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续写《新赋一曲》

　　（十一）
　　收到凤九的传信时，白滚滚他们已经穿过甬长的山洞，到达了中荒，此时，夕阳满天，经过长途跋涉，大家均已饥肠辘辘。
　　“我和你父君明日正好要去中荒的炎华洞，到时候再来接你，你好好玩，注意安全。”报信鸟口吐人言，正是他娘亲的声音。
　　“嗯。”白滚滚点点头，收起报信鸟。
　　“是你娘？”定零零一脸陶醉，“你娘的声音真好听。”
　　其他狐狸纷纷点头附和。
　　“不过”，大狐狸唤作天师者奇道，“我们族长和长老们不是昨日就出发了吗，按理说，应该早已到了炎华洞，怎么又说明日才到？”
　　“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大狐狸扫把分析。
　　他们早已认定白滚滚的父君就是他们的族长。
　　“要不我帮你们问问吧”，白滚滚热心建议，伸手进脖子的绒毛里掏了掏。
　　狐狸们一惊，自觉失言，彼此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又围成了一个圈，开起秘密小会。
　　白滚滚的手定在那里，正准备掏出父君给他的长生镜。此镜是东华特意为他打造，只要对着镜子念出所想人的名字，想象着那人的样子，便可与对方取得联系，甚至传话。只是，催动此镜需要消耗些法力，他还从未使用过。本想说，我们一起合力试试，说不定可以找到你们族长。
　　毛茸茸的狐狸屁股正对着，六条狐狸尾巴摇来摇去，此情此景，白滚滚近来越发熟悉和习惯起来。放回长生镜，白滚滚站在一边耐心等他们。
　　“族长不会是因为私会滚滚他娘，耽误了时辰吧？”
　　“一定是，那么美的声音，想必是个大美人，难怪族长捂得这么严实。”
　　“可我听说九尾狐族只有就两位帝姬，一位是白浅上神，另一位就是凤九女君，均已成婚。难道还有别的帝姬不成？”
　　“连我们族长都有私生子，九尾狐族就不能有私生女吗？”
　　众狐点头称是，自觉又发现了青丘一桩大秘密，兴奋不已。
　　“此事我们还是继续要帮族长瞒着，以免犯了禁忌。”狐狸天师保持冷静。
　　“嗯嗯”。六只狐狸达成一致，口头约定保守秘密。
　　白滚滚等得有些饿，从纳戒里找出他娘亲做的的糕，一个人吃起来。
　　待六只狐狸商量完毕，就看到白滚滚一嘴碎屑的样子。
　　定零零咽了口口水，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被六双狐狸眼盯着，白滚滚食不下咽，“你们也要吗？”
　　纷纷点头。
　　白滚滚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盛满各种零嘴，有糕点、糖果、蜜饯、坚果，本是她娘亲为父君准备的。他曾听连宋叔叔说，只有小孩子才爱吃零嘴，偏偏他父君也爱吃这些，零食盒子从不离身，也不怕长胖。
　　白滚滚犹豫了下，此番伙伴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才将父君的最爱拿出来和大家分享，情有可原。父君身为尊神，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吃饱喝足，已是日薄西山，乌鹊南飞。
　　（十二）
　　中荒此地，位于青丘正中，乃是青丘之国还未向外扩张前，保留下来的最古老的土地。与其他四荒不同，中荒许多地方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景致，先人石殿、阵法遗迹、灵泉瀑布，还有上古繁衍至今的灵植灵兽，包括它的大气，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上古气息。
　　青丘初始，本是一片汪洋，后来天地变化，山河异动，才有了陆地。这中荒，便是青丘的第一块陆地。据说当时，除了狐族，亦有其他种族看中此地，意欲占为己有，狐族始祖带领族人浴血奋战，取得最终胜利，方得了青丘大权。故这中荒，亦被称为古战场，脚下每一寸土地深处，都浸透着祖先们的鲜血。青丘子民，每当踏上中荒土地，无不是虔诚敬畏。
　　红霞漫天，明暗交错，为这片土地无端添上一抹肃杀之意。
　　按照惯例，狐狸们朝着中荒正中心方向行了会注目礼，方才启程。白滚滚虽不懂，却也学着照做了。
　　进入中荒的路甚是安静，偶有兽类的鸣啸从远处传来，深沉而悠远。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残照，投下树影，斑驳交错，宛若凶兽。
　　“天快黑了，不会有野兽吧？”定零零有些害怕，缩缩脑袋。
　　“我听说，中荒因为有上古神兽守护，是青丘最安全的地方。”天师小心探路。
　　“上古神兽？”在定零零想象中，上古神兽必定是身形巨大，遍体鳞甲，血盆大口，尖利獠牙，凶残暴掠，气吞河山，兼之法力高强，喷水喷火不在话下。此情此景，简直不能细想。
　　“我听父君说，这天地间尚存的上古神兽已不足百只，他们年龄大，不喜欢动，常常偏安一隅，一睡就是几万年。”白滚滚记得他父君和他讲这些故事时，他娘亲就在旁边，还插了句，“这说的不就是帝君你吗？”
　　父君过去几十万年如何，他无从知晓，他所见的只有刚刚相认的这几个月。每日在太晨宫，娘亲做饭，他看着，娘亲整理东西，他看着，娘亲陪自己玩，他看着，娘亲打坐疗伤，他睡着了，连宋叔叔或司命其他仙者来访，他或坐或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连爱好都是看佛经、钓鱼、看娘亲这种如如不动的日常。如此看来，“年龄大，不喜欢动，偏安一隅几万年”，父君确然当得上“上古神兽”四个字。
　　“他们都会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一般是遇不到的。”白滚滚道，“如果想看上古神兽，我觉得我们可以到山洞或者地底去找找。”
　　“找不到最好了，千万别去找”，定零零赶紧摇摇头，往前一指，“我们要一直沿着大路走。”
　　他们走的这一条路，正是以往进入中荒的人硬生生走出来的路，甚是平坦，路边除了灌木草丛，连走兽都看不到一只。
　　天已经全黑了，星光微弱，不足以照亮前路。
　　寻了处空旷的空地，狐狸们停了下来，打算就地歇息，不再走了。
　　“这是哪里啊？”定零零有些怕黑，贴着白滚滚不敢动。
　　“不知道，我也头一次来。”天师道。
　　白滚滚抬爪子拍拍定零零的肩膀。随手变出一颗杏子大小的夜明珠，浮在空中。幽幽的荧光四散开来，映照出周围的景物。
　　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只有方圆半里是开阔的。脚下，一处处碎裂的石板裸露出地面，好像无数怪物想要破土而出，除此之外，寸草不生。
　　胸口某处热热的，有感应般，白滚滚从胸口厚厚的毛里，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正是父君送他给玩，重霖说是个宝物的琉璃珠。
　　琉璃珠和这片大地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交流，不停变换着光彩，微微有些发热。
　　重霖说过，琉璃珠的光可以照映出上古神迹。
　　白滚滚闭上眼，将灵力铺开弥漫，细细聆听，没有语言，没有画面，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明白了，这是一处墓地，虽然没有一块墓碑。

　　（十三）
　　隐隐有兽类的嘶吼声从地底深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刚要上达地表，又似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四散破裂，只余回响，直到再也听不见，归于沉寂。
　　大地寂静，仿佛死透了一般。这一处墓地，再无任何声息。
　　“刚刚到底是什么？”几只狐狸紧紧抱作一团，被吓得不轻。
　　定零零紧紧抱住了白滚滚的尾巴。
　　白滚滚刚刚临危不乱的样子莫名有种王者之气，让人心生折服，抓着他，定零零很安心。
　　转身拍拍定零零的肩膀，白滚滚取下夜明珠，放到他的手中，道，“把这个拿好，带着他们到那棵树下面等我，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信服力，定零零点点头。
　　白滚滚手指的方向，是不远处的树影中，掩藏的一棵树。和琉璃珠的光芒交相辉映般，树冠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突兀，却让人莫名感到的安全和温暖。
　　定零零领着狐狸们来到这棵树下，直到绿光将他们完全笼罩，外面的夜色透不进来。
　　白滚滚站在原地，直到看见他们到达安全之地，才缓缓将琉璃珠放到地面。
　　近距离接触，琉璃珠的光盛了盛，似乎穿透入了地里，向内扩散，须臾，映出地底的脉络。
　　宛如树根般纵横交错，又像是人体的经脉网络，一直绵延到地底深处，越来越模糊。
　　这是什么？白滚滚从未见过。
　　将爪子贴在地面，闭目凝神，屏住呼吸，缓缓注入灵力，试图探寻，却石沉大海，再也感觉不到之前的躁动。
　　收回琉璃珠，大地重归黑暗，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白滚滚循着光也来到树下，一群狐狸正睁大眼睛，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你们都这样看着我？”白滚滚不知所措，“被吓傻了？”
　　“滚滚，”定零零咽了口口水，千言万语无法表达他的崇拜，“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一定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法师惊叹，“不对，你本就是九尾狐，自然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小殿下可不是普通的神仙”“小殿下出身尊贵”“小殿下天资过人，帝君后继有人”云云，这种恭维话白滚滚在太晨宫听得太多，他不是很喜欢。可是，这头一次被称为“不是普通的狐狸”，他却很喜欢。
　　从前，他跟着娘亲在凡间生活，纵然知道自己是狐狸，也没有身为一只狐狸的自知，后来，随娘亲回到了仙界，又与父君相认，来到天上，九重天上规矩甚多，礼制繁重，各路神仙不论出身如何，都喜欢端着清高的架子。诚然，父君娘亲不太讲究这些，他也不甚在意，可是，直到回到青丘，踏上悠悠青草，吸着来自原野的气息，结交了一帮狐狸朋友，跟着他们一起肆无忌惮释放的狐狸天性，他才发现自己深藏在身体深处的那刻狐狸心，才真正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自己是只狐狸。
　　“我是一只不普通的狐狸，”喃喃自语，白滚滚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我们狐狸一般都是怎么称呼新结交的朋友的？”白滚滚兴致勃勃问道。
　　“狐朋狗友……吧，”定零零想了半天才道。
　　白滚滚沉默，一个人默默坐到一旁。
　　绿光静静地洒下，笼罩在他们身上，想必是太累了，定零零他们已经睡熟。入夜本该寒凉，此处却温暖如阳春。
　　是琉璃珠感应到的这棵树，并告诉他这里很安全。这万千树木中唯一的一棵树，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
　　白滚滚抬头仰望，这是一棵不算很高的树，盘根错节，树干粗壮，有着繁杂的分枝，茂密的树冠，末端的枝叶垂落下来，有如一把大伞，将他们包裹在里面。枝叶之间，密密麻麻结满了果子，发出绿色光芒的正是这些果子。
　　白滚滚再次拿出琉璃珠，高高举起，这些果子表面的光华竟然缓慢流动起来，照着狐狸们的光影也舞动起来。白滚滚似乎听见它们在说话，“你是谁？”“你又是谁？”“你是谁？”
　　“我是白滚滚。”白滚滚仰头回应，声音却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你是谁？”“你又是谁？”“你是谁？”果子间，依然在重复相同的话，互相询问，仿佛只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会永不停止的问下去。
　　太吵了，白滚滚只有把琉璃珠收起来，果然，耳根清净了。
　　定零零他们就睡在旁边，他很安心。想到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和朋友露宿野外，就有点想娘亲了，此时，她一定和父君在一起，有没有也在想他呢？

　　狐狸洞后有一潭温泉，平日只有凤九一人使用，此时，却有两人。
　　身影交叠，水花激荡。
　　狐狸洞口布了厚厚一层结界，外面的任何事物、声音、光线都无法穿透。
　　白奕站在狐狸洞外，打量着这强大的结界，除了他那女婿东华帝君，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手笔？白奕的心情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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