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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
“喂。”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有事儿吗。”
周衍刚进大厅,一眼就看见周子衿形单影只,走近观望,又看到一个陌生男的在跟他妹“深情对望”。他一向记性好,走着盯着,脑子里突然排上了号。
搞了半天,居然是那个小垃圾?
没看错吧?
他皱眉上去,横在两人前:“你想干嘛?”
小张同学一脸懵逼,“你谁啊?”干嘛这么凶。
周衍冷冷笑,“你说我是谁,没打够是吧?想报仇啊。”
男生定了一会儿,这个一脸嚣张盯着自己的少年渐渐和记忆里的某人重叠,他兀地想起年少时那个对自己重拳相向的小恶魔。
脚步移了移,嘴里嘀嘀咕:“我不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小张拉开距离绕过周衍,赶往周子衿身后。
周子衿周衍视线随他而去,于是就看到——背后一桌子人都紧盯着他俩。
甚至有人已经握紧了酒瓶子。
看不出是要倒酒还是什么。
其实张同学压根儿没想要跟周子衿打招呼。
毕竟是黑历史时期的主要参演,巴不得此生不见。起初,他站在那儿找朋友,一下看到周子衿,觉得这个人眼熟,太眼熟了!结果刚认出来就被对方盯上了。那稳固的眼神让他发虚,怀疑是不是还借过她的钱,自己桌子又在她背后,不得已才只好意思意思。
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她哥……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恐怖。他只跟他们一起读书小半年,他妈就给他转学了,这段往事却仍记忆犹新,算是一桩童年阴影。
周子衿仰头看着周衍,“你干嘛,不会以为他要在大庭广众下找我复仇吧?”
周衍跳开话题:“你妈呢?”
周子衿笑了一声,又喝了口茶:“约会去了,跟你爸。”
“哦,原来你是被鸽了啊。”周衍神色舒展,点了点桌子,“别坐这儿了,过来吧,跟我们吃。”
周子衿微不可察地锁眉。
不行啊,她还要踹了这个人自己先溜啊……
周子衿抬头环视,果不其然,廖然一行人正站在几米开外的不远处。她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周嘉驿,他好像对视线很敏感,两人眼神奇妙地隔空交汇。视线对上,周子衿并未维持便收回。
擦在脸边的发丝好痒,她扑了一下。
周子衿和周衍迎着廖然的笑走过去。
“这也太巧了吧姐,下午还说找我们玩呢,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宋俞问:“怎么了?那谁啊?”
“手下败将,不重要。”
“别废话了,找位置坐。”周衍道。
原来他们订的这桌,就隔着一道镂空屏风在附近。
这个微妙的距离和角度,就算之前没被周衍找来的话,也很有可能在结账出门时被他逮到。
“自己点。”
一只骨节明显的手落在桌上,将菜单推了过来。
眼前停留了一瞬的手指和耳边声音惊醒了周子衿。一没留神,什么时候是他在自己身旁落了座……
廖然也道:“对对对,刚刚不知道你要来,你再点点儿自己想吃的。”
周子衿默默往后靠了靠,“不用了,我吃什么都可以。”
周嘉驿走在最后,过来时,圆桌坐下四人,还剩两张椅子,一张靠近周子衿,一张靠近廖然。廖然废话很多,能吃能唠,坐他旁边会成为话题中心,并未过脑,照直回避。
宋俞眼神绕过对面,摇了摇杯底的水,哼了哼歌。
等菜上齐,话太密·被嫌弃·毫不知情廖然没来由问:“衍哥快过生日了吧?”
“对,下周二就是你爷爷我十六大寿。”周衍端了杯子。
“太好了,我得赶紧想想要送什么给衿姐!”
周衍:哈?哈。
“你也要啊?你刚刚不会误会了吧?”廖然十分刻意地补充,难得他句句都是痛点,“反正都是双胞胎,谁拿都一样嘛,哥哥不好意思拿给妹妹,哥哥要让着妹妹嘛。”
周子衿客气:“不用不用,我让给他。”
“长本事了啊廖然,”周衍一声凉笑,拨动转盘,“你听谁说邀请你了?”
宋俞搅浑水:“等等,暑假才过生日的人怎么还称哥道爷的啊?”
“大有此理,大有此理!一山不容二虎,你们周家只能有一位哥,你说是吧,嘉,驿,”廖然滋溜一口柠檬汁,“嘿嘿,哥哥。”
“哼。”周嘉驿淡笑出声,懒得理他们的样子,手指不知有心无心,一圈圈慢慢轻捏着纸杯,周子衿不自觉被他的那只手吸引视线,自觉过来又很快地撇开,觉得脸颊又有头发。
“可以啊,他是哥。我辈分比他高。不多不少,刚刚一辈。”
离得太近,他含笑的声音闷闷传入耳里,就像她的耳廓贴着他的胸腔。周子衿有点坐不住。余光里见他敞怀而坐,玩着杯子,像个倚靠美人榻的……爹。哦,不,叔叔……
周衍率先开吃:“一个个闲得慌是吧,吃都堵不住你们嘴。”
廖然被吓一跳:“我去!你说这话好像我妈。”
周衍:“你妈说再叨叨给你一头摁进锅里。”
“那你们还有啥安排?”宋俞问。
“周子衿说要去看日出,”周衍夹了一筷子土豆,“不过她不一定起得来。”
还没等周子衿反驳,廖然兴冲冲道:“我起得来我起得来!你们要爬哪座山?我到时候去你们家找你。”
周衍斜他一眼,“谁告诉你要爬山?”
他放下筷子,道:“我们在掬风湖。”
–
一大早。
“你怎么还在吃?”周子衿推车站在门口,遥遥看着里面还坐在餐桌喝豆浆的周衍。
周衍叼着片吐司往外走,“急什么,我站家门口都能看见掬风湖。”
“他们到了也是等太阳,不如等我这个寿星。”
“你再多说一句都折寿。”
“你孪生姐妹呢?”周衍从车库骑出自行车,脚撑着地,“钱一一不最爱凑热闹吗,以前你过生日恨不得前天早上就到,再歇好几晚。”
怪不得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原来少了往年的……聒噪感。
“其实我觉得,你不是寿星,你是‘太平洋’新星。”周子衿把自己逗笑,跨上车懒得看他,“你要是可以变成寿星公窜上天拖着飞机跑的话当我没说。”向下一蹬踏板,扬长而去。
盛夏,早间的风也薄薄掺凉。周子衿穿了一套浅蓝色运动装,没扎头发,晨风将她满头黑发后捎,露出整张脸蛋。她也像一股蓝色的风。
晨光熹微的湖边,廖然眼前一亮,朝来车挥手,“哇塞姐,生日快乐!越老越美啊怎么!”
周子衿把车靠在一旁,朝他们走去,宋俞紧跟着送祝福,周嘉驿身靠栏杆,两人视线无意间触碰,于是他手在清冷的空气中轻抬了一下,“生日快乐。”
“我也今天过生日,态度呢?”周衍径直骑到人跟前,强行打断周子衿收祝福。
宋俞在后道:“就周老事儿多。”
廖然:“寿星公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
宋俞笑着打他:“别老乱用母语。”
“哎呀哎呀,你们懂我意思不就行了?”
等待是令人期待而又按捺不住的。
十几分钟过去,迟迟不见天边动静。平台下,掬风湖湖水波澜微动,眼前,偶尔有鸟嗖地掠过。
宋俞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唉,来早了。”
周衍趴在栏杆上,眼皮子都懒得掀,“你懂什么,享受这个宁静美好的早晨不好么?”
大概真是起来太早,折腾不动了,后来也没人再闹,所有人都靠在护栏,看看云看看水,偶尔讲两句话。
廖然伏在栏上,困傻的视线追随着湖上一只飞鸟,无端发出疑问,慢慢动着嘴道:“哎,你说你们双胞胎,为什么长得不是一样?我还以为周衍披个假发,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了呢。”
周衍打了一个哈欠,声音也没什么气儿,懒洋洋的,“你听谁说异卵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
“哇啊!来了来了!!”突然宋俞中气十足地大叫。
暗橘色混着蓝的东方天际,远远悬起个红点。天空一片淡淡的粉雾,那抹鲜艳的红就在每一双眼睛里破开浮云,化作一轮赤日,没有任何再有它万丈光芒。朦朦胧胧的晨雾散去,霞光普照下的掬风湖盛满了碎金。
每个人的脸庞都被裹得暖黄,多少一时看进去了。
周子衿本来在看那只通体白色的鸟,意外地穿过人群脸错向周嘉驿。
流动的空气还是冷的,他微仰后颈站在天高云阔里,黑色的发尖有几根悬在鼻骨,静眸向着某处似看非看。暖光稍稍磨平了他的棱角,给眼角眉梢贴上一层柔和的膜。
周子衿突然想要定格这个画面。
他这样的人,就该永远春风得意,眼里只有冬日夏云、良辰美景,步伐松弛却脊背挺直,做什么都从容放肆。
廖然:“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周衍,你快对着太阳许愿!”
“神经。”周衍只招呼道,“快来,合影,纪念本少爷还年纪轻轻,你站过来!”
廖然:“你手伸长点儿周衍!我脸都不在框里!”
“衍子哥不行啊,我来!”
周衍:“你那大脸也好意思站前面,框都填不下你。”
他们身后是粉金色的天,高远辽阔。粼粼波光,溶溶云影,白日清风下,镜头里的周子衿笑着在当下先觉,是不可复制的当时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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