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出名门

　　这日，有一个秀雅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容儿，”蕴燕身着一袭淡粉衣裙缓缓进来。秀雅尚未来开口，她早已行至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含泪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秀雅泪水如断线一般，紧紧抱住蕴燕，连声唤道，“燕姐姐，燕姐姐，”
　　蕴燕轻抚着她的面容，“容儿，好容儿，莫要再哭了，如今可不是哭的时候。”
　　秀雅抬头，哽咽道，“是不是他让你来的？”
　　“二哥已将你的事告知父亲，”蕴燕看了她一眼，低低道，“想来，父亲也是默许了。”
　　秀雅面含戚色，“大伯他也......”
　　蕴燕长叹口气，“父亲他一直很爱惜你，常对母亲言道，‘将来容儿的夫婿，一定要挑选文武双全的男子来匹配。’母亲她一直想亲上加亲，只因你年纪尚小，原本是要待你过了及笄礼，便与父亲商议此事，可谁知二哥......”
　　秀雅眼泪簌簌而下，“燕姐姐，你今日来此也是来做说客？”
　　蕴燕忙道，“容儿，难道你的心意我还不知道吗？”
　　“可我如今，再不是以前的我了，”秀雅眸中尽是伤痛之色，“我再也不能，，见徐哥哥了。”
　　“容儿，听我说，”蕴燕扶住她的双肩，“如今还不算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燕姐姐，你...”秀雅一下子怔住。
　　“容儿，我下月初八便会嫁给徐府的二公子，我不希望你也同我一样，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如今还有选择的余地，千万不要放弃。”
　　“你,你真的要嫁人？那慕副将呢？”秀雅注视着她。
　　“我与你不一样。你与徐公子是两情相悦，而我呢，不过是单相思罢了。”蕴燕摇摇头，深吸口气，“好了，别说我了。你可想好了？”
　　秀雅摇头哭道，“只是我现下已经辜负徐哥哥，他不会再愿意要我了。”
　　“容儿，”蕴燕劝道，“徐公子的为人绝不会如此。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他绝不会因此而看低你，相反，他若知道，只会更怜惜你的。”蕴燕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据前方斥侯的急报，徐公子如今被围困在落凤坡，情况不容乐观。”
　　秀雅只觉心下突突急跳，冷汗遍体。

　　是夜,谢天站在帐前一丈开外，透过薄薄的鲛绡帐注视秀雅。
　　秀雅静静躺在塌上，烛火的微光轻轻照射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姿纤细，略显苍白的小脸因烛光映射漾起了嫣红，盈盈的双眸似乎刚刚哭泣过，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着，玫瑰般的红唇，让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想要亲近她的念头。
　　睡梦中秀雅突然发出一声叫声，似有可怕梦魇。谢天眸底神色遽然变化，迅速俯身下来将她抱入怀中，她微微张开了眼睛，看清了来人是谢天，怔怔看着他，一时之间几乎僵住呼吸。
　　谢天同样定定注视着她，目光无比温柔，幽深的黑眸中带着怜惜，声音低沉，“怎么了？容儿，是不是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秀雅仓惶抬起泪眼，却是一言不发。
　　谢天伸手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终于，不再犹豫，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唇齿间的流连，让秀雅徒然清醒，无比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说，“不......”
　　谢天根本不理会她的抗拒，手指抚过她的如云乌发，加深着两人亲密的举动。片刻之后，他终于收回手，凝望着被压在锦榻上的秀雅。“容儿，原谅我，我对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秀雅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静静看着他，咬着下唇，“你可还记得，那一次，我躲在祠堂伤心，是你安慰我，还告诉说永远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可如今，伤我最重的人却是你。”
　　谢天的脸色霍然变化，心也渐渐下沉，“容儿，若不是你爱上别人，难道我会这样对你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你认为我是缺女人吗？我若是真的贪图女色，尽可命人大势搜罗天下美女。这些年来，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人而已。你怨我对你用强，可你，真正给过我机会吗？”
　　秀雅的泪水落得更加迅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哥啊，是我哥......”
　　“是血亲，是妹妹又怎样？难道你忘了当今皇上的淑妃便是皇上的堂妹？”谢天深深地凝视着她，“容儿，我不是效妨谁，只因为你是你，我才会不顾一切。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会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容儿，告诉我，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去做。”谢天的眸光带着深沉的痛楚，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紧得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十指深深地嵌进她的雪腕之间。
　　秀雅恍若不觉，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视着他，似乎看到他的心里去了。她既没有呼一声痛，也不开口要求他放手，任由泪水沿着双颊滑落。过了半晌，才哽咽着，“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会一直照顾我吗？”
　　“容儿，”谢天身子一震，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肯原谅我？”
　　秀雅呼吸着他衣襟上散发出的熏香味道，蜷缩在他的怀中，“我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见任何人。”
　　“好，容儿，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答应你。”谢天紧紧拥抱着她。

　　兵部令在郊外的别院,书斋内。
　　谢天一袭束袍，立于书斋窗前，窗侧案几白玉瓶内插着一束芙蓉花，他望着窗外院内满眼的春色，执起一支花到鼻前轻嗅了一下，那娇嫩的粉，让他心头泛起一个倩影，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如她一般，可以让自己如此迷恋......纵然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自己，也难以自拔。
　　“都督！”师爷唐敬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谢天转身，步到案前，端起参茶，饮了一口，“什么事？”
　　“禀都督，前方探子的飞鸽传书。”唐敬成恭声递上密报。
　　谢天面色平静的接过来，好半晌，一言不发地将密折置于火烛之上，看它烧成灰烬。
　　“原以为徐廷玉不过是纸上谈兵，倒想不到他还真有些能耐，不愧是前科武状元。”谢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吴耿那老狐狸只给他一万兵马，却要他攻下平阳镇，拖住叛军主力，自己却率大军直奔六镇老巢，这样一来，无论是输是赢，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他手里，这一招可真够阴损的！”
　　“徐廷玉再有能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落凤坡一役，虽歼敌数万，却也大伤元气。如今退守悦阳，凭借其城墙坚固，才得以据守抗敌。不过，再坚固的城墙，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况且伤员一再增加，城内粮草储备有限，要再想出其制胜，怕也难。如今徐廷玉可谓是腹背受伤。”唐敬成思忖一阵，缓缓道。
　　“子敬，”谢天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眼睛微眯了眯，“距平阳最近的豫洲也不过百余里，若无意外，徐廷玉派出的信使应该也快到了吧？”
　　“如今的豫洲刺史是刘子玉，”唐敬成侧首，神情不变，“此人曾是都督麾下的前锋军，因其勇猛，大家都管他叫‘拼命十三郎’。至于徐廷玉的信使，他绝不会活着走进平阳。”
　　“子敬，你办事，本都督一向放心。”谢天放下手中的青瓷杯，眼神淡漠，“一旦平阳被破，便按计划行事。记住，一切小心谨慎。”

　　夜幕将至，秀雅坐在独坐窗前琴架下，随手拨弄琴弦。她虽然想借琴音平静心情，手指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协调配合弹出一首连贯顺畅的曲子，即使是往日最为熟悉的曲子，都是断断续续，难以成调。她索性住了弦，在她抬头的瞬间，才看见谢天不知何时进来，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在聆听她的琴声。
　　眼前少女娇嫩的脸颊略显苍白，一双剪水双瞳却依旧曼妙动人，令人不禁油然而生怜惜疼爱之心。
　　谢天走近她，轻轻拥着她轻盈的身体，“我一直在看你抚琴。”
　　秀雅将视线转向一侧，不去看他。
　　谢天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深邃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容儿，许久没看到你对我笑过了。”
　　秀雅心里一阵凄凉，她极力忍住声音中的哽咽，“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谢天眼神中透出浓浓的依恋之情，伸手轻轻抚弄她的发丝，“容儿，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管是谁都无法代替。”
　　秀雅的身体在他怀中变得僵硬起来，“你...今晚还是回去吧，惠嫂嫂还在等你。”
　　“你除了把我一直往别的女人身边推以外，你还想什么？”谢天眉头一蹙。
　　秀雅微微垂下头，“惠嫂嫂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你的结发妻子。”
　　“你不用去管这些，”谢天伸手拥她入怀，“她是她，你是你。容儿，除了名份上委屈了你，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秀雅的脸色更加苍白，“我不稀罕什么名份...”
　　“好，好，不说这些了。”谢天打断她的话，将她横抱而起，低语道，“这些天一直忙着，没空来看你，有没有想我？”谢天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俯身去吻她的颈项。
　　“不，”秀雅轻轻喘息，挣扎着，“不要这样，...我害怕...”
　　“不用怕，这次不会疼了，相信我。”谢天亲吻着她的脸颊，“容儿，你用了熏香么？真是好闻...”

　　晨曦隐现，雾却愈浓，将洛阳驿道笼于其中。
　　“容儿，这一路上，你定要多加小心。”蕴燕含泪道。
　　“燕姐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在没有确定徐哥哥安危的时候，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秀雅心潮起伏，“倒是你，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
　　“不用担心我，明日我便出嫁了。以后不过是相夫教子过日子罢，还能有什么？”蕴燕幽幽地抬起眼，握紧秀雅的手，“容儿，你一个女孩子，阅历尚浅，又从未出过远门，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轻易冒险。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秀雅点头，看了看手中的虎符，“希望这个真能派上用场。”

　　烛灯映照着低垂的一片青色帷幔，榻上隐约侧卧着一名男子。
　　谢天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看见身旁空无一人，待要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榻旁搁置着精致的玉鼎，空气中夹杂着熏香味道，萦绕出一片压抑而深沉的气氛，“嚯啷”一声脆响，谢天将玉鼎猛地摔落，发出一声狂笑，“你竟然也欺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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