客来来往往。林昇还没等来易忱归来,王掌事先登门拜访,说是来送消息的。
王掌事虽风姿绰约但打扮略显风尘,红唇妖媚启唇便是金钱和夫家俸禄,林昇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地方官,能娶下这一位奇女子,定然并非俗人。
不过林昇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要让易忱为她夫君多争取些俸禄,且不说王掌事在易家客满楼明面掌管大小事务暗地里又掌管地方消息,王掌事夫君乃朝廷官员,俸禄一事有怎会与易忱有关?
疑问刚出口,路过的陈小康诧异地说了一句:“您不知道吗?易公子可是……啊!”
还没说完,陈小康手上一大摞书全都倒了,碰巧陈小康来帮忙晒书,手头上全都是管家说的珍贵典籍,这王掌事一碰吓得陈小康三魂不见了七魄,生怕赔这书要了他的小命。
“呵呵,”王掌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小孩子不懂事,别听他乱说,易公子认识的人多自然是有办法的。”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小孩子!”陈小康气得跳脚,这地方真奇怪,明明他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为何总是将他看做小孩子。
林昇神色不改只让她放宽心,话一定带到,只是易忱的笔迹仍不能打消他的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开始变得奇怪。
被提着耳朵的陈小康哎哟了一路,王掌事低声跟他说:“来这里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乱说,你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管家的呼喊声:“王掌事,请留步。”
王掌事把攥在掌心的丝帕展开重新回到大厅,怎料那晋王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都一年多了难道还不知道身处的是边陲的桃源小城吗?
尽管没有桃花,只是取了桃源之意,但街头巷尾百姓都自称桃源人,这……不该啊。
王掌事回到家中依旧想不明白,她这算术精妙经商灵活的脑子居然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不过幸而当时含糊了过去,只说是边陲小城,还是赶紧询问王爷才好,还有那陈小康是怎么回事,看上去是亲近的人怎么也不知王爷有意瞒着晋王的事。
夜色浓稠,飞鸽传信,黑鸟却落在未眠的林昇窗前,林昇有些昏了头也睡不着,只好吹吹夜风再细细读来那几句话,还未想出个大概,箭羽破空的声音落入耳中。
林昇下意识侧身躲闪,衣袂翻飞,下意识便催生内力去挡,箭却借力刺入黑鸟的胸膛,刚才还在手边的鸟转眼就掉落到脚边,林昇回想起那片染红的雪地,反噬的内力让他后退了一步。
黑鸟挣扎了一下,瞪大的眼睛一直没有合上,只有涌出来的血沾污了林昇的衣摆。
林昇苍白的唇一抿,倏忽抬起眼,从暗格中抽出的剑随着他的身影投入无边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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