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盲盒，抽道侣

　　初到临城的王珅落脚地正是徐清方才宴请过众人的尚味楼。

　　正值午时，楼中多是就餐的客人，王珅在二楼大厅坐定，吩咐小二上几道拿手菜后便开始听起楼中人交谈，巧的是，这桌客人说起来的，便正是这县令徐清。

　　王珅这人，不爱财、不爱名、不爱色，平生就好个杯中美酒、盘中佳肴和听个小道消息或奇闻异事。此番之所以来临城，也是听闻临城繁华堪比省城，百姓安居乐业，故此特来临城想要看看这人人夸赞的临城是何模样。听得隔壁桌讨论起本县父母官，王珅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要说徐大人在我们临城做县令也有二十余年了，头些年官声着实好，谁提起来不赞一声在世青天？谁能料到他竟也年年光明正大伸手要银子了呢！我听说啊，这徐大人还一年比一年胃口大！哎，真是人心不古啊！”

　　“怎么说话的！徐大人便是现在那也是在世青天！”与他一道的男子一脸不愉的反驳道：“徐大人便是伸手也只向那有钱人家，可曾为难过一个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要不是徐大人，我们临城早就像隔壁一样饿殍遍地了！你我又怎能还在这酒楼用饭？”

　　“你看看这些年，多少人拖家带口的来我们临城定居？不说远的，我姑姑本是嫁到聊城的，姑父家也算是小有家底，不也没抗住这四季税，只好舍了田地回临城来投奔我家吗？”

　　“小点声！”同在二楼吃饭的另一桌客人听男子说起四季税来，顿时紧张的看过来，打断男子的话道：“都是临城人，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那刚才说话的男子也反应过来，立时打住了话题，改说起其他事来。

　　而王珅就着这听到的只言片语，若有所思的吃罢了饭，便在临城街上转悠了起来。

　　这边厢的盛素衣也终于得以随田怡宁出门松快一番。自韩黛眉来家里商议了婚期，盛素衣便被田怡宁捉了在身边学着管家，再没往日的悠闲。

　　这一日，恰逢章典史家长孙的洗三礼，田怡宁方才带着盛素衣出门恭贺。

　　典史章鹏是徐清多年心腹，两家来往密切，章家儿媳进门三年无有所出，可急坏了章夫人。年前章家儿媳传出喜讯，听闻章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就差没把章家儿媳当菩萨供起来了。是以如今得了个大胖孙子，章夫人早早便给他们都下了帖子，章典史也亲自邀了徐清出席。

　　一家人一早起来收拾停当，徐清与徐致骑马在前，田怡宁与盛素衣乘马车在后，一家人便向章家赶去。

　　才几日没有出门，盛素衣便觉自己已着实憋坏了，一路掀开马车窗帘向外瞧，田怡宁知道这几日将她拘得严了些，便也随她去了。

　　王珅与徐家人擦肩而过。他见路上不时有人向徐清行礼，口称“徐大人”，便知这是临城县令徐清是也。

　　“少爷，咱们在那酒楼里不是听说徐清年年贪墨吗？怎么看着不像啊！”王珅小厮见徐清亲切的与人回礼，一身素面蓝衫，一家人均是低调不已，便是那马车都像是租来的一般，着实看不出有何处显出富贵奢靡来。

　　王珅看他一眼，笑道：“说你肤浅你还不认，谁告诉你有银子就一定要花在外面了？万一是花在内院用度上了呢？还能让你知道了不成！”

　　小厮嘿嘿一笑，嘴甜奉承道：“小的愚钝，自然不及少爷眼光独到，看得透彻。”

　　王珅也不理他，见徐清等人走远，便瞅中适才与徐清招呼的行商上前假做挑选：“这香囊倒是有些野趣。”

　　行商忙接口：“这位爷好眼力！这香囊是我这摊上唯一一个猫蝶相戏的，不仅绣工好，寓意也好，您买了保您不后悔！”

　　王珅把玩着香囊，状似漫不经心的道：“嗯，我再看看吧！刚见你们都在和那什么大人行礼，那是谁啊？看起来怎么一副寒酸样儿，也值得你们这么恭敬？”

　　这行商面上一僵，态度便失了些热络：“那是我们临城县令徐清徐大人，可是个好官！”

　　王珅一笑，心知这行商话中未尽之意，他故作歉意道：“啊，原来刚才那便是徐县令吗？哎，看我这嘴，还请这位小哥莫怪！小哥不知，我此番正是慕名而来！”

　　他故作防备的四下张望一眼，凑到行商近前小声道：“我家住聊城，家中本也是有两三个农庄的，近年颇受“那个”所害，听闻家中亲友说起咱们临城好，这才特意过来看看！”

　　行商了然，也压低声音与他道：“此事切莫声张！你若有意，只管自己居家迁来便是，咱们临城府衙最是好相与，绝不会多为难你的。”

　　王珅连连点头道：“多谢小哥提点！待小弟迁来，定请小哥到尚味楼喝酒，聊表谢意！”

　　行商也喜笑颜开，摆手道：“这位爷您太客气了！”

　　王珅便又追问道：“小哥，只是这搬家毕竟是大事，我到临城也有三五日了，虽然见城中是比别处都要热闹，但问了好些人都是三缄其口，心中未免有些惶恐。这天下都已“那样”久矣，为何唯独临城没有？”

　　行商也只是摇头：“这便不知了。别处早就贴了公文，反正我们临城是没有见到过的，我们私下都猜过，是不是县令大人代我们向上面陈情，所以独我们仍然只纳春秋两税呢！”

　　王珅大惊失色。

　　自八年前朝廷便下令改四季税，各地也多有上书，但就他所知，王上一意孤行一概不理，怎么可能独同意临城这一小小县城纳两季税？听这行商之意，竟是连公文都没有见到过，难不成徐清胆大包天，竟敢置王命于不顾吗？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勉强扯出一笑：“哎，这年头，别说是四季税了，便是两季税也不好过啊！”

　　那行商疑惑的看他一眼：“不过是将税粮分做两次收取，税额又不曾增加，你们家农庄怎么连这都抗不下去？”

　　王珅终于忍不住变色追问道：“这是何意？为何说税额不曾增加？”

　　行商立时警觉起来，他夺回王珅手中香囊，退回摊后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何人？到这儿是来打探消息来的吧？快走快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珅见他已一脸防备，知道也打探不出什么了，只得转身离去。

　　章家，徐清带着徐致在前院饮酒，田怡宁则带着盛素衣在后院与一众女客看望章家儿媳与初生的小宝宝。

　　盛素衣见宝宝眯着眼睡得正香，脸儿圆圆，胖乎乎肉嘟嘟的，偶尔吐两个奶泡泡，着实可爱得紧，便轻抚宝宝娇嫩的面颊，叹道：“他好可爱呀！”

　　屋里一众夫人皆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便有人与她笑道：“听闻盛丫头和晋家小郎君婚期已定，来年你们成婚后努力些，要不了多久就也有这么乖的宝宝了！”

　　盛素衣顿时红了脸，见田怡宁与韩黛眉也只是眼含笑意望着她，便拉着那妇人不依道：“刘婶婶就会打趣我，下次您来做客，我再不把水晶糕分与您吃了！”

　　众人又笑作一团。正笑闹间，罗氏面带忧色匆匆在门口张望，田怡宁见状，笑着告罪一声，便借口上官房出得门来。

　　两人一路行至僻静处，田怡宁皱眉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罗氏上前一步小声道：“适才有个行商在章家后门找奴婢，说是今日行来，奴婢的首饰落在了他摊前，特来送还。奴婢分明不记得丢过东西，估摸着这人是找借口想见奴婢，特去见了那行商。那行商与奴婢说，今日老爷打街上过后，便有人向他打听老爷，还向他套话税赋之事！”

　　田怡宁一惊，这可不是小事。虽然老爷没有说，但她私下也听过不少临城税赋的不同之处。如今听罗氏说来，便知此时确实并非小事。

　　她思忖片刻，嘱咐罗氏道：“你速去找苗生，让他将此事告诉老爷！”

　　“是！”罗氏应声而去，田怡宁调整好面色，压下心中担忧，也转身回了内室。

　　却说这王珅一路思索着找了个落脚客栈，由小二引着到了房间，在房中坐下细细分析起来，小厮连唤两声，他方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小厮一脸担心：“少爷，刚才七护卫说我们回来路上好像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上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好像在跟掌柜的说什么，我们不会是到了黑店了吧？”

　　王珅一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有人跟着我们的？”

　　“说就是刚才看完香囊没一会儿！那人一路跟着我们，一路还老跟那些小摊贩说着什么，难怪我觉得到后来那些人看我们的眼光都怪怪的，渗人得慌！”

　　“香囊……想不到这徐清在临城竟已有如此威望了！我不过是略作打探，竟各个防备起我来！”

　　“少爷，您这次就带了两个护卫出门，出点事可怎么好？”小厮忧心不已，劝道：“我们还是早些回省城吧！大老爷都已派人催过您几遍了，说您再不回去就要让您家去，不再替您向姥爷求情了呢！”

　　想到如今临城人人防备的模样，王珅料想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当即便收拾了行李退房离去。

　　此时的省城，知府王玄却在城门口恭谨等待迎接，只见东边一队精装侍卫护着一辆四驾红漆马车缓缓行来。

　　王玄笑脸迎上，待得近前，便听得那领队的侍卫一声高喝：“来者何人？”

　　“下官王玄，闻陈大人奉王命出巡，今有幸得公公青睐来得宿州，特在此恭迎！”

　　“王大人有礼了！”只见车夫撩开车帘，扶出一名深紫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来，中年人满面笑容说道：“咱们都是为王上办事，如何当得起您如此礼遇！王大人可折煞某家了！”

　　王玄上得前来，也是笑意满面道：“大人是王上面前红人，此次巡行也是代表王上，下官只怕照顾不周，让您不得尽兴，那就是下官的罪过了！大人，下官已在知味居备下薄酒为您接风，还望您赏脸才是！”

　　“王大人美意，某家岂敢不从？还请王大人头前带路。”

　　“多谢大人赏光，请！”王玄忙向这陈公公拱手行了一礼，退回队外上马带队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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