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叫孟婆

　　夜晚，将军府，俞莱和温辰离。
　　他们俩个人齐齐坐在床上，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安静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俞莱在前五分钟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俞莱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是有些迟钝的，她紧张到抠了抠手指，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想来，好像她若是不来找温辰离坦白些事情，心里就总有些不安心。
　　“怎么了？”温辰离看着站在门外的俞莱。
　　他注视到俞莱有些犹豫的眼神，还在不停地抠自己的手，“若是现在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俞莱摇摇头，“没有……我想跟你说几件事，想回房里吧。”
　　温辰离放下手中的毛笔，拉了一下衣角，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吧。”
　　此时的俞莱和温辰离对视着，俞莱开嗓，“我们既然已经成为了夫妻，那我们之间就没有秘密可言，现在，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同时也会问你一些事情，你还要记得，第一，不准生气，第二，哪怕生气了也不要打人啊，我打不过你，第三，哪怕生气打人了也要下手轻点，记好了。”
　　温辰离听到俞莱一席话之后，突然就笑了，轻轻揉了揉俞莱的头，“傻丫头，你这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打你？”
　　俞莱把温辰离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下来，郑重其事地对温辰离说，“这叫做，以防万一。要是你要打我，也得给我留个出口好跑。”
　　温辰离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俞莱的额头，“说了不会就不会，不要想这么多，直接说你要说什么。”
　　俞莱深呼一口气，又吐出来，“咳咳……”她突然有些犹豫。
　　她生怕自己把这些事情都说给温辰离听之后，温辰离会对她存在一些意见，开始另眼瞧她，觉得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随之就再也不理她了。
　　温辰离拉了拉被子，“不想说就不说，时候也不早了，就早点睡吧。”
　　俞莱推开温辰离的手，如果她此时不说，那她每天看着温辰离都不知道为什么都会有些愧疚感。
　　“你知道表姐另嫁他人的缘故吧。”俞莱说了一句话之后，想了想又连忙补了一句话，“抱歉，我不是故意戳你的痛点的。”
　　温辰离好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知道。”
　　“那我想向你说一件事，请你务必做好准备。”俞莱继续说，“表姐跟陈府大少爷的那些事，是我一手安排的。”
　　刚说完，俞莱又十分紧张地迅速地补了一句话，“但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是因为你和她要成亲才去干的，也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恩怨。”
　　“表姐跟陈府大少爷早就……我只是想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刑部的人有一个跟我关系比较好，那个时候他正好有事要办，所以我请他过去……”
　　俞莱刚说完，头埋的低低的，紧张地眯起了眼，觉得下一秒就要接受沙尘暴的轰击了。
　　“原来是这样啊。”温辰离面无表情，看上去不生气，不惊讶，但俞莱总是感觉怕怕的，“我问你，你说什么恩怨？”
　　俞莱断没有想到温辰离不会直奔要害，而是一点一点抓着问，她把衣领往下面折了一点，又往下面拉了一点，脖子上有一块很明显的伤疤，“我后脑勺也有一块。”
　　“痛吗？”温辰离眉微微皱了皱。
　　俞莱答的倒是挺轻快，“就这事有我师父，好的时间很快的，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了，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样子了。”
　　温辰离抬眸，看着俞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都怪他。
　　“俞怜荫弄的？”温辰离又问。
　　“啊，嗯。”俞莱笑了笑，“不过都过去很久了，没想到你会问起来。”
　　“好。”温辰离突然说出一个字。
　　俞莱愣愣地看着温辰离，“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得没有错，就是应该这样做。”温辰离吐字清晰，“但是，你下手太心软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你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再去干点坏事儿，我给你在后面垫着，该还手的就去还手，只要是欺负过你的，多大事我都应付的过来。”
　　温辰离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现在，我是我，她是她，都是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你个小脑袋天天都想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是不是？”
　　“哪有。”俞莱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有，我问你。”温辰离说到这里，气息冷到爆，“刑部有姑娘吗？”
　　俞莱不明所以地看温辰离，“当然没有，你想要干嘛？”
　　温辰离恢复往日的冰山脸，“看来关系好的是位英俊的公子啊。”
　　俞莱这才明白温辰离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霎时间笑了起来，“原来大名鼎鼎的镇远大将军气量这么小啊。”
　　“这不是气量小不小的问题。”温辰离默默把视线从俞莱身上挪走，“要是我的夫人都跟别的男人关系好了，我难道还任由着你继续跟别人关系好？”
　　俞莱看他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的样子，嘴角勾的越来越猖狂了，俞莱笑着跟他解释，“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事，跟你讲的刑部那个人虽然以前跟我定过亲……”
　　“嗯？”温辰离眉头紧锁，他已经很少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我说的是虽然！虽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知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原来我也很抵抗跟他在一起，后来发现他其实挺可爱的……”
　　俞莱还没说完，温辰离就有点听不下去了，“你认为在你夫君面前夸赞别的男人好吗？”
　　俞莱抚了抚温辰离的手，好像就是在抚平他的情绪，“你听话不能只听一半的。我跟他的关系变得很好，但我对他没有喜欢的感觉，随后他跟我讲其实他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傻小子还想要娶人家，我们就临场做戏闹了一出。”
　　“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这里面要讲的话是要讲很久的，反正辰离你要记得，那个姑娘已经嫁给刑部那小子了，后来我跟他也很少联系，现在几乎也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我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夫君我们就别生气了。”
　　俞莱配合地摸了摸温辰离的头。
　　“还有一件事情，你知道我很怕血吧。”俞莱道。
　　温辰离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俞莱讲她的故事 。
　　“其实我是俞府捡来的孩子，当年我六岁，村子里头刚被土匪攻下来，村里头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我是被村子里的一个哥哥从村子里带出来，哥哥受了重伤，跑出来没多久就死了。我在那天亲眼目睹全村被屠杀，全村都是血，我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屁点大的小孩，我娘为了挡住我，被其中的一个土匪砍断了手。”
　　“我娘眼睛生的很好看，我记得她一双眼睛亮亮的，好像能给人带来光芒，那些土匪就想要挖掉留个纪念，我亲眼看着我娘被挖掉眼睛，我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个是我娘，一个满身都是血的人，我当时很恐惧，但又不能做什么，在土匪去砍别人的时候，我娘悄悄地将我从床底下拿出来。”
　　“我被吓到了，满心恐惧地想要把她推开，还哭着喊着不要她，我娘怕土匪又回来，连忙捂住我的嘴，随后那个哥哥就把我抱走了，也不知道我娘当时是什么样的想法，看着自己的孩子哭闹着推开她，害怕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有这么一个娘，她的心情应该是挺绝望的吧。”
　　“小时候不懂事，如果还能回到从前的话，我一定会要见我娘的最后一眼，如今，我连我娘的遗体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现在也就只能在心里祝福她在天堂一切好过了……”
　　“后来，我就被俞府带走了，其实家里人都很宠我的，我在俞府待的特别开心，我对你说这些其实也没有多少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问一声你，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
　　“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身世配不上你？”
　　俞莱看温辰离久久不能言语，她的眼神变淡了些，“若是真的被我猜到了，那……”
　　温辰离低头看俞莱那副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真就说对了，你这个人就是多愁的很，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男子吗？”
　　俞莱瘪了瘪嘴，回视温辰离的目光，“不止这些，我还十分小气呢，我现在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我记得我们成亲前你跟我讲过，我像表姐，全身都像她，我说的什么你都知道，那这件事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温辰离对于俞莱不知道为何有无限好的耐心，他缓声答道，“你就是一个傻丫头，你什么都可以算到，但是你却迟迟没有思考到，你当时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订婚那么久，一下子就被退婚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你的名声不要了？”
　　温辰离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是绝对不能让你受到委屈，我从前在俞怜荫结婚的时候，那不是借酒消愁，是因为我总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我当时对一个人那么好，她还能干出这么多麻烦事儿。”
　　“后来我到俞府的时候，不是为了什么看一眼俞怜荫，不是为了保护人家，我只是想着既然那么久都没有见过你，且我去调查了一下俞府最近的事情，得知可能会有几个傻子来刺杀，应该是陈府大少爷干的肮脏事儿，得罪了哪个人，你这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我可都猜得到。”
　　俞莱顿时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她怕的事情可多了，她脑袋里想的装的都多。
　　俞莱从十岁那年就已经知道了大人口中为什么“记性不要太好”，知道如何赞美别人，讨别人的欢心，懂得做人做事总要留几分，知道所有人都不容易，会体谅下人，哪怕小时候也会有些顽皮，但基本的礼数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能就是因为懂得太多了，才会那么多愁善感吧。
　　她应该感谢世界，
　　让她遇见了这样一位知她心，懂她意的男子。
　　俞莱拉起温辰离手上的被子，双脚往床上一蹬，一坐一躺，“哦，我要睡觉了。”
　　刚说完，俞莱就闭上了双眼，让自己放下很多的念头，快快进入梦乡。
　　“你怎么那么傻。”温辰离伏在俞莱颈侧，微微吐出几字。
　　“你觉得我一个大将军会就从马车上掉下来，就昏迷不醒，还会变成一个傻子？”温辰离撩拨俞莱的秀发，“我什么没经历过啊，傻丫头。”
　　俞莱惊诧，随即扭开头，不打算理温辰离，“那你演的可真好，把我骗的团团转……”
　　“亏我那么相信你。”
　　温辰离失笑，“生气了？”
　　“你觉得呢？”俞莱白都不想白温辰离一眼。
　　她生气都那么明显了，看不出来啊。
　　俞莱继续睡，突然之间脑子里出现了当时温辰离装傻的画面，她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耳朵尖渐渐红了起来，直至满脸通红。
　　温辰离拨了拨俞莱的耳垂，“耳朵怎么那么红？气红的？”
　　“没，没有……”俞莱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温辰离。
　　温辰离看到这个举动莫名的想笑，“原来不是生气啊，是想到了什么画面，不敢面对我。”
　　俞莱听完这句话，脸的颜色又不知道加深了几度。
　　温辰离逗趣儿，逗得极为开心，头往自己媳妇儿那边伸，看着俞莱红到滴血的脸，戳了戳，“夫人的脸怎么可以这么红啊，到底是想到什么了？”
　　俞莱吞吐着，“没，没有，就是想到当时在，在草地上的时候，你，你很可爱。”
　　“？”
　　小东西还真当他傻，要是在想他装傻的时候，脸会这么红？
　　温辰离默了几秒钟，然后就笑了起来，“怎么？夫人也想要小孩？”
　　俞莱听完，默默地把头缩到被子里面。
　　温辰离忍俊不禁，“看来我猜对了啊。”
　　温辰离见俞莱缩在被子里迟迟不出来，继续说，“还是在怪为夫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没有有所动作？”
　　俞莱冒出脑袋，用手打了一下温辰离，“你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知羞！”
　　“夫人还小，不那么急要孩子。”温辰离拍了拍俞莱的头，“边境现在很乱，朝廷最近也是忙得不行，我怕这次出征就不会回来了，或者是战死沙场，我要给你清白之身，好找下一个好夫君。”
　　俞莱用脚踹了温辰离，“说什么呢你，怎么竟咒自己。”
　　温辰离笑着给俞莱盖上被子，“早点睡，我还有点事儿要忙。”
　　一炷香后——
　　温辰离看着俞莱的睡颜，轻轻抚摸她的脸蛋。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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