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灾难

　　“为什么要推开我呢？”莎朗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为什么要救一个想杀你灭口的人呢？”

　　这种大小的盆栽，在莎朗完全没有预防的情况下砸到她的头，她不死也会重伤昏迷，明明放任她被砸到就安全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啊，身体擅自做出了行动我也很苦恼。”深雪拳头握紧又松开，垂下头说道：“但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深雪知道，莎朗大概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明明有能力阻止却不做，深雪做不到。

　　救了莎朗，深雪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怎样，也许会被她杀掉，也许之后莎朗还会伤害更多的人。

　　山中猛虎，重伤将亡，救还是不救？

　　八百余岁的源深雪可能会选择不救，但是7岁的沢田深雪是会救的，无论如何她不能见死不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

　　“你……”莎朗张了张嘴。

　　“抱歉，我的花盆掉下去了，没有砸到你们吧？”有个人从楼顶扒头喊道。

　　深雪和莎朗同时抬起头看向他，这小巷两侧的楼都是五层建筑，不算太高，倒是能清楚的看到对方。

　　对方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此时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又喊道：“你们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莎朗微微皱眉，一把拉住深雪的胳膊，拽着她往外走。

　　“你干什么？”深雪挣扎了一下，“放开我呀，我自己走！”

　　莎朗没理她，加快脚步走到大路上，把深雪塞进了她的车后座，“砰”地一下关上车门还落了锁。

　　深雪自抱自泣，让你控制不住自己去救人，这下要凉了吧，就要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吗，明明和零约好了晚上一起看戴拿奥特曼…

　　现在室外温度31℃，这辆车虽然停在阴凉处，但是按照太阳的偏移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照射到车子，到时候车内温度就会迅速升高，车里会变成一间桑拿房。

　　深雪不打算被闷死在车里，东摸摸西看看，试图找到尖锐物体打碎玻璃，但是并没有找到。

　　没办法，她只能拍打车窗，想引起行人的注意，可是这车贴着车窗贴膜，外面根本看不见车内的情况，倒是因为车子的剧烈晃动，让几个路过的女生红着脸快速跑开了。

　　就在深雪快要绝望的时候，莎朗又回来了。

　　她推着深雪那辆完全不符合她气质的粉红色自行车走到车子后面，打开后备箱把自行车塞了进去，连同被深雪落在茶室的书包一起。

　　后备箱一打开，新鲜空气灌入车中，深雪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总算不像一只蒸锅里的螃蟹了。

　　深雪没想到莎朗是去给她取车拿包，她总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想象，干巴巴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准备闷死我，我不太喜欢这个死法。”

　　“那就换个你喜欢的死法。”莎朗坐进驾驶位，回头对深雪笑了一下，“系好安全带。”

　　她说完就发动了汽车，猛踩油门，车子迅速提速，以时速180公里的速度在路上飞驰。

　　深雪手忙脚乱地扣上安全带，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劝你停车，不然一会儿就不好收拾了！！！”

　　“哈。”莎朗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

　　五分钟后，莎朗把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打开车门，一脸阴沉地把深雪拎下了车。

　　深雪宛如一条死鱼，两眼无神地说道：“我就说不好收拾了吧……”

　　莎朗嫌弃地看着深雪一前襟的呕吐物，又看了看车后座的一摊马赛克，皱着鼻子说道：“我真想把车开进河里。”

　　莎朗只是想把深雪带到她最近在日本暂住的据点好好聊聊，给她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

　　她也不知道小姑娘晕车症状这么严重，看着满脸苍白的深雪，倒是像被自己施加了什么暴行一样。

　　“你似乎不怕我了。”莎朗拉着深雪走进公寓楼，看着深雪脚步虚浮地跟着她走，也不挣扎，有些惊讶地挑起眉，“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吗？”

　　“呕…总不能是卖了我吧，按斤卖也卖不了多少啊。”深雪又干呕了一下，神色恹恹地说道，“你不会杀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莎朗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在刚刚莎朗推着她的自行车走来时，深雪就知道她安全了。

　　“你说要给我换个我喜欢的死法，我觉得晕车晕死、被自己的呕吐物恶心死、吐了别人一车尴尬死这三种我也不是很喜欢。”

　　莎朗微笑：“我该怎么才能让你闭嘴呢？”

　　深雪就伸手在嘴上比了一条拉链。

　　“你应该会自己洗澡对吧？”进了门，莎朗直接把深雪塞进了浴室，“上衣直接扔掉。”

　　深雪点了点头，扶着墙壁慢慢往浴室里挪。

　　强烈的眩晕感来得十分突然，深雪迷糊着想，晕车应该不会导致发烧才对，想着想着，她就直接栽倒在地上，脑门磕在了浴缸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

　　再次睁开眼时，深雪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被子和枕头散发着一阵独特的幽香，是莎朗身上的味道。

　　屋子里很暗，只有床头的台灯发出暖色调的光，窗帘没有拉上，莎朗就在那后面的阳台上，趴在阳台的围栏边喝着酒，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啊啊啊死了死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哥哥奶奶和小零一定急死了，还有师父那边，她今天算是无故旷课了呀！

　　“冷静下来小狮子。”莎朗转过身，改靠在围栏边，“我给黑羽盗一和你家分别打了电话，说你今天在我家做客，玩累了就睡着了。”

　　深雪摸了摸后脑勺，放松了下来。

　　“你撞的是前额，摸后面做什么？”莎朗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哎？我磕脑袋了？”深雪又慌忙在脑门也摸了摸，发现没有什么凸出来的肿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你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发炎，加上轻微的中暑和晕车，所以发烧了。”莎朗若有所思地伸手触碰了深雪脖子上的绷带，手上用了些力。

　　小姑娘还没有完全退烧，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鬓边刘海有些汗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浅灰色的眼睛带着迷茫与纯真，台灯的光源在她背后，仿佛在她周身笼罩了一层圣光。

　　好像，真的好像……

　　莎朗有些怔住。

　　深雪哼哼唧唧，“莎朗姐姐你打算掐死我好继承我的7568円财产吗？”

　　莎朗顿了一下收回了手，目光有些复杂，“如果不是你这张嘴，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天使。”

　　“我才不是什么天使呢！”深雪抗拒地皱眉。

　　“哦？”莎朗没想到她的反驳点会是后半句，她还以为小女孩都会喜欢被称为天使。

　　深雪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我可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亡者啊。”

　　源深雪不同于她拥有神社供奉的哥哥，源义经在高天原挂了名，算是个小神了，而深雪只是因为生前的些许功绩而留在地狱的亡者罢了。

　　她是实话实说，但是这话落在正常人耳中，就十分古怪了。

　　莎朗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从上而下打量着深雪，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热乎乎的脸蛋，“八岁的小鬼，啧。”

　　拒绝天使这种象征光明的称谓，反而更喜欢黑暗的地狱吗？亡者说的是恶鬼吗……恶鬼什么的，小孩子或许觉得很酷吧。

　　明明才八岁就开始产生了青少年特有的自我意识过剩了吗，不过莎朗表示理解，小孩子总是这么难搞。

　　深雪往后一躲，又溜回被子里，被子盖了半张脸，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莎朗想，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果然就可爱多了。

　　“莎朗姐姐，谢谢你给我洗澡，还给我包扎了伤口。”深雪软软的声音从被子传出来。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不会晕车、不会发烧，即使这样也要感谢我吗？”莎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不会是烧傻了吧。

　　“那不一样，这些是要另算的，仇要报，恩也要报，不能互相抵消。”隔着被子，深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感谢过你了，所以恩已经报了。”

　　“所以你想怎么报仇呢？”莎朗靠在床头，摸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你……”深雪有些欲言又止，小脸又往下缩了缩，眼睛也快看不见了。

　　“#$g％<よろしいですか？”

　　“什么？”莎朗没听清。

　　“我是说…可不可以给我唱摇篮曲？”深雪缩在被子里，眨巴着眼睛看着莎朗。

　　小时候奶奶会给她读童话故事哄她睡觉，哥哥有时候也会给她讲有趣的鬼故事让她越听越兴奋，可是深雪是有点缺憾的。

　　童话故事里，企鹅妈妈会给小企鹅唱摇篮曲哄小企鹅睡觉，深雪也想听妈妈的摇篮曲。

　　莎朗的发色和她的好像，深雪觉得如果她妈妈活着，应该也会是莎朗这样的吧，让莎朗唱一下，四舍五入也算是圆梦了。

　　莎朗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看着深雪想到了自己遥远的过去，她愣了半晌才点了头，对深雪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是深雪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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