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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毓舒宫内,珍珠端着托盘,在李豫对面坐下,“冬郎,我刚刚炖的汤,你趁热喝了吧。”
李豫从竹简书中抬起头来,“珍珠,这些事交给膳房就好了,你又是习武又是照顾我和孩儿,太辛苦了!”
“不会,照顾自己的夫君孩儿,怎会辛苦?”珍珠眼神透着忧郁,“今天可把我吓坏了,若孩儿们有任何差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你们都要好好的,能照顾你们,才是我的幸福!”
“是啊,今天还真是波澜起伏的一天!”李豫回想这一天的情景,亦是感慨,激情缠绵、绝望焦急、如释重负,心情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忽上忽下。
人生、国家何尝不是如此,有时候,大喜大悲不过转瞬间。
“今天多亏了丽妃,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感觉到李豫情绪的低落,珍珠不想他再心生烦忧,转移了话题。
“是啊,多亏了她!”李豫附和,“你觉不觉得,她特别像婼儿呢?”
珍珠仔细回忆,“别说,眉眼间还真有婼儿当初的模样。”
“我不是单说长的像,是说性情。”李豫抓过珍珠放在案几上的手,扣在自己手中摩挲,对珍珠,他总是情不自禁作出些连自己都不觉察的、亲密的小动作,“那日,田惠妃被关起来,她还替田惠妃求情,我看心思倒是单纯,还说要做我的妹妹!以往那些争锋相对,想必也是跟着田惠妃一时兴起的孩子作为。她能这样,我倒是放心不少!”
“有这事?”珍珠的手抚上他的,“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后宫也能安宁些,只是田惠妃的事,还是没有结果,要不我去看看她?”
“也好,田惠妃的事,我总觉不是那么简单,你可以去探探虚实。”李豫缓缓点头。
田惠妃被关在一处废弃的园子里已经数月了。
李辅国的义女一口咬定是田惠妃指使义父谋杀贵妃,助其上位。
田惠妃却以死相逼,断不认罪。
她先是破口大骂、嚎啕大哭,后来便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每个来审讯她的人,仿佛这事跟她毫无关系。
珍珠踏进那废弃的院门时,惠妃正坐在一个干枯的水潭边发呆。
她抬眼看看珍珠,衣着并不华丽,妆容也不艳丽,偏偏就是好看,就是别有一番风韵,好看的让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是的,她若不是妒她、恨她,一定会多看几眼,或许还会问问她,平日用的什么脂粉,擦的什么面脂?
可是,此刻,多看她一眼,她的心便多痛一分,正是这个女人独自霸占着他,让他的心里连一丝的缝隙都不曾留给自己。
这些年,纵使她用尽千般计策、万般谋划,也不能挤进他心里分毫。
她本就恨她,如今更恨。
“想必和我一样恨你的人,想要你死的人太多了,哈哈,你的命我取不了,必有人替我取!”丽妃笑的有些癫狂。
她好不甘心!她那么爱他,却从未得到过他半点温存,甚至半分关注,倒落得如此下场!
“惠妃,你就不打算替自己开脱吗?”珍珠试图从她的癫狂中看出一丝理智、几分真相,“如若你联合宦官意图杀害贵妃、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名成立,你可知后果如何?”
“开脱,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陛下会信吗?你不是巴不得我快点死吗?何必要来这里假惺惺!”惠妃冷笑,她已经输的彻底,绝对不会再向这个女人求情。
“你说不是你,得拿出不是你的证据,现在证据都指向你,指向田家,你可有反证?”珍珠耐着性子,既然都来了,就不能不尽力一试。
“证据?现在李辅国人已经死了,还不是任由你们胡说八道!”谁知惠妃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陷在自己的逻辑里,“不过,我田家,怕是你贵妃娘娘也奈何不了的吧?如若不是忌惮我田家,既然已经证据确凿,陛下还会留我一条命吗?”
珍珠明白了,田惠妃不过是在跟她争一口气,因为她笃定自己性命无忧、甚至后宫之位无忧!
她真是放着正道不走,却要剑走偏锋。
用家族势力软胁陛下,也只有这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田惠妃能想得到、做得出。
纵使百般口舌,也是再无用处。
珍珠叹了口气,离开了,行至门口,她并不转身,只对着墙角的一株大树自顾自地叹息,“少年时,常和一群小男孩玩耍,这帮顽劣小子明明只是想要鸟窝里的鸟蛋,却把整个大树给锯了,最后树也倒了,蛋也碎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又关上,废院重归寂静,只剩惠妃一人呆呆地站在没了水的池边,久久没动。
珍珠回到宫内刚刚坐定,便有人慌忙来报,田惠妃被人暗算了!
一把匕首直插心脉,看来是要一招毙命!
那把匕首正是珍珠的护身之物,只是自生产之后她一直待在宫中,匕首便被收在寝宫,许久也没有拿出来过。
珍珠急忙打开收匕首的锦盒,哪里还有它的踪迹?
她跌坐在榻上,千防万防,还是被算计了!
事到如今,该如何自证清白?
或许唯有田惠妃不死,才能真相大白。
“张得玉,你去速速请林致和安儿来!”珍珠只来的及作出这一安排,便有侍卫前来通传,要珍珠到殿前听旨。
殿内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珍珠还是第一次以贵妃的身份走上这大殿,后宫不干政,她恪守谨记,不想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名宫女跪在殿下,“奴婢……给惠妃娘娘送饭的时候,打开门……正好看见娘娘……倒、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极度的恐惧让她的声音极不连贯。
“你可看见行刺之人?”李豫坐在大殿上,居高临下。
隔着远远的距离,珍珠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受得到他给她的鼓励和信任。
“没、没有,只看到一个身影闪过,是个女的,穿着淡黄色衣衫……”小婢女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淡黄色衣衫,正是此刻珍珠所着,也是她去看田惠妃时所着。
“匕首是贵妃娘娘的,身影衣衫也是贵妃娘娘的,看来刺杀我妹妹人就是贵妃娘娘无疑了!”田缙杀气腾腾。
“放肆!”李豫大喝,起身而立,“这就无疑了?田将军未免也太武断了!”
“贵妃去看田惠妃,是朕的旨意!”李豫目光炯炯,“她不过是奉命行事。”
“贵妃要杀人,方法千百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李豫望向珍珠,“朕的贵妃,是领军的将军,是饱读诗书的才女,既不会心胸狭窄至此,更不会手段拙劣至此!”
他大步走向她,全然不顾是在朝堂之上。
在她面前站定,“珍珠,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朕知这里,必有隐情!”
珍珠看着他,拼命逼回眼中的泪水,心下默念,“冬郎,我知你护我,可是你不必如此,这不是更给别有用心的人授以话柄吗?”
李豫回望她,目光一瞬不瞬。
那是她熟悉的目光,多少次危难关头,他都用这样的目光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珍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滴落下来。
“臣妾已经请人医治田惠妃,希望她能转醒,说出真相,还臣妾清白!”
“我妹妹要是醒不过来,你就等着给她陪葬吧!”田缙嚣张至极。
“田将军可还把朕放在眼里!”李豫大怒。
“陛下,您平时专宠于她,让我妹妹受尽委屈也就罢了,现在证据确凿,我妹妹就是死于这个女人手里,您还要庇护她!恕臣无理,臣不服!为了给我妹妹讨个公道,我这做哥哥的,就是死在这里又有何惧!”
“朕专宠于谁,是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田惠妃是朕的妃子,她的事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为她做主。朕今日之所以让独孤将军上殿,是让她一同商议此事,并不是让你将她当犯人审讯,在事实没有查清之前,于国,她是朕的将军;于家,她是朕的妃子,朕亦会为她做主,岂容得你在这里妄加推断,指手画脚!”李豫一挥手,“都退下!”
闹闹哄哄的大殿瞬间清净了。
李豫疾步来到珍珠面前,“珍珠,你没事吧?”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他拥住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的!”
“冬郎,你不用为我在朝堂上和他们撕破脸。”靠在他的胸膛,她才觉得好疲惫,刚刚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让她猝不及防。
身边暗滋潜长的危险,田家明目张胆的嚣张,朝堂暗潮汹涌的局势……
“冬郎,看来事情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李豫低头看她,默默点头,“的确如此……”
偌大的朝堂上,两个相依相恋的身影竟然如此孤单。
“林致,还有救吗?”看到林致出来,李豫和珍珠齐齐迎上去。
“这一刀若是插在正常人身上,必死无疑,看来对方要的就是一招毙命!不过,”林致顿了顿,“田惠妃的心脏位置生的偏左,这倒救了她的命,只是若要苏醒,还需假以时日,少则一月,多则数月。”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珍珠已然清醒淡定了不少,她要鼓舞自己,也鼓舞他,“冬郎,我们就耐心等待吧。”
是啊,许多事,是急不来的。
到底是谁隐藏在自己身边?几次三番地将自己不动声色地引至圈套之中?自己居然连招架之心、之力都没有。
看着宫里进进出出的宫女内侍,珍珠想不出个所以,她也做不到为一人便错杀一千。
她能做的,只能是不动声色,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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