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亲才能好

　　梁冬忆攥紧了书包带子，跟别人告别时的笑容慢慢耷下去，眨着无辜的眼睛，平静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范灵雨。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每经过她们身边，都疑惑地看她们一眼。

　　梁冬忆深吸了口气：“你有事吗？我赶时间。”

　　范灵雨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我们换个地方。”

　　两个人来到了操场上一个人少的角落，也不知道为什么，梁冬忆一点儿也不害怕，就这么跟着她来了这儿，其实来的路上她也有想过范灵雨会不会找人来打一顿她，结果没有。

　　梁冬忆重复着话：“我赶时间。”

　　“你在班上讲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梁冬忆抬脚就要走，范灵雨猛地转身用力扯住她。

　　“你为什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什么意思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梁冬忆抿着唇，神情淡定，而范灵雨，情绪起伏就大了。

　　她面目逐渐狰狞，声嘶力竭地吼着：“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你一来就抢走了我所有的风头？”

　　她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长得好看，脾气好，还是个天才，所有好的名头都冠在了她身上，无论男生女生，都围着她转。

　　就连段一哲跟她都有来往。

　　那个曾光芒万丈的少年，是她一辈子的向往。

　　可她拼了命想要靠近的人，用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梁冬忆都可以先她一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

　　那天在教室里看着他们在走廊外面交流，举止亲密，她就嫉妒得要发疯！

　　梁冬忆的手被她拽得有些疼，使劲挣开，平静地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才淡然道：“至起码，我不会像你一样，使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自己不够优秀反而怪别人，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

　　梁冬忆说完后便走了。

　　她现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平时走在路上看到一些老人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弯着身子捡垃圾，她都会特别心疼。

　　生活太难了。

　　她对别人好，也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温暖。

　　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知道，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她觉得难过，为什么自己的真心付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可她又觉得轻松，既然知道范灵雨不喜欢自己，那就不要对她好了，也不需要扬着虚伪的笑讨好她，这样自己也没那么累。

　　跟范灵雨浪费了些时间，导致她没追上最近的那班公交车，还吸了一口尾气。

　　等到下一趟公交车之后，人已经不那么多了，梁冬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上去后，把窗户开了个小缝。

　　车辆在前进，梁冬忆看着窗外景物慢慢后退，任由微风拍打着自己的脸庞，脸上的每个细胞都舒展开，享受着微风的安抚。

　　周围的景物在不断变幻着，不经意间，她瞥到路口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坐正了身子，集中注意力去看。

　　男生面前站了个中年男人，两人似乎在说着话，下一秒，中年男人手一挥，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男生脸上。

　　梁冬忆心一惊，想看得再真切一点儿时，公交车已经开过去了，她整个身子转向后方扒着椅子，努力伸着脖子想要看得再清一点儿，但他们两个人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辆挡住了。

　　梁冬忆才慢吞吞地转正身子。

　　刚刚那个中年男子，估计是他的父亲。

　　说实话，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着实吓得梁冬忆一跳，这说话就说话，咋还打人呢？

　　梁冬忆生性乖巧，对大人的话言听计从，偶尔做了错事，父母也只是随意骂她几句，跟她讲讲道理。

　　难道他父亲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梁冬忆困惑地挠了挠脸蛋儿。

　　*

　　马路上，车辆行驶，轮子滚过马路瞬间，带起呼呼的风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阵接着一阵，经久不息。

　　男人西装革履，带着一脸风尘气息和疲惫，看得出来，是赶路的结果。

　　两人站在沉默良久，男人开口了：“都说了让你不要四处惹是生非，现在把人给打进医院了，又收到了处分通告，你就不能安分点儿待着？”

　　“不能，”段一哲耷着唇角，黑眸平静如死水，没什么情绪，“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冷血无情。”

　　男人怒目圆睁，手握成拳，微微颤抖着，在隐忍着怒气。

　　段一哲视而不见，散漫地看着他，语气带了极尽的嘲讽：“毕竟你是连自己父亲生病都不在意的人。”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了段一哲脸上，扇得他头偏向一边。

　　力度还挺大。

　　脸颊上火急火燎的，带着细细碎碎的麻痹感。

　　男人气急了：“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不能懂事点？”

　　段一哲像是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蓦地，笑出了声，散漫地勾唇：“你小儿子不挺懂事的吗？不然，你也不会在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才从帝都回来吧？”

　　提到小儿子后，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像是隐藏着的秘密被剥开，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遗。

　　“好，好，好，”男人一连说了三声好，秘密被戳破，他也破罐子破摔了，“你有种之后都别给我打电话！”

　　“要不是我他妈签不了做手术的字，我还真没打算给你打电话。”

　　*

　　深夜，医院。

　　走廊上冷清空荡，病房外面的椅子上躺着来探病的家属，冷白的灯光照得通亮，消毒水的味道遍布每个角落，有种说不出的冰冷，像见证无数生老病死的漠然。

　　段一哲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肘搭在大腿上，手掌交叉握拳撑着额间，低着头，脑海里是男人毫不留情的转身。

　　良久，他手一松，背往后一靠，整个背贴在椅子背上，椅子背冰冷僵硬的触感透过他身上衣服，大片大片地传入背部再流窜至全身。

　　刚抬头，便看见鱼仔他们走了过来，他们顺势坐在段一哲旁边，沉默良久，舟舟先开的口：“那个，爷爷没事吧？”

　　段一哲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大碍。”

　　一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怪异，舟舟和鱼仔用眼神交流着：

　　舟舟：你赶紧说话啊！

　　鱼仔：我能说什么？不都让你说完了？

　　舟舟：你傻逼吗？

　　鱼仔显然接受不了舟舟鄙视他是傻逼的眼神，垂眸想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憋出了句：“阿灰他也没什么大碍。”

　　舟舟恨铁不成钢到翻了个白眼。

　　这他妈是个傻逼吧。

　　段哥整天待在医院，阿灰也在医院，有没有大碍还他妈用你说？

　　舟舟叹了口气，看来，还得他亲自出马。

　　“之前那个生物竞赛，我们学校不是派人去参加了吗？结果没得奖。”

　　鱼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花样呢。

　　“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重要的是，原本的名额是梁冬忆的，就之前那个挺可爱的小妹——啊，不，挺可爱的那个同学。”

　　段一哲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反应，还是没说话，静静听着。

　　鱼仔就不明白了，怎么这就是重要的事了？

　　舟舟继续说：“你知道后来是谁参赛了吗？范灵雨，我听那些人说，范灵雨和梁冬忆本来挺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班上正式撕破脸皮，还被撞见去小操场，战火味好像还挺重的，据说差点儿打起来了。”

　　“我又听别人说，她们两个是为了段哥，才这样争来斗去的。”

　　谣言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了样。

　　段一哲眉一扬，转头看着舟舟。

　　而鱼仔听得更糊涂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段一哲出声了：“范灵雨是谁？”

　　舟舟震惊了：“就是之前初中跟你同过班，基本什么事都以你为中心的那个女生。”

　　其他具体的舟舟也不太记得了，毕竟段哥初中时，成绩好跳舞帅，一堆女生围着转，情书礼物每天都塞满桌肚，哪个女生做了什么事他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呢，又不是追他的。

　　只记得有那么一个人，被拒绝了还每天羞涩跟着段哥身后，她也挺懂的，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段哥当时脾气还没这么差，也没管这事。

　　那人就是范灵雨。

　　后来还是席望舒烦了，给范灵雨骂了一顿，给人骂哭了，这才没再出现在他们身边。也因为这样，偶尔在学校里还能听到席望舒是段哥女朋友的谣言，段哥也没出面澄清过，他也曾一度以为，段哥喜欢的是席望舒，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是的。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段哥突然就没跳舞了，也不学习了，整天跟着他们混日子，违反校规的事干了遍。尽管这样，段哥身边的莺莺燕燕还是很多，真正变得让那群女生不敢接近段哥的，是初二那年暑假。

　　那时候段哥心情似乎十分不好，才想要去酒吧解解闷。

　　那也是他们几个第一次去酒吧，当时的地头蛇看着他们年纪小，以为他们好欺负，各种欺辱的话和高额勒索像一根针，一下子戳破了段一哲那早已因盛满怒火而膨胀到极点的气球，全部气一下子释放出来。

　　段一哲猛地站起身，直接掀翻了桌子，桌上的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直接一个横扫，将那地头蛇题倒在一堆玻璃渣上，他站在一群人中间，猩红着眼，周身气场冰冷瘆人，整个人森冷阴沉得像地狱爬出来一样，连他们几个都被吓到。

　　地头蛇空有一身虚假的腱子肉和见风使舵的小弟，见大哥倒在了段一哲手下，他们也不敢上了。

　　这件事，慢慢地传到了学校里，再从学校传到其他学校，让段哥彻底出了名，学校的人见着他都哆哆嗦嗦的，女生也不敢再招惹他了，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范灵雨还不知死活地带段哥出场。

　　半晌，旁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不是冰冷的，带着丝丝暖意，让他整个人都恢复了点儿人气，这把舟舟和鱼仔都吓得呆住了。

　　鱼仔哆哆嗦嗦道：“哥你怎么了？”

　　段一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他们两个。

　　脑里一个小小的人影，眨着黑白分明纯真无辜的眼睛，小胳膊小腿的，站在操场上，跟人撕破脸皮。

　　一张圆脸没什么杀伤力地板着，使劲提高音量，好让自己甜软的声线听上去有威慑力一点儿：“我要跟你打架！”

　　啧，想想就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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