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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
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姑母寿辰。
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离开重华宫喘口气的机会。
赴寿宴的那天，早上我拿起梳妆台上碧绿色的簪子，叫小翠给我束上发，那条是苏清给我的，我一直藏着。
苏清今日也该会来吧，我拿着簪子比着，看着铜镜，脸颊微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小翠抖抖索索地跪下了：“娘娘，您的仪容都是规定好的，不能改变。”
我愣了一下：“好吧！”
慢慢放下了发带，离开了梳妆台，没再看那镜子。
几个宫婢忙忙碌碌地为我打扮，给我描峨眉，饰朱粉，给我戴上了莲花珠翠冠，沉极了，髻上加龙凤饰明珠。
红罗长裙，饰有裙褴，外着绯色大绣衣，衣上绣霞帔，织龙凤金纹。
像我姑母当年那样端庄，得体，更像我姑母一样孤独。
我跟着苏衍之进了慈宁宫，像真正的帝后。
一落座我便瞧见了胃口极好的王才人。
她画着桃花妆，穿着粉色的衣裳，斜插一支金步摇。
当时那怯生生的神情早已没了，看见我盈盈一拜，抬头便是……按耐不住的胜利者的微笑。
姑母见了我很欢喜，细细看了我的脸牵着我的手说着我似乎瘦了不少，是不是生了病，又对王才说应当摆正自己的位置，恩宠只是一时，而不可一世。
又按了按我的手劝道“真儿只要知道，你才是皇后。”
我有些心疼，看着姑母，当年在那些清妃李妃高美人得宠的日日夜夜里，也是那么劝自己的。
各地各家祝寿的寿礼一样样一件件都呈了上来。
当内侍高声报道“魏王送百寿桃一盘”
我目不斜视的看着盘里大大的寿桃。
我听见他撩袍子跪倒的声音，我听见他笑着道贺的声音，我听着他讲那些福寿无疆的吉利话。
没有转头，没有看他，没有让我的眼睛动摇一瞬。
我的心好像被重重的扔上了天，但我又不怕，因为我知道有个人终会接住我。
好奇怪啊，当你心里放着一个人，你就能分辩出他的脚步声，认清楚他手腕上的刀疤，他使剑的路数，他笑时左边露出的尖尖虎牙。
你不必看他，他也不必和你说什么话，但你们的心就是在一块。
王才人给姑母送了一大卷厚厚的佛经，说是日夜不寐，沐浴熏香之后心无旁骛，毫无错字用着虔诚恭敬的心认认真真抄的。
跪在那儿，表情真诚恭敬地不得了“自从抄了佛经后，蕊宁也受益颇多，心得安慰，日无险事，夜无噩梦。”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姑母的宫中抄几卷佛经来着。
那时来我这儿玩的苏清抽走了我手里的经书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后宫女人动不动就拜佛抄经？”
“因为，无聊？”
他把经书卷了敲了下我的头“因为她们妄图消除所做重重罪过。”
他眨了眨眼睫“你学什么不好，非学他们抄佛经？”
我偏着头笑了一下，就听见旁边苏衍之正对王才人的诚心孝心大夸特夸，顺带还明目张胆贬低了我那没新意的白狐坎肩。
王才人站起来软糯地说道“臣妾家世微寒，比不上皇后娘娘，寻不到什么奇珍，只能用一份拳拳之心来弥补了。”
说完眉头一皱，拿起帕子捂住嘴，一副马上要吐的样子，她身边的宫女好像得了暗号一样呼啦呼啦一圈围了上来，一副她要殒命的样子。
这可吓死我了，本来刚才她那个小白莲样子，我都要吐了，在一吐我连忙把我嘴里的芙蓉饼吞了下去，不然她吐了以后我看了可怎么吃饭。
姑母脸色沉了下来，似乎知道了什么，不等苏衍之开口就直接叫了御医。
御医一来，得嘞，怀孕两个多月了。 我看着王才人的表情从无措到震惊到落泪，欣喜娇羞。
年纪轻轻影后级。
再接下来就是你好我好皆大欢喜戏码了，我也终于出场露着皇后的端庄亲切的笑容嘱咐她好好养胎生个皇位继承人，顺便赏了她一堆出不了差错的金银珠宝。
苏衍之当即抬了她的位份，九嫔之首。以后改叫王昭仪了。
姑母只是却皮笑肉不笑的就赏了一些玉器，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歌舞戏文上来了，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大家吃饭的时候乐呵乐呵的。
往年演的都是《群英会》啊《空城计》啊《打渔杀家》这些豪烈的京剧，但今年是王才人，哦不，是王昭仪，一首操持的寿宴，王昭仪又是南边女子，首选便是昆曲。
她选了一折《思凡》。
《思凡》是昆曲《孽海记》其中的一折。 讲的是小尼姑赵色空，年幼时被父母送入庵中寄活，色空耐不住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姑庵。
戏刚刚开始，念白道“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苏衍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下来。 可偏偏王昭仪还在被封位的兴头上，并没有多看苏衍之的神色，还在那边小声娇笑道“陛下，这戏妙的很，蕊宁从小最喜欢看了。就一人唱到底，姿态多变，前段唱腔细腻，后段身姿非凡，涵了闺门旦门还有贴旦的声形唱腔，能唱就很难了，唱得好的人实在不多。”
台下那旦，甩着袖子悠悠唱到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我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血液冰冷。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台下人一个转身。
王昭仪这时又凑上来为苏衍之斟上酒“昆曲里有那么一句老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蕊宁找这位唱得极好的旦角可找的辛苦……”
王昭仪的话断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那张娇美的脸上。
她被打倒在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苏衍之冷冷看着她“好一个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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