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闻笛

作者:浣缦舞青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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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夜篇


      一如往常,晨练结束后,骆痕握着笛子在省身园中练习新的曲子。
      丫鬟小萍急匆匆赶到园子里。
      “骆痕清士,这里是有人托我交给您的家书。”
      打开信封之后,骆痕发现信纸沾满了血迹。
      “吾儿骆痕亲启,漠府大劫早在为父意料之中。望吾儿专心修炼,莫让仇恨蒙蔽双眼。”
      看完信中的内容,少年只感觉浑身颤抖、脑袋里嗡嗡作响。
      “小萍姑娘,你可瞧见来人。”
      “清士请随我来。”
      看见脸色枯黄的张妈妈,骆痕的脚步凝滞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力气抬起。
      “骆痕少爷——奴婢还以为见不着少爷您了。”
      骆痕稳了稳气息。“小萍,可否帮我一个忙。”
      “清士,请说。”
      “请对今天的事情保密。另外帮我告知阁主,骆痕研习曲谱,暂时闭关。”
      “好的,骆痕清士,小萍这就去。”
      扶着张妈妈枯黄的手,骆痕心疼道:
      “张妈妈,我先带你到虞都客栈避避风头。”
      “少爷——”张妈妈抓住骆痕的手“老爷、太太恐怕已经……”张妈妈喉头哽咽,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阿仙呢?阿仙怎么样?”
      张妈妈含着泪摇了摇头:“老爷交给我这封信后,我就一心赶来见少爷您了。”
      “我明天启程回漠府,张妈妈你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骆痕郑重其事道。
      将张妈妈安排在“拂柳烟”客栈,骆痕起身前往漠府,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才赶回了白城。
      长时间的赶路使得骆痕眼里布满血丝。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漠府大门前,满眼的焦灰和血迹冲击视野。
      骆痕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父亲和奶奶在大门前送别自己的场面,奈何今非昔比。
      从回忆中晃过神来,骆痕忍住眼泪,冲向府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进了府中,眼前的场面更加刺激神经。

      “爹——奶奶 ——”像只离群的孤兽,骆痕无助的四处吼叫。而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也在眼前忽闪忽现。
      天旋地转,骆痕隐隐望见悟尘斋方向有人影在闪烁。他支着摇晃的身体。警惕地走过去。一个乞丐正在灰末里翻找些什么。瞥见地上影子,那乞丐立马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解释:“公子不要杀我,我实在过不下去了,过来找些能用的东西”。
      骆痕一把提起乞丐的衣领,青筋暴起:“三日前的大火,你知道些什么?都给我说出来。否则别想从这里爬出去!”
      “咳咳,公子,我说,我说。”骆痕渐渐松开抓着乞丐衣领的手。
      “三日前的晚上,我在大街上休息,忽然看见漠府火光窜天,府内有人拼命喊走水了。”
      看见骆痕稳住了情绪,乞丐继续说“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我就看见一行黑衣人从屋头逃走了。”
      “还有呢?”
      “这个……公子,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要舌头还是要命?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骆痕冷然回答。
      乞丐咽了咽口水。
      “我想着捡一些东西卖了填填肚子,就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乞丐从破烂的衣服里掏出一枚蓝玉扳指。
      骆痕狠狠抓住扳指,一时间,泪水刺红了双眼。那是爹常戴的!

      撇下乞丐,骆痕在屋内发了疯似的寻找着线索。终于,骆痕来到祠堂,只见有两具焦尸赫然横躺在地上。看到如此情景,骆痕崩溃得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痕儿,你记着,漠府出来的男子,不可对旁人下跪,不可轻易流泪。”
      父亲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回响,戳中骆痕的心脏。
      少年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忏悔着:“对不起,父亲。痕儿这次没听您的话!”
      在一片焦灰覆盖的漠府之内,只留下少年颤抖的背影。

      那乞丐约莫猜出紫袍男子的身份,静静看着也没有走开。
      阿仙!对了,阿仙呢?怀着一丝希望,骆痕跑到乞丐面前,一把揪住破烂的衣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子?约十四五岁的样子。”
      “少爷,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刺客是背着一个麻袋逃走的。不过我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这点银两给你,今日的事一概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命!”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拿了银两,乞丐扬长而去。

      安葬好漠将军和老夫人,骆痕没有一刻耽误启程回到了虞都。

      面对骆痕的突然闭关,阿潋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打算亲自前往省身园一探究竟。
      看着窗前映出了少年的影子,阿潋在门外试探地问了问:
      “骆痕少爷,闭关两天练的如何了?”
      大门打开,出现在阿潋眼前的是一张十分困倦和颓唐的脸。眼睑青乌、双眼发红、发丝凌乱,阿潋从未看见骆痕如此疲惫过,心不由得一紧:“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阿潋——”骆痕苍白地挤出来些许笑容。
      “难道是漠府!”阿潋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打算。
      “今晚羊时烙云阁后门碰面,我带你见一个人。”
      虽然有好多问题要问,但阿潋也知晓烙云阁人多眼杂。
      阿潋忧愁得看了骆痕一眼,答应着:“好!你好好休息。”
      对于骆痕的情况,阿潋猜到了一半。羊时已至,阿潋早早地来到烙云阁后门等待。
      看到骆痕一深一浅地走了过来,阿潋忍不住扶了一把骆痕。
      “无事,阿潋。”失了血色的双唇吐出这句话。
      阿潋点了点头,遂而二人一人一马向拂柳烟出发。
      一路上,阿潋心如擂鼓。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少爷,漠府怎么样了?”
      “一把火烧了。”
      “那老爷和夫人呢?”
      “我埋了。”
      “公子……你还好吗?”
      “无事,至少我知道阿仙可能还活着。”
      对视的时候,阿潋发觉那一眼是自己从未在骆痕身上看到的,蓄满了劫后余生的苍凉。

      来到拂柳烟下,阿潋跟随骆痕来到二楼客房。
      “慢着,有人!”
      骆痕一脚踹开房间,看见了趴在桌角的张妈妈脖子被人割了一半。而桌边的窗子此时大开。
      阿潋也没有停留,立马追了出去。
      幸而轻功占优势,阿潋离黑衣人的距离越来越快,见时机已至,阿潋使出波澜丝。密集的银丝在空中舞动,顷刻之间就割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骆痕此时也追了上来,一曲“销骨”顿时邪气四起攻向刺客。
      那黑衣人终是难敌二人,交手的空隙间被阿潋挑开了黑色面罩。
      黑色的面罩落在地上,露出一张熟悉而清秀的脸。
      骆痕一把揪住玉谿生的衣服,表情狰狞:“火烧整个漠府的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潋上前抓住骆痕的手腕:“公子,这件事情恐怕另有玄机。”
      玉谿生一脸淡定,对着骆痕道:“你现在可不能杀我,因为——我知道阿仙在哪!”

      骆痕和阿潋绑着玉谿生连夜赶到烙云阁。正好遇见敖焓提刀从大殿出来。
      敖焓以为是朋友间的小打小闹,一如往常地问着:“怎么了?这小子又惹到谁了?”
      “敖焓,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插手。”骆痕一字一顿,眼泛寒光。
      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敖焓站了出来:“等等骆痕,我弟弟的为人我最清楚,他绝不是心肠歹毒之人。”
      阿潋道:“玉谿生屠了漠府上下,这件事我怀疑有幕后指使。”
      敖焓捏住玉谿生的下巴,愤然道:“你小子,忘了父亲怎么交代的吗?”
      貌似想起了什么,敖焓幡然醒悟,提刀朝烙云殿赶去。
      “敖焓!别去!不然我饶不了你!”
      行至半路,敖焓转身朝骆痕道:“前两天我看这小子从云牢里出来,那里应该有你二人需要的线索”。
      骆痕和阿潋对视了一眼,带着玉谿生准备从云牢出发。
      不料,为了阻挡敖焓,玉谿生使出符咒烧了绳子,朝着烙云殿赶去。
      “阿潋,先不要管他,救阿仙要紧!”
      阿潋点了点头。

      “洛殷,子虚国有你这样的奸佞之徒,怕是离亡国不远了。”敖焓义愤填膺。
      察觉事情败露,洛殷扬眉:“你这弟弟真是没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敖焓一激,提刀上前与洛殷开战。
      刀剑相触之处,尽是火光乍现。敖焓不断向前进攻,洛殷虽然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却也没有显现出丝毫吃力的意思。
      洛殷趁其不备一掌打在敖焓胸口,震得敖焓退后十尺。一滴鲜血滴在了黑纹灵袍上面,遂而隐没。敖焓扭转噬魂刀,以万钧之力朝洛殷砍去。洛殷周围煞气毕露,玉谿生惊觉二人皆动了杀心,一个箭步冲向前挡在了洛殷和敖焓之间。正在这时,两把剑同时刺穿了玉溪生的身体。一滴眼泪滴在剑上,混在血里。面对着洛殷惊诧的表情,玉溪生紧握住剑身,嘴里含着鲜血说:“阿殷,放过我哥哥好不好?”
      敖焓青筋凸起、双目狰狞,哀恸道:“谿生——”
      洛殷抽出剑,白衣少年在风中翻滚着,宛如一只沐浴在雨中的玉蝶。许是风雨太大,玉蝶不幸被拍打在地上。惊诧之余,一只手稳稳接住了轻盈的身体,熟悉的脸庞就这么浮现在眼前。
      一颗泪珠滚落在敖焓的手上,而岁月的痕迹也正随着那滴清泪流淌下来。

      【长平九年】
      “妓女生的孩子还配和我们进一个学堂?”
      “爹都不一定是亲爹,还自称白御堂二公子!”
      “呸!你个下贱胚子!”
      小男孩身材瘦小,被四五个孩子围着拳打脚踢。身上穿的看得出来是上好的布料,一张白净的小脸被地上的尘土蹭得脏兮兮的。
      其中身着金色锦袍身材肥圆的男孩用脚踩着趴在地上男孩的脸,嘴里发出狂笑。
      一盆脏水冷不防泼在了金袍男孩头上。
      “哪个不要命的,看本少爷扒了他的皮!”金袍小子跳脚。
      “你爷爷我,怎么?还要泼回来吗?”
      敖焓自幼习武,父亲敖芮又是有名的武将,身手自然不凡。
      一盏茶的功夫,敖焓就撂倒了这几个小子。
      “我要告诉爹,你欺负我。”金袍小子提着裤子落荒而逃。
      敖焓捏着嗓子嘲笑:“我要告诉爹,欺负我,笑死人了!”
      看着趴在地上衣衫沾染了脏水和尘土的弟弟,敖焓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爹说了,男儿被揍了就要揍回去!”
      瞥了瞥玉谿生跪在地上的姿势,敖焓补充:“爹还说了,咱白御堂的男儿下跪的那一刻就是堂会倒的那一天!”
      玉谿生边抹着眼泪边点头,调整好姿势站了起来。
      “你先到我屋里换件衣服,不然娘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看见玉谿生的笑脸,敖焓有点犯呕:“你怎么笑得这样谄媚?跟我学!”
      “喔哈哈哈哈哈”
      “唔—哈~哈~哈~哈~”
      “中气不足,继续——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下小孩要死啊!看老娘下来收拾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怡红楼的老鸨大声吼道。
      “快走快走——活阎王来了!”
      看着敖焓拉着自己的手,玉谿生发现除了母亲,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对他好的人。

      “阿哥,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敖焓不停地点头答应。
      随后白衣少年勾起浅笑,对着洛殷的方向说“我不怪你,阿殷。”语毕,玉谿生合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烙云殿上,敖焓沾满鲜血的双手捧着弟弟的脸,涕泗横流。可是罪魁祸首还站在眼前,他直起身来,怒发冲冠,提起噬魂刀直奔洛殷。
      几个回合下来,敖焓每一招进攻尽管疯狂都立马被洛殷化解开来,敖焓渐渐落了下风。最终,趁着敖焓露出破绽,洛殷一刀劈向其左手。半截手臂就这么被砍了下来。黑袍少年跌落在地上,宛如一只被风雪席卷在地的寒鸦。他努力爬向白衣少年的尸体,将仅有的一只手伸了过去。黑袍在地面上拖出一道血路。然而,困意淹没视野,在距离玉谿生半尺的地方,敖焓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

      洛殷缓缓走向白衣少年的尸体。精致的眉眼毫无波澜,他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少年惨白的面颊,好像在回忆什么。修长的右手翻开少年的衣领,洛殷找出白色念珠,一把扯了下去。
      烙云殿外,一道银灰色身影逐渐消失在昏黄的烛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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