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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
五月槐花开的正好,尹霖进了院子,隔墙看着老槐树的花瓣零星的落下,树枝晃动。尹霖走过院墙看到槐树下奶奶跟邻居家的媳妇儿聊天,一手还不忘勾着高处的槐花:“你说霖霖啊,是忒高了,长得跟房似的,进门都得压着脑袋。”
邻居说:“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
奶奶不可思议的嗔道:“他大哥还没个谱呢,赶不上他啊。"
邻居看见尹霖出来,说道:“你老太太是真有福啊,人丁兴旺。”
奶奶骨子里的谦虚基因作祟,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有什么福啊,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可不跟你说了,我去给他们做饭了。”
钩完了槐花,奶奶去了厨房,尹霖去堂屋打水洗脸时候,听见大姑和老姑在聊天:“看着锦城性格这么开朗,不像父母离异的。”
“他爸从来没给过孩子委屈受,为了他,连二胎都不打算要。”
声音不大,尹霖听得隐隐约约,只知道他们说的是窦锦城,尹霖也没有想知道别人私事的打算,拿着水盆出去了,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他家不也是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吗。
早饭,人影寥落,不似晚饭热闹,孩子辈只有尹霖一个人吃到了早饭,被几个大人大夸特夸,尹霖面上笑着,其实内心早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过了八点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起了。
戚明深最先起,拿着板凳坐在灶台旁吃着冷粥,二姑在一旁埋怨着:“想吃早饭还这么晚起,粥都凉了!下次再起晚了就没得吃了。”说着还不忘拿出一盘余温尚在的炒花生米。
戚明深的饭量与老姑父一脉相承,早上吃了两大碗冷粥,丝毫没影响他中午吃槐花饭的食欲,至于早饭没吃的几个大小伙子,早已饥肠辘辘,每人都捧着一个脸大的海碗吃的热火朝天,几个大人也受其感染,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三世同堂的欢乐尹霖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每次他都不能完全融入,以往在座的每个人都有父母兄弟或有爱人陪在身旁,只有他一个显得格外多余,尹霖看了看身旁正瞪圆了眼吃槐花饭的窦锦城,觉得今天还不错,自己不算是一个人了。
槐花饭吃完新的一周也开始了。
是历史课上,课未过半兴已败,窦锦城看着一个男同学的睡颜出了神,说起来他还真没见过尹霖上课睡觉,不过这个人的睡颜没有尹霖的好看。窦锦城看了一眼尹霖,尹霖也看了一眼他,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窦锦城有些意兴阑珊地转移了目标——前桌赵晨露。他戳了戳赵晨露的后背说道:“那人是不是长得特难看。”
女孩也很懵,但还是很认真的看了看,回道:“嗯,没你难看。”
这看似肯定又否定的答案,让窦锦城的思维绕了个弯,才明白这是女孩对他的调侃,赵晨露的同桌笑出了声,窦锦城反应过来也笑了,但是他不甘心别人看他的热闹,讥讽了赵晨露的同桌一句:“你天天拿个破笔芯写作业,你有什么好笑的。”然后他假装生气的扯了一下赵晨露的马尾,赵晨露也恼了他,回头皱眉瞪了他一眼。
校园里的情谊开始的都很简单,不用去权衡利弊也不抱任何目的,这几天窦锦城的注意力都在赵晨露身上,让尹霖禁不住感叹做人还是要坚持自己,他上课的时候能做到对窦锦城不听不看不回应,果然久而久之窦锦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他的校园生活又回归了平静,尹霖满足于自己能够把控人性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窦锦城有影响别人的能力,赵晨露本来是一个静若处子的女孩,这几天也被窦锦城带的动如脱兔。
一节课上完,尹霖闭着眼从头到尾把老师讲的重点过了一遍,神思清明了不少,本来想多闭一会想想周末两天吃什么,但是越来越近的笑闹声让尹霖睁开了眼。
窦锦城和赵晨露一人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各盛半瓶水,两个人左躲右闪,衣服都没怎么湿,只是教室地板上有很多水迹,赵晨露这几天被窦锦城带的外向了一些,觉得既然都是前后桌,躲一下无伤大雅,非常自然的躲到了尹霖的左手边和墙的中间,其实赵晨露无意把尹霖拉入战局,她认为窦锦城的目标是自己,看到别人挡在她面前,窦锦城也就不会再泼了。
不过赵晨露不了解的是,窦锦城放过谁也不会放过尹霖——照泼不误!
而尹霖身手矫健,怎么会遭受无妄之灾,脚一蹬地,带着板凳向后一滑,轻轻松松地躲开了,窦锦城的半瓶水劈头盖脸的泼中了赵晨露。
赵晨露抿着唇,无可奈何地放任水从头顶流下来,很快就洇湿了她的上半身,赵晨露是个老实孩子,被欺负狠了,也只是双臂环住自己的膝盖蹲在地上哭,尹霖一看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窦锦城,窦锦城耸耸肩,语气里带着无辜:“我想泼你的,是你躲开了。”
窦锦城的不管不顾其实是料定尹霖没办法袖手旁观,尹霖认命地拉下了自己的校服拉链,脱下来递给她:“你别哭了,我把外套借你。”赵晨露哭的更凶,尹霖猜测她是连里面的衣服也湿了,尹霖又悲壮的脱下了自己的T恤,把T恤递到她手里,光着膀子说:“你去换了吧。”
班级里的起哄声和口哨声,一部分冲着尹霖替女生解围的绅士行为,一部分冲着尹霖暴露在外的好身材,尹霖沉着脸,也不想回应,默不作声地抽走了窦锦城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
“生气了?”窦锦城坐在椅子上看着尹霖。
尹霖穿着外套,面无表情的说:“没有。”
“衣服还我,没说借你。”窦锦城说着就去扯穿在尹霖身上的校服。
语文老师刚进门就被教室后方纠缠的两人吸引了目光,尹霖在对上语文老师地目光后一触即分,扶住窦锦城的手哄到:“我真没生气。”尹霖想做些什么尽快平复窦锦城的情绪,情急之下,他绽开了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你看你看,我笑了,我没生气。”
尹霖是真的挺好看的,要是换个人像提线木偶似的跟他笑,他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窦锦城看着他僵硬却又讨好的笑容,压着上课铃松开了手。窦锦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看着尹霖淡漠的样子会心慌。
到了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在熬着时间等下课,就连尹霖心中都带着一丝悸动,倒不是放假之后有什么好事在等他,只是因为秩序过后的自由,克制过后的放纵。
下课铃一响,窦锦城拿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尹霖一惊,下课铃虽然响了,但老师作业还没有布置,因此教室里依然保持着上课时的雅雀无声。窦锦城不打招呼,桌面整洁的离开,无疑是不合情理的。教室渐起嘈杂的议论声,尹霖同时接受着老师和同学们的注视,不由得神情微乱,心下颇慌,他知道应该向老师解释点什么,但是他又真的对窦锦城离开一无所知,他暗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老师从尹霖口中得不到解释,就招呼体委到:“你去把他叫回来。”体委一走,地理老师也不说话,站在讲台上似乎是在思考。尹霖觉得地理老师大概是在想窦锦城离开的原因,要是窦锦城在挑衅他,这就是失了面子:要是没听讲,那就是没了里子。
还好窦锦城回来了,老师的面子也就回来了,并且窦锦城向老师表达了他的歉意,说是家里有事,才着急着走的,老师见他说的真诚,也不一定是没听讲,只是回家心切,也不为难就放他走了。
窦锦城坐在车里,看着尹霖走在马路边上,与周围行色匆匆的人和结伴而行轻快走着的学生不同,他周身宁静,自成一派,几乎只是余光一扫,窦锦城便看到了他。
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尹霖看见了一辆在县城里不常见的车,有着不必多言的壕气,等他马上要走过去的时候,车门突然开了,车上跳下来一个窦锦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身材微微发福,面皮发红,脸盘虽圆但眉眼清俊。
“这是我爸。”窦锦城说。
“叔叔好!”尹霖说。
“嗯,你好”窦父又问窦锦城:“这是?”
“我同桌,我敬琪哥的亲表弟,叫尹霖。”窦锦城说。
“这小伙儿模样真俊,学习怎么样啊?”窦父问。
窦锦城又重复一遍:“他是我同桌!”
窦父刚刚只着重落在了“汪敬琪的表弟”这个头衔上,一时间没想起窦锦城是跟他提起过尹霖的,说道:“哦哦,年级第一,对,你同桌是年级第一。!”
窦锦城点点头,说道:“你回吧爸,我上他家写作业去。”
“行行,去吧。”窦父显然对儿子的朋友很满意,上车前还不忘跟尹霖说:“ 有空上叔叔家里来玩啊,我跟你姑父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晚上窦锦城留宿尹霖家,睡觉前他问尹霖:“你为什么不跟你爸妈去T省呢?”
尹霖闭着眼想,因为什么呢?起初他是留下来陪奶奶的,可后来或许是不想去面对不友善的人、不熟悉的街,也或许是因为留下来比较自由,他留下来的理由有很多,但是到了现在他也不能确定原因了……
“大概是因为多余吧。”尹霖说。
“哦”
因为多余……是吧,他来这也是因为多余吧。
尹霖又说:“其实都一样,留下来也很多余。”
窦锦城想了想,说的也是,老妈组建了新的家庭,他跟老妈的丈夫、女儿不算一家人;老爸以后也会跟后妈有孩子,他们会是一家人,到时候就只有他跟谁都不是一家人……
尹霖早上起来,五感并不敏锐,隐约感觉到手脚被绑了,他“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果然他的双手被红色纱巾绑起来了,双脚上绑的是枕巾,而绑他的罪魁祸首只能是昨晚跟他同床共枕的窦锦城,尹霖心中火气顿起,这远比大哥把他踹下床,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还生气。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隔壁房间有床又有被,还没有人打扰,大可以择佳屋而眠,把他绑起来真的没有必要。
尹霖把脚上的枕巾解开,拍了拍窦锦城的后背想让窦锦城帮他解开。
“滚”窦锦城低吼了一声。尹霖看到了窦锦城眼底的乌青,想想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还没等窦锦城醒过来。戚明深先来了,戚明深看着尹霖的造型,又看了看门厅的鞋问了句:“锦城哥在这睡的?”
尹霖还是挺震惊的,这是怎么猜出来的,这不应该猜出来啊,尹霖问:“你怎么知道?”
“三哥,我也不瞒你,跟你一屋睡觉的时候我也想把你绑起来。”戚明深说。
戚明深看了看隔壁的空房间暗想:把三哥绑上也要在一屋睡的这种情谊,可能未来的三嫂子都比不上。
向晴柯看着尹霖说:“哥,你这是?”
尹霖被绑着的手递到了向晴柯面前,示意向晴柯帮他解开:“跟朋友闹着玩来着。”
向晴柯摸着从尹霖手上解下来的纱巾,半透明的红色薄纱,再看看她三哥发红的手腕,思维不受控制的向“少儿不宜”上跑:“女朋友?”
“啥?”尹霖听得不真切,问道。
“不是,我是说,呃……这纱巾是姨妈的吧。”向晴柯说。
尹霖点了点头,向晴柯能认出来不奇怪,这纱巾他小姨跟老妈一人一条,接着问道:“我妈他们呢?”
“在我家跟我爸妈聊天呢,让我们先把东西拿上来。”戚明深一边插嘴,一边熟练把东西摆进冰箱:“到时候缺什么就下楼拿。”
尹霖走进卧室把纱巾往床上一扔,叫窦锦城:“起来吧,一会儿我爸妈要上来了。”
窦锦城知道来人了,也不含糊,起来把红纱巾围在了腰上就要往外走,尹霖见状就拦:“我表妹在外边呢。”
窦锦城我行我素,还要往外走:“我也没露什么不该露的啊。”
尹霖看着老妈的纱巾被窦锦城围在腰上,走动间大腿的轮廓清晰可见,终于忍无可忍,尹霖深谙窦锦城的流氓习性,也不跟他废话了,上手就去扯窦锦城腰上的纱巾,窦锦城不肯就范,打又打不过,只能使劲抵着尹霖的胸膛大喊“非礼”,尹霖又去捂他的嘴……
当戚明深三人走到门前,就看到了这一幕,戚明深表现出了见过世面的样子,跟晴枫和晴柯说:“里边的是锦城哥,三哥他俩总闹着玩。”
而向晴柯跟戚明深想的就不一样了,她忽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明悟,忽而又有那种撞破奸情的尴尬,忽而还有那种非礼勿视的羞恼。
在纷乱复杂的思绪中破茧而出的是她的原则,她作为新时代的耽美女孩,仍认为即便是她亲表哥在她眼前上演“兄友弟恭”的一幕,她也有轻松化解的能力,她轻轻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这是我表妹向晴柯,今年上高一。”尹霖介绍到。
“锦城哥!”小姑娘的五官与尹霖神似,也是一双丹凤眼,应该是祖传的,小姑娘鲜眉亮眼,气质清透。
“锦城哥。”旁边小男孩也跟着喊了一声,没有向晴柯语调里的殷勤和亲切,带着点陌生和拘谨。
“这是我亲弟,尹晴枫。”尹霖说。
过了没多久,尹霖爸妈就上来了,尹霖拉过窦锦城,介绍到:“妈,这是我同学窦锦城。”
女人齐肩的头发披散着,又直又黑;青黛色的一对小山眉,清丽而不失温婉;黑睛微藏,眼波清明,有着与尹霖一脉相传的丹凤眼,区别于尹霖眼尾的凌厉,女人的眼尾带着妩媚,眼神里好像有道不尽言语;琼鼻颇挺;嘴唇略薄,下颌微尖;身材高挑,配合着修身的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许是因为陌生的缘故,神色带着些凉意。
乍然之下得见美人,窦锦城言语之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欣喜:“阿姨好,原来尹霖长得好看是随了阿姨!”
美妇人对着他点头笑了笑,眉目染上了温柔。
尹霖又介绍:“这是我爸。”
男人个子跟窦锦城差不多,平时应该勤于锻炼,虽人到中年却很挺拔,肩宽腿长,皮肤略黑,长得很英武,又带着些文气,像武侠小说里的文武双全的大侠。
从气质长相上来说,尹霖随了妈妈,长眉朗目,神志清爽,尹晴枫生的像爸爸,浓眉大眼,落拓不羁。
窦锦城看着尹父浓密头发笑的很开心,这样以后尹霖大概率也不会秃顶,窦锦城呲着牙叫着“叔叔好!”尹父见他笑的开心,心情不由得好上几分:“好好好,中午留下来一起吃吧。”
窦锦城婉拒,尹霖应该是挺难得见到他爸妈的,他一个外人在,怕是会扫兴。
吃过午饭,尹父和尹晴枫一起去了奶奶家,尹霖陪着尹母和向晴柯在家,尹母觉得这次就是来给尹霖过生日的,没必要回老家,而尹父却不听劝告一定要去,她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只能晦暗不明说尹父没良心。
尹霖熟悉这样的操作,不言不语的听着,而老妈碍于晴柯在场也没有说更难听的话,等老爸和晴枫回来就从暗讽变成了明吵,拉着晴枫哭诉他们娘仨在尹家受的委屈,把尹霖的爷爷奶奶说的像冷心冷肺的冷血动物,尹霖看着晴枫的附和以及老爸的缄默不语,没忍住说了一句:“子不言父过,你做的就很好?”。
老妈听到了这话更是怒发冲冠,要不是晴枫和晴柯拉着,老妈就已经打过来了,老爸怕他继续待在这会激化矛盾,就让他出去待会。
“我们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到是你对不起我们的一番苦心。”老妈声泪俱下地嘶吼被关门声阻断,可是他逐渐往下沉的情绪却没有什么可以阻断。
这几年他一个人留在这,老妈是不支持的,大概也没什么人支持,他留下需要麻烦很多人,楼下的二姑一家;对门的皮叔叔一家;以及在乡下的奶奶一家。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他自己。
老爸觉得未成年的子女本来就应该跟着父母。
老妈觉得他是受了奶奶的挑拨才留下的。
奶奶觉得跟着父母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二姑觉得跟着父母才能有良好的人格。
对门的皮叔叔一家则觉得他跟着父母才人身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他知道留下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就是不想走,他留在这老爸老妈还会回来看看他,顺便看看爷爷奶奶,他要是走了,老爸老妈应该就不会再回到这了吧。
晚饭过后,窦锦城穿着睡衣趴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吹风,为了防止被蚊子咬还在脚边放了盘蚊香,透过合欢树的枝叶缝隙,隐约看见尹霖正蔫头耷脑走在合欢路上。
“来我家待会儿吗,外边儿有蚊子。”窦锦城说。
尹霖愣了一下,声音是窦锦城,他朝声源处转头,入目只有满目的合欢叶子和花朵,看不到窦锦城的脸,尹霖反而轻松了一点,淡淡回答到:“不用了,我不招蚊子。”
尹霖脑子不甚清明,说完了话就走了,等他脑子清楚了之后,才发现窦锦城陪他坐在了广场的长椅上。
他看着自己的鞋思考了一会,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这儿呢?”
窦锦城说:“跟你一样,因为多余。”
是啊,不是早就知道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尹霖——意义仅限于记录了天气,就像随手记的日记一样,仿佛他的出生既不特别也不值得被期待,身边的兄弟姐妹都是三个字,他的亲兄弟也是三个字……
“这么看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要不要跟我聊聊?”窦锦城说。
尹霖:“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窦锦城左手握拳,右手张开对尹霖说:“给你十五个字的篇幅。”
“算标点符号吗?”
“不算。”
“背景的差异……月子之仇不共戴天……”
窦锦城一边重复尹霖的话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戴、天!”看尹霖停下,窦锦城动动无名指和尾指:“还有两个字哦。”
尹霖:“自由。”
晚上他在窦锦城家里留宿,被子上不熟悉的味道让他睡得不安稳,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问老爸:“为什么姥姥和小姨会说奶奶偏心大哥二哥,不喜欢我?”
老爸说:“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向以前那样为家里做贡献了。”
“老了是奶奶的错吗?”
“老了当然不是错,错的是人心里的偏见。”
“那你去告诉姥姥和小姨,奶奶不是那样的,奶奶听到那些话会伤心的。”
“奶奶她……不会在意的,他更希望我们这个小家好,霖霖长大了,能分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了,真是爸爸的好儿子。”老爸又说:“可是老爸不是奶奶的好儿子。”
梦到了姥姥,姥姥说:“真是白眼狼,从小养着你还养不熟。”
梦到了大哥,大哥说:“你别去烦你奶奶,你不是一直在你姥姥家吗,来这儿干嘛。”
又梦到夏天,他缠着奶奶玩捉迷藏,奶奶累的头晕,大哥跑过来要替奶奶陪他玩,他不让,大哥气血旺,气的直流鼻血。
还梦到了二哥,那个时候汪敬琪看见他就觉得厌烦,一出去玩就把他扔给二哥,二哥拿着辣条,带着他坐在山头上:“咱俩在这儿玩会就回家看电视吧。”
他点点头,咬着辣条对二哥说:“二哥,你对我真好!”
二哥说:“别说我带你吃辣条了啊,你妈不让你吃,”
尹霖默契的说:“嗯,我不说。”
二哥:“今儿天不错,我下午带你去抓鱼。”
那段日子只有二哥会带他出去玩,会跟他分享好吃的。
大哥和二哥都是奶奶带大的,尹霖小时候累人,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没精力看顾尹霖,基本上都是大哥二哥带着他玩,老妈看他看得精心,很少磕着碰着,大哥二哥正当年少,性子都野的很,半大的小子自然也不细心,等假期结束老妈来接他回去的时候总是一身的伤,老妈就会跟奶奶发作一番,偏执一些说,尹霖间接恶化了她们本就不亲睦的婆媳关系。
仁义二字,二哥占仁,并不迁怒。大哥占义,见不得老妈对奶奶不好,对他们一家都很不满,大哥又不能拿长辈怎么样,只能从他下手,小时候他没少受大哥的欺负。要是细究起来,他留下来唯一一个比较认同的人大概就是大哥了,大哥自他爸妈去了T省之后对他好了很多,也算是诸多烦心事中的开心事了。
起初尹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妈觉得奶奶看他看得不好,还非要把他送到奶奶家虐身虐心,后来才知道,老妈是为了在奶奶争一口气罢了,所以每每思及此,尹霖就不会存着有朝一日老妈和奶奶冰释前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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